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時尚與藝術雖分屬于不同的領域,但在眼下的消費文化中它們時有交集,互動頻繁。或許安迪-沃霍的預想——“所有的藝術館正在成為商鋪,所有的商鋪正在成為藝術館”,正在成為現實,本文則是嘗試對這一現象進行梳理,并在梳理中達成對其的思考。
關鍵詞:藝術;時尚;合謀
2012年的夏天,頂級奢侈品牌路易威登以一組迷幻概念短片來向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yayoi kusama)致敬,并以此慶賀其和草間彌生合作的成功。這位84歲的日本怪婆婆可謂越活越天真,近年來她除了堅持藝術創作之外,也將其創造的觸角伸向奢侈品領域,以時尚與藝術的合謀達成雙贏的結果。再反觀近些年的情況,藝術家與奢侈品牌的跨界合作亦不是什么新鮮事,并經常帶來意想不到的驚艷效果。然而,時尚與藝術的跨界合作,究竟除了商業利益的成功外,有無其他值得思量之處,這是本文寫作的初衷。
1 時尚與藝術合謀的淵源
藝術由來已久,時尚相對而言是新近事物,時尚因何而起?它是工業社會的產物,批量化的生產需要大批量的消費,時尚令人聞風而動,竟相購買。所以藝術可以孤獨,時尚卻需要追捧,雖然時尚標榜個性,但無人喝彩的時尚卻無以成為時尚。在今天消費文化熾熱的環境中,時尚與藝術并不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端,反而時有交集,互動頻繁,純粹的藝術家不避諱為時尚錦上添花,時尚有了藝術的附著,品位卓然上升。究竟藝術與時尚何時牽手?這個在時尚界與藝術界都難有統一的答案。一百年前香奈爾女士(Chanl)在巴黎嶄露頭角時,她的交際圈中就不乏藝術界的名人。比如畢加索(Picasso),他們于1921年相識,這位抽象藝術的集大成者為巴黎帶來了一場審美革命。香奈爾從畢加索的藝術中領會到極簡主義的奧妙所在,她甚至將立體主義的圖案印到針織衣物上,眾所周知的香奈兒的品牌標識就是一個有兩個相背互交的字母C組成的簡潔圖案,明朗、大氣,頗具現代氣息。而在波普藝術盛行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羅伊-利希騰斯坦(Roy Lichtenstein)、安迪-沃霍(AndyWarhol)為代表的波普健將們藝術創作的靈感與素材大多也是來自對當時流行文化的理解與借用,他們都是玩跨界的先鋒,前者曾于1977年設計了一輛BMW 320I Art Car,后者在藝術界成名前(上世紀40年代末50年代初),他曾經為《時尚芭莎》與《時尚》雜志畫插畫,并為多家公司做櫥窗設計,并且1952年,安迪-沃霍還獲得多項廣告設計獎,雖然后來他被冠以波普藝術家之名并功成名就,但他在時尚事業中的浸淫對此功不可沒。而時下,時尚界又波普風盛行,一些時尚產品對波普圖案大膽借用,或風格如波普般活潑、艷麗。所以,時尚與藝術互為借光。
2 是什么促成了時尚與藝術的跨界合作?
