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洋
薇拉·凱瑟(1873—1947)是20世紀前半葉美國著名女作家,曾經榮獲過普利策獎、豪威爾斯獎和美國女作家獎,近年來,薇拉·凱瑟的作品越來越受到西方文學評論界的重視,許多評論家把她與詹姆斯(HenryJames)、福克納(William Faulkne)、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及菲茨杰拉德(F.Scott Fitzgerald)等文學大師并列為美國最杰出的小說家。[1]
縱觀薇拉·凱瑟一生的創作,十二部長篇小說,五十五部短篇小說,兩部詩集以及八部論文集。其中《啊,拓荒者!》(O,Pioneers!1913)不但是奠定其文學地位的經典之作,而且也是她寫作生涯的一個重要里程碑,與另兩部作品《云雀之歌》(The Song of the Lark,1915)、《我的安東尼婭》(My Antonia,1918)合稱為“草原三部曲”。[2]
《啊,拓荒者!》中凱瑟塑造了一個堅強的女性形象——亞歷山德拉。她是瑞典移民,幼年隨父親來到內布拉斯加州原始荒野,憑著堅韌不拔的毅力和信心,艱苦奮斗,用勤勞和智慧以及具有遠見的計劃和科學的管理,征服了桀驁不馴的荒山野嶺,使之變成千里沃野。亞歷山德拉把自己的青春和愛都獻給了土地,她雖然外表平凡,但卻帶領著家人在艱苦的環境下獲得創業的成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愛情并且完成了自身的成長過程。
20世紀70年代末,在《女性或毀滅》(Le feminisme ou la mort)(1974)一書中,法國的學者朗索瓦·德·奧波尼(Francoise d Eaubonne)提出了生態女性主義。她相信對女人的壓迫與自然的退化之間存在著某種關系,她所關注的核心問題是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對于女性和自然統治之間的內在聯系,她是環境運動與女性主義運動相結合而產生的一股強勁的社會文化思潮。
生態女性主義理論的核心就是關注女性與自然的對應關系,尤其是在被男性壓迫時兩者的關聯性[3]。生態女性主義從批判西方現代世界觀中的等級二元論及統治邏輯著手,對使女性和自然處于被壓迫地位的西方“父權制”世界觀進行了批判。傳統的“父權制”世界觀是男權社會統治和壓迫自然和女性的思想根源所在。他們認為在人類社會中只有男性,女性和自然屬于物質范疇,所以男性應該是社會的主宰,統治女性和自然是合理的。“父權制”世界觀有三個重要因素:等級制、價值二元論與統治邏輯。價值二元論是將有差別但可以相互包容、補充的對立項二元關系視為相互排斥;價值等級制強調上—下、尊—卑的價值觀念,所以在價值二元論和價值等級制的基礎上,人類統治自然,男性壓迫女性的父權制統治邏輯就順理成章。
生態女性主義批判在“父權制”思想下對女性與自然界的壓迫,批判了男尊女卑的觀念,主張女性對自然的認同,尋求女性與自然之間的特殊關系,倡導建立一種人與自然的新型關系。[4][5]
薇拉·凱瑟在《啊,拓荒者!》中塑造了一位典型的拓荒女——亞歷山德拉。她不論在外貌上還是在思想上都具有男性特征,是土地的征服者。她逐漸親近自然溶入自然,最后成長為自然的代表者。本文試圖從三個階段分析亞歷山德拉自身的覺醒來揭示女性與自然的共同發展。
