針要命，針保命

南宋祝穆所著《方輿勝覽》中有一個著名的故事：“李白讀書象耳山中，學業未成，即棄去。過是溪（磨針溪），逢老媼方磨鐵杵，問之，曰，欲作針。太白感其意，還卒業”。此為“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的來歷。那么，老太太磨的是什么針呢？繡花針？似乎不太可能，那么細的玩意兒，針易磨，針眼兒卻不容易鑿。技術難度大。也許老太太磨的是針灸用的針？當然，我沒在河邊碰到過老太太，不解詳情，自己瞎琢磨而已。我主要是想談談針灸，針灸用的針根本沒“眼兒”，磨一磨沒準兒還真成了。

小時候，有一次去鄰居家玩，一推門猛然看見老奶奶腦袋上插滿了針，臉上、脖子上、后腦勺上密密麻麻，很長很細，人一動，眾針晃啊晃，好像風中的白樺林。我以為發生了命案，嚇得媽呀一聲，拔腿要跑。老太太卻笑嘻嘻地向我招手，讓我進屋去嗑瓜子。回家后跟父母講起，被告知那是在“扎針治病”。而我的理解中，扎針就是往屁股上打藥水，誰知道還有如此純粹的“扎針”。再往后，明白了中西醫的區別，再后來，讀到了很多關于針灸的神奇功效。周密語：“古者針砭之妙，真有起死之功。蓋脈絡之會，湯液所不及者，中其俞穴，其效如神”。

唐太宗李世民的妻子長孫皇后，到了預產期時遭遇難產。太醫李洞玄把完脈說，孩子的小手在里面握住母親的心，所以不產。太宗問，這如何是好？李洞玄答，留子母不全，母全子必死。長孫皇后在旁邊搭腔說，“留子，帝業永昌”。其實這時候唐太宗已經有七八個兒子了，真不差這一個。聽長孫皇后這么說，李世民這個沒良心的竟然同意。于是太醫隔著肚皮扎了一針。皇后產下一子后喪生，而這個兒子手上自此留下一個很濃的瘢痕。此子名李治，乃后來的唐高宗，即娶了武則天并將其立為皇后的那位。

北宋官員李行簡有個外甥女（簡稱為甲女），先嫁給葛氏男子。未及夫死，改嫁給朱訓。有一段時間，甲女忽然得病，類似中風。鄉醫曹居白看完說，這是邪病，可治。于是用針刺其足外踝上二寸許。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甲女忽做驚醒狀，大聲說病好了。原來，她經常夢到前夫引領著她穿行在山林中，荊棘遍地，夫妻二人步履蹣跚，被刺得鮮血淋漓。剛才她恍恍惚惚又睡了過去，又夢到這一場景。她眼看著前夫被扎了一下，自己趕緊跑了回來。這位曹大夫微微一笑說，我剛才刺的是“八邪穴”。

現在看來，胎兒居然手握母心，針灸可以扎到那只手，甚至還能治鬼，基本屬于無稽之談。不過療效應該是有的，否則后世不會前赴后繼地使用這一古老手法。估計在當時的語境下，用如此簡單的語言解釋，比較通俗易懂，真的給患者講科學知識，人家也不一定聽得懂。

總之吧，針砭其實是治病，病人都應理解。但有的病人諱疾忌醫，一聽針砭就火冒三丈，那是他自己活該找死，誰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