如果說時尚確立了當下的生活方式,藝術則為人類找到了精神歸屬與情感表達的出口。時尚與藝術,道不同,亦可為謀。那么是什么促成了它們的合謀?保守人士對于此是嗤之以鼻的,他們尤其認為藝術家應該保持自己的純粹、獨立,認為不應自降身價。但是在文化大眾化的今天,藝術的高姿態與高品位使得它潔身自好的同時有著過分的疏離感,曲高和寡。而藝術本身在自我批判中早已走下神壇,以多元的存在和表達方式延續自身與自我表達。就像安迪-沃霍從不避諱言稱自己是一位“商業藝術家”,流行文化為他帶來無盡的靈感。他曾在1968年的報紙廣告上,高調推廣他的商業藝術理論“我將會以個人名義推出下列一類產品:時裝、香煙、膠紙、搖滾唱片、電影器材、食物、錢。”而安迪的一系列作品總有著股眩目的迷離氣質:商業的廉價、時尚的閃爍,但他終究被歸于藝術的領域。
無論是時尚還是藝術,它們都要關注當下。時尚與藝術雖然各有疆界,但它們同屬于創造的領域。尤其是奢侈品領域,總是力圖向購買者傳達這樣一個訊息:你購買的不是一件商品,而是一件藝術品。它們是閃耀著藝術光芒的時尚寵兒。當被稱為前衛女王的草間彌生被問及“藝術與時尚的關系”時,她認為兩者之間的關系密切,她說道“無論是從事藝術還是時尚,我的自我在我內心深處總是處于一種和諧的狀態。因此藝術上的任何嘗試都能證明我的創造力是無限的。這通常會使那些有創造力的人無比驚訝,他們會說,‘她真是個天才!’我認為這些沒有區別。我看到自己的設計無處不在。”①由此話看來,草間彌生并不過多的在意藝術與時尚的分別,時尚與藝術都可以是她的“波爾卡圓點”的蔓延地。
“時尚界是當代藝術的普及和商業化進程中一只重要的力量。許多時尚品牌的持有者與設計師都是一流收藏家”。①法國時裝大師迪奧(Dior)先生在成為設計師之前是一位畫廊的擁有者。達利(Dali)、畢加索、恩斯特(Ernst Haas)、賈科梅蒂(Giacometti Alberto)都曾經在他的畫廊展出作品。已故法國時裝設計師伊夫-圣-洛郎(Yves Saint Laurent)(1936年8月1日~2008年6月1日)生前就大量收藏藝術品,包括古典大師的作品、19世紀的繪畫、20世紀現代藝術大師的佳作,裝飾工藝、歐洲家具古董等。在他去世之后,2009年2月,他的合作伙伴、繼承人皮埃爾-貝熱將價值數億歐元的藏品拿出拍賣,并將所得款項用于愛滋病治療與預防研究。法國干邑品牌馬爹利自2004年以來以推出“馬爹利非凡藝術人物”,旨在獎勵在藝術領域勇于創新,成就杰出的藝術人物。路易威登的“散落的美術館”概念,他們將藝術品陳列在其遍布全球的門店中,中國藝術家展望的不銹鋼假山石雕塑就安放在路易威登香港旗艦店門口最顯眼的位置。香榭麗舍大道旗艦店頂層的路易威登藝術館,這里定期舉辦各種時尚、旅行、古董及藝術展,顧客在購置手袋、鞋子和衣服的同時還可以享受文化的熏陶。普拉達、愛馬仕、卡地亞等等奢侈品牌都成立了藝術基金會。腕表品牌勞力士則與全球眾多頂級劇院建立了“合作伙伴關系”,包括英國皇家劇院,米蘭Scala歌劇院,維也納愛樂樂團等。凡此種種,時尚品牌透過其強大的財力、高知名度及其媒體資源的優勢對于推廣藝術大有裨益。就像藝術家周鐵海所說:“我要用奢侈品為我作品包裝”。2013年9月,“迪奧精神”展覽于上海當代藝術館拉開序幕,除了展出上百件歷代迪奧最具代表性的高級定制服裝,同時還邀請了9位中國當代藝術家以他們自己的藝術方式詮釋“迪奧精神”的藝術作品,藝術家張洹作品《北極星二號》根據克里斯汀-迪奧的舊照片使用其標志性的香灰創作了巨大尺幅的7米乘以4米的肖像畫作,劉建華作品《延展的空間形式》,一根黃銅鍛造的針,金色、華貴、物質欲的聯想。當然,當時尚品牌撒下重金去布施藝術的同時,它借著藝術這股東風對于自己品牌文化形象也是一次次地提升。人們與商品一起打包購買的不僅僅是一個奢華的標識,還有一個藝術的故事。消費不僅僅是購買,也是一次體驗的過程,藝術讓這體驗飽滿而獨特。
