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記》與《牡丹亭》色彩各異的人物形象比較

王磊平 馮學(xué)敏

摘 要：《西廂記》與《牡丹亭》作為古代文學(xué)的“戲曲雙壁”，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隨著時代的變化，從《西廂記》中的“有情”到《牡丹亭》的“至情”，劇作的人物個性色彩也存在著巨大差異。本文擬從色彩各異的人物形象比較來了解不同時代背景下的劇作差異。

關(guān)鍵詞：《西廂記》；《牡丹亭》；人物形象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6-0-02

王實甫的《西廂記》和湯顯祖的《牡丹亭》都是以才子佳人形象來塑造人物，在我國文學(xué)史上，“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這一美好的愿望，成為很多文學(xué)作品的主題，雖然同樣是愛情的歌頌，《西廂記》與《牡丹亭》兩部作品主題、故事模式相近，但是人物形象的塑造在兩部作品中卻有很大不同。崔鶯鶯和杜麗娘同是大家閨秀，出身名門，然而卻有不同個性；張生和柳夢梅同是才子形象，然而也各有千秋；紅娘和春香同是丫鬟，卻彰顯不同性格。

（—）矜持矛盾與大膽熱烈：佳人形象比較

崔鶯鶯與杜麗娘都是官宦之女，她們貌美賢淑，溫柔體貼，從小都受到嚴格的封建教育，但同樣都有對愛情的渴望。然而由于處于封建社會的不同時期，時代氛圍的不同，兩人的個性色彩存在巨大的差別。

崔鶯鶯是相國之女，“針黹女工、詩詞書算，無不能者” ，典型的大家閨秀?！翱烧侨酥禋埓浩芽|，門掩重關(guān)蕭寺中”。 這說明了鶯鶯經(jīng)歷家道中落，而且暫居寺中，是對于殘春、重關(guān)等所產(chǎn)生的愁緒。初見張生，紅娘告知那壁有人，鶯鶯覷了一眼張生才下，在傳統(tǒng)封建制度下本該非禮勿視，卻終究因為情竇初開的年齡，因而看上一眼。這一眼便開始了一段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然而明朝是一個封建制度更為森嚴的時代，杜麗娘是個老成持重，不向人前輕易一笑的淑女。她父親是南安太守，她的生活中只接觸兩個男人，她的父親和老師陳最良。她連自家的后花園都沒有去過，更不用說遇到自己的真愛。從這方面說，崔鶯鶯比杜麗娘要幸運得多。然而這樣的生活更容易在她的心中種下反叛的種子，所以當(dāng)她遇上了柳夢梅以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了。湯顯祖在該劇《題詞》中有言：“如杜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fù)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在《西廂記》中，崔鶯鶯的內(nèi)心世界得到了更加細膩、深刻的表現(xiàn)，在佛殿初逢張生便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但她更多的是內(nèi)心的贊美，在行動上并沒有更大膽地表露。當(dāng)她派紅娘去探望張生，帶回張生的書信后，心里又驚又喜，但是由于長期受到封建統(tǒng)治的觀念影響，她不愿意讓人知道她的快樂，因此有矛盾的一面。而《牡丹亭》在塑造杜麗娘的形象時，重點在表現(xiàn)杜麗娘心中被壓抑的情感，內(nèi)心世界的豐富，及其青春的覺醒。作者運用大量借景抒情的手法，來表現(xiàn)杜麗娘內(nèi)心的感情，“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xiàn)！”。杜麗娘在陰間判官面前敢于慷慨陳詞，敘說自己“只為癡情暮色，一夢而亡”的經(jīng)歷，相比崔鶯鶯的矜持矛盾，杜麗娘被塑造成了一個更加執(zhí)著大膽有強烈反抗精神的女性形象。

（二）勇敢癡狂與克制保守：才子形象比較

張生和柳夢梅都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才子形象的典型代表。他們都是家道中落，功名未遂的落魄子弟。同樣在當(dāng)時他們低下的地位都成為封建社會愛情的阻力。

王實甫在《西廂記》中塑造了一個才華出眾，風(fēng)流儒雅的人物形象，“小生螢窗雪案，刮垢磨光，學(xué)成滿腹文章”。他在佛殿奇遇崔鶯鶯后開口“正撞著五百年前風(fēng)流業(yè)冤，顛不刺的見了萬千，似這般可喜娘的龐兒罕曾見?！睂懗鏊姷晋L鶯后的如醉似狂，同時也表現(xiàn)了他的誠懇真摯。柳夢梅對待感情在《幽媾》中描寫，當(dāng)杜麗娘的鬼魂前來幽會時，他卻覺得這是“夜半無故而遇明月之珠” ，感情并沒有那么真誠。他不像張生那樣這位飽學(xué)之士在偶遇鶯鶯時，能將功名利祿拋到九霄云外，義無反顧地追求自由愛情。“小生便不往京師去應(yīng)舉也罷?！彼松闹刂兄厥墙咏L鶯， 搬進普救寺，尋找與她見面的機會，而讀書便成了他追求愛情的幌子，日后更是無心讀書。這也與當(dāng)時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士人不熱衷與功名利祿。然而《牡丹亭》中湯顯祖在柳夢梅考取功名這一事件上用了大量篇幅，塑造了柳夢梅熱衷功名和干謁顯貴這一性格特征，從而讓柳夢梅對于愛情的態(tài)度與張生相比顯得不夠真誠，但是從另一方面也揭露了明朝知識分子視科舉為唯一出路，體現(xiàn)了人物塑造的真實性。