第一階段,亞歷山德拉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都顯示出受到男權中心文化的影響。凱瑟在小說的開頭就描寫了亞歷山德拉男性的著裝特點。“一個高高的、健壯的女孩子,走起路來步子即快又堅定,好像她對自己要到哪里去,下一步要做什么,都心中有數。她穿著一件男人的長外套(看起來一點不難受,倒是很舒服的樣子,好像本來就屬于她的,她穿著像個軍人)”。亞歷山德拉身穿男士服裝,而且覺得舒服,說明她非常接受自己身上的男性氣質。她的男性化穿著是她期待成為男性的一種暗示,也表現出她更傾向認同男性。在這一階段,她繼承了父親的觀念,她并不真正熱愛土地和自然,只是利用土地創造財富。很少參與家庭活動,和母親關系也不是那么親密。生態女性主義認為,“融洽的母女關系應該成為父權制意識形態的敵對力量,因為它在傳統的父系家庭譜系里建立了自己的女性空間。”亞歷山德拉脫離了傳統的女性世界的再生產活動,而只是致力于從事男性的生產活動。與此同時,她壓抑了自己的情感,亞歷山德拉認為她的朋友們大都嫁給了令她們懼怕的男人,而這些性情暴躁的男人在亞歷山德拉眼中只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她覺得女人應該絕對服從丈夫的意愿,有明顯的男權傾向。這一階段對于她來說,征服土地的愿望是如此的強烈,她拒絕女性身份,追求男性形象,是一個完全認同自己男性特征的女性角色。
第二階段,亞歷山德拉身上的男性特點逐漸消散,她開始具有女性特征,意識到土地與自己的聯系,但卻未能完全擺脫男權思想的束縛。與第一階段的男性形象不同,亞歷山德拉身材開始豐滿了,頭發依舊梳成兩條辮子盤在頭上。她領口敞開,潔白、細膩的肌膚和清冷的冰雪一樣。她的肌膚、身材有了女性柔美的特征。亞歷山德拉勞動的場所也從第一階段的土地回歸到了女性獨有的空間—廚房。女性主義認為,廚房是女性聊天、發展自身價值的場所。亞歷山德拉逐漸喜愛上廚房,說明她開始覺察到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同樣,在這一階段,亞歷山德拉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開始考慮自己的情感需求。
生態女性主義研究的重點就是女性和自然的關系。這一階段在對自然的認識上也發生了變化,她開始認同自然、熱愛自然、感悟自然。亞歷山德拉的住處被形容成是“遼闊的曠野”,從生態女性主義的觀點來看,自然與人類的界限開始模糊了,說明她開始認同自然,不再把自然看作是“他者”。而且小說中,她和艾米在戶外游玩時,回憶池塘中的野鴨,如此的細膩和憐愛。埃弗林·西傅利(Evelyn H.Hively)認為野鴨是神話中大地女神的圣物,是自然最典型的象征之一,這個象征是自然與女性的結合。典型的浪漫田園的觀點證明了亞歷山德拉對于自然的愛。但是這種轉變當中,仍然帶有一定的男權思想,她看待土地依然是獲得物質生活的媒介。
第三階段,亞歷山德拉回歸了女性形象,融入自然親近自然,成為自然的代表者。小說的結尾,卡爾對亞歷山德拉說,“你屬于這片土地,現在尤其如此”,闡明了亞歷山德拉與自然的關系。“多么幸運的田野!它終于敞開胸懷接受了像亞歷山德拉那樣的顆顆赤心,然后又把它們奉獻給人間——在金黃的小麥里,在沙沙作響的玉米里,在青春閃亮的眼睛里。”亞歷山德拉與土地生態意義上的融合終于達到了和諧統一。最后,亞歷山德拉說“我們是這里的過客,而土地是長在的。真正愛它、了解它的人才是它的主人——那也不過是短暫的。”生態女性主義提倡相互依存的同時可以相對獨立,她們之間的相互依存的關系是建立在人類對自然的愛而不是駕馭上,這是生態女性主義觀點的核心所在。小說的末尾,亞歷山德拉呈現出了理想的女性形象,徹底的認同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并追求自己的愛情。在最后階段,亞歷山德拉領悟了人與自然的聯系,對于女性及自然的態度是徹底生態性的,她舍棄了原有的男性“自我”,而逐漸形成生態“自我”,成為生態女性主義精神的典范。
[1]Evelyn H.Hively.Sacred Fire:Willa Cather's Novel Cycle[M].Lanham