3 時尚與藝術合謀的途徑
批評家段煉在其一篇名為《藝術民主,與時尚聯姻》的文章說道:“藝術與時尚的聯姻,有兩大方向:或從時尚進入藝術,或從藝術進入時尚。”②前者,藝術時尚化是眼下藝術界一股滋長的力量,它既是藝術家對流行時尚文化資源的體會與挪用也是作品風格的時尚化傾向,或者我們現在總能看到一些風頭正健的藝術家衣著光鮮的參加時尚界的活動,他們親身體驗著時尚與藝術的膠著狀態。當年,安迪-沃霍就是一位受時尚界追捧的藝術明星。而就后者而言,藝術進入時尚也可以有著更細的劃分。
(1)從藝術中萃取靈感與資源。荷蘭抽象畫家蒙德里安的簽名風格“紅黃藍抽象畫”的簡約、現代的視覺效果被諸多領域的設計師喜愛,最有名的莫過于法國時裝設計大師伊夫-圣-洛郎在1965年年推出的運用幾何色塊分割原理搭配的蒙德里安直筒無袖連衣裙系列,配合現代藝術的簡潔剪裁,一經推出廣受好評被稱為時尚史的經典。他和安迪-沃霍是朋友,安迪曾為創作四聯畫(當然安迪鐘愛的絲網印刷版畫),圣洛郎則以色彩鮮艷、線條粗獷的波普衫來回應安迪。此外,他受馬蒂斯作品啟發設計出寬松風衣,從立體派畫家喬治-布拉克獲得做出帶有羽翼的緊身胸衣等等。難怪伊夫-圣-洛郎被稱為是將藝術融于時尚的設計師。這個時代多元化的藝術形式為時尚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設計靈感。
(2)藝術家受邀為時尚品牌設計產品。他們借此機會將自己的藝術語言、風格或標示復制、延伸至時尚產品上,這是時下更為普遍的從藝術進入時尚的方式。藝術家可以不時尚,但時尚卻不可以不藝術。基于此,藝術家參與時尚的創造也并不鮮見。“幼稚力”是日本藝術家村上隆(murakami takashi)標榜的簡單、可愛、通俗、卡通的藝術趣味,而當他將這一趣味以充滿童稚感的粉嫩櫻花與熊貓笑臉滿印在路易威登的皮包上時,再配上幾十種絢爛的顏色,村上隆重塑了這個奢侈品牌人們心中的形象——經典但也老氣,變得新鮮有趣,尤其是得到了年輕人的喜愛。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的涂鴉出現在餐盤上、達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的旋轉色彩成為傘面的裝飾,愛馬仕請藝術家為其設計絲巾圖案。而這些只是冰山一角,他們在藝術與商業上也都大獲全勝。
4 時尚與藝術的合謀需要反思的方面
對于時尚與藝術的關系,時裝大師伊夫-圣-洛郎在一次名為“與藝術對話”的演講中說:“兩者之間有一層半透明薄膜。這讓它們看上去很近,其間卻有叫人窒息的距離。”時尚與藝術的合謀并不能取代或削弱各自的獨立性,在喧囂與熱鬧過后它們仍各有歸屬——時尚注重功能,藝術注重精神。但是,在近100多年的現代文化中,時尚與藝術都成為前衛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浪潮,它們都是對當下生活體驗的呈現。所以單純地贊成或反對都只是將這個問題簡單化,我們與其擔心安迪-沃霍的預想——“所有的藝術館正在成為商鋪,所有的商鋪正在成為藝術館,”正在成為現實,倒不如在現實的洪流中去思考它們的合謀在過去與現在之間究竟撬動了世界的哪個部分。
注釋:①引自:采訪:宮津大輔.我一直在創作,直到生命的盡頭[J].楊昱,筆譯.時尚芭莎——藝術,2012:105,106。
②本文發表于《美術觀察》2012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