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刻意曲解對話的語用標記研究

摘要：作為一種標記的語用策略，刻意曲解在文學作品對話中也經常被用到。運用標記理論對刻意曲解對話進行分析。本文通過分析《紅樓夢》對話中刻意曲解的語用標記價值，能夠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和內容。

關鍵詞：刻意曲解 《紅樓夢》 語用標記 標記價值

引言

刻意曲解是一種常用的語用策略。刻意曲解不同于曲解，它是在交際過程中，語言使用者利用在某種特殊的語境和對方話語中某些特殊的字眼，故意曲解對方的話語意圖以實現特殊的交際目的。它是一種語言使用者元語用意識的體現，是對語境的一種順應。刻意曲解不僅僅存在于人類的會話中，同時還存在作品中，如我國偉大的小說《紅樓夢》。據統計，其中一半的篇幅是人物對話。很多的對話中都運用了刻意曲解這一語用策略。

一、 刻意曲解的標記性

標記理論是結構主義語言學中重要的理論之一，最初由于分析音位的需要而提出。該理論發展到今天已形成了一套較為完整的理論體系，已廣泛運用在音系、句法和語義分析等語言學研究的各個領域。侯國金提出：（1）話語有無標記和有標記之分；（2）標記性有強弱之別；（3）話語的標記性與目的/意義的標記性相對應。無標記或有標記，標記程度要根據交際雙方的交際目的、意圖、理解水平、理解心力等來考察，要根據話語所實施的（言語）行為來進行考察。從語用角度考察，符合交際原則的話語、詞語，就是無標記式。話語若為無標記式，解讀就容易，有標記式則較難。

刻意曲解是一種有標記的對話，通過這種有標記性的語言選擇，說話者向對方傳遞自己的語用意圖，其標記性體現在關聯、合作、禮貌和間接這些方面，其標記也具有一定的強弱程度，通過對其標記性的分析，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其話語生成模式。

二、《紅樓夢》中刻意曲解的標記性分析

（一）關聯——不關聯標記模式

何兆熊指出，Sperber和Wilson認為，當且僅當，一個假設在一定的語境中具有某一語境效果時，這個假設在這個語境中才具有關聯性。關聯是一個由最大關聯到最小關聯或無關聯的連續體，這個連續體，簡略些說可分為最大關聯，強關聯、弱關聯和完全不關聯。

（1）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又問黛玉：“可也有玉沒有？”眾人不解其語。黛玉便忖度著：“因他有玉，故問我有也無。”因答道：“我沒有那個。 想來那玉是一件罕物，豈能人人有的。”

在這次黛玉與寶玉初次見面的對話中，寶玉從討論上學的話題轉到詢問黛玉是否有玉，他違法了關聯準則，其關聯度為完全不關聯，但是這看似完全不關聯的話語表達了他對黛玉的關切與注意，他希望與黛玉拉近距離的心理一覽無遺。

（二）直接——間接標記模式

Searle認為間接言語現象實際上是“通過實施另一種言語行為來間接地實施某一種言語行為”。Searle把說話人在間接地使用語言時所實施的兩種言外行為稱為首要言外行為和次要言外行為。首要言外行為是說話人的真實意圖，而次要言外行為是說話人為了實現首要言外行為所實施的另一言外行為。我們認為在刻意曲解當中，聽話人把說話人的首要言外行為故意理解成次要言外行為，因而也是有標記的。如下面寶玉與黛玉的對話：

（2）寶玉瞅了半天，方說道“你放心”三個字。萬語千言，盡在……矣！

林黛玉聽了，怔了半天，方說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這話。你倒說說怎么放心不放心？”寶玉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果不明白這話？難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錯了？連你的意思若體貼不著，就難怪你天天為我生氣了。”林黛玉道：“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話。”

在寶玉和黛玉的這次對話里，寶玉意味深長地對黛玉說了“你放心”，而黛玉的回答是“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單從字面來看，黛玉似乎沒有明白寶玉的用意，但從上下文來看，冰雪聰明的黛玉肯定明白了寶玉的所指，就連寶玉都不相信她沒有聽懂他的這話，只是她多疑的性格和缺乏安全感的處境讓她刻意曲解了寶玉的首要言語行為，故意把它理解為次要言外行為，這樣就可以讓寶玉進一步說明其用意。

（三）禮貌——不禮貌標記模式

Tzanne 認為刻意曲解是與“面子”密切相關的語言現象，說話人可以用刻意曲解來“增面子”“保面子”和“冒犯對方的面子”。侯國金談到禮貌話語是無標記的，不禮貌話語是有標記的。但是禮貌的標記性跟語境有關系，語境也可以分為無標記和有標記語境。刻意曲解的語境是有標記的，因而采用刻意曲解策略達到禮貌的話語是有標記的。

（3）寶玉便笑道：“姐姐通今博古，色色都知道，怎么連這一出戲的名兒也不知道，就說了這么一套。這叫做《負荊請罪》。”寶釵笑道：“原來這叫‘負荊請罪’！你們通今博古才知道‘負荊請罪’，我不知什么叫‘負荊請罪’。”一句話未說了，寶玉、黛玉二人心里有病，聽了這話，早把臉羞紅了。鳳姐這些上雖不通，但只看他三人的形景，便知其意，也笑問道：“這么大熱的天，誰還吃生姜的。”鳳姐故意用手摸著腮，詫異道：“既沒人吃生姜，怎么這么辣辣的呢？”寶玉黛玉二人聽見這話，越發不好意思了。

從這則對話中鳳姐發言的語境是有標記的語境，她見寶釵嘲笑寶玉和黛玉的關系，寶玉和黛玉羞紅了臉，她說道“這么大熱的天，誰還吃生姜的。”這看似與之前三人對話不關聯的話語，是有標記的表達，既違反了關聯準則，為無關聯話語，又同時具有禮貌標記性，其在這樣有標記的語境下是為了保全寶玉黛玉的面子，實現禮貌的目的。

（四）合作——不合作標記模式

Grice認為，在所有的語言交際活動中，為了達到特定的目標，說話人和聽話人都應該遵守的一條原則，即“合作原則”。合作原則有四條準則：數量準則、質量準則、關系準則和方式準則。刻意曲解則是說話人違反了其中任何一條準則，從而達到一定的交際目的，形成一定的會話含義。

（4）只篦了三五下，只見晴雯忙忙走進來取錢，一見了他兩個，便冷笑道：“哦，交杯盞還沒吃呢，到上頭了！”寶玉笑道：“你來，也給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沒那么大福。”說著拿了錢，便摔簾子出去了。黛玉聽了笑道：“你們聽聽，這是吃了他們家一點子茶葉，就要來使喚人了。”鳳姐笑道：“到求你，你到說這些閑話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眾人聽了一齊都笑起來。黛玉便紅了臉，一聲兒不言語，便回過頭去了。

“吃茶”有下聘禮之意。《紅樓夢》里鳳姐的語言素以“毒”“辣”著稱， 在這里她違反了合作原則，眾人在說本義的“吃茶”，她刻意曲解取“吃茶”的引申義，既調侃了黛玉，又活躍了氣氛，是不合作的標記形式。

結語

刻意曲解作為一種有標記的形式，它的標記可以表現在合作——不合作、關聯——不關聯、禮貌——不禮貌、直接——間接這些方面，通過對《紅樓夢》對話中刻意曲解的標記性分析，從語用學的角度對人物性格進行分析，可以幫助我們理解文本、理解文內人物。同樣，這樣的標記性也應該體現在文學作品的翻譯中，實現語用等效翻譯，對于《紅樓夢》中刻意曲解的等效翻譯，作者將在以后的研究中進一步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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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湖南工業大學2013年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刻意曲解的語用等效翻譯研究——以《紅樓夢》譯本為分析對象，項目編號2013HSX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