張生在普救寺英雄救美，絞盡腦汁爭取愛情，終于愛情有望，在第二本戲中“請宴”折中，老夫人公然賴婚，面對這種情景，張生在宴席上斷然拒絕所謂的兄妹之禮，可見張生的狂妄勇敢，對于阻礙他與鶯鶯在一起的老夫人據(jù)理力爭?！赌档ねぁ返牡谝淮螞_突是在《鬧宴》，柳夢梅求見杜寶的時候，比起張生的大膽，柳夢梅要恭謹?shù)亩?，上來就是“杜老爺女婿拜見?！焙竺鎸掖伪痪苋允恰袄险扇烁哐缥唇K，咱半子禮當(dāng)恭候?！弊詈髮嵲陴嚭黄?，不得已沖席而入，結(jié)果卻連杜寶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拿下，一路押到臨安。 即使這樣，柳夢梅在《硬拷》中還是恭恭敬敬“岳丈大人拜揖?！庇纱讼啾榷钥梢姀埳挠赂野V狂，柳夢梅的唯唯諾諾、保守恭敬，他身上帶有太多明朝知識分子的特點。

（三）機智熱誠與稚真單純：丫鬟形象比較

在王實甫筆下，紅娘助人為樂和富有正義感的品格得到了完美的表現(xiàn)。她聰明、伶俐、正直，成為一種重要的人物類型，影響著后人的創(chuàng)作與生活。春香可以被理解為與《西廂記》中紅娘相對應(yīng)的角色。她們同處于社會下層地位，都有著愛憎分明的個性，然而由于作者情節(jié)安排的不同，所表現(xiàn)的人物形象截然不同。

《西廂記》中的丫鬟紅娘熱情地成全鶯鶯與張生的愛情婚姻，是紅娘全部活動的主線。她的同情心、正義感，聰明機智，在劇中得到了突出的表現(xiàn)。在一系列情節(jié)發(fā)展中，她已感覺到張生與鶯鶯實際上已經(jīng)是一對愛慕彼此的有情人。通過“寺警”紅娘一方面認識到張生的才華橫溢，對這樣一個人物，她認為“殷勤呵正禮，欽敬呵當(dāng)合” ；另一方面，她親歷了老夫人從許婚到賴婿的全過程，是老夫人無理賴婚的見證人，對與老夫人的這種作法，她表示了極大的反感。這兩個方面，促使紅娘更加堅定地支持鶯鶯和張生的愛情。老夫人賴婚后，紅娘明確向張生表示會幫助他，并建議張生深夜撫琴向鶯鶯致意。可見，紅娘是崔鶯鶯與張生愛情的促成者?！赌档ねぁ分械拇合闼枷爰冋鎲渭?，對于杜麗娘的心思根本不了解，春香發(fā)現(xiàn)了大花園，杜麗娘只是當(dāng)做沒聽見。在游園的時候，杜麗娘則“便賞遍了十二亭也是枉然，倒不如興盡回家閑過遣” ，心事重重，無人可訴。春香是個思想純真的人，興沖沖地百看不厭。杜麗娘尋夢，兩次差春香出去，春香也看不出杜麗娘的感情變化。相比而言，紅娘機靈聰慧的人物形象更加栩栩如生。

“拷紅”是《西廂記》對后世影響深遠的一部分，也是塑造紅娘這一人物形象的重要部分。崔鶯鶯與張生的私情暴露后，老夫人傳喚紅娘，紅娘能夠為他人的幸福而遭受拷打，這種高尚的品格正是其性格中光彩照人之處。然而《牡丹亭》中，由于杜麗娘、柳夢梅幽會是在夢境與陰間中發(fā)生的，春香是無法參與其中的，最終春香在劇情發(fā)展過程中只能是一個不諳情愛的機靈小丫鬢。同時這樣塑造人物形象，也更加襯托了女主角杜麗娘對封建及愛情更加強烈、獨立的反抗。

總之，作為“戲曲雙壁”的《西廂記》與《牡丹亭》都實現(xiàn)了“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的美好愿望。王實甫運用現(xiàn)實主義手法塑造了沖破封建禮教束縛，對愛情堅貞不渝的男女主人公，被譽為“西廂記天下奪魁?！彼麄儭耙郧榭苟Y”反對封建壓迫，追求自由幸福。湯顯祖運用浪漫主義筆法通過杜麗娘和柳夢梅生死離合的愛情故事，洋溢著追求個人幸福、呼喚個性解放的浪漫主義理想，他們用“情”戰(zhàn)勝“理”，剔除了“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毒瘤。兩部作品透過色彩各異的人物形象比較充分地展現(xiàn)了不同時代的劇作差異，同時也讓我們感受到了不同時代人們對個性解放的不同要求。

參考文獻：

[1]王實甫. 西廂記[M] . 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1995.

[2]湯顯祖著.徐朔方，楊笑梅校注.牡丹亭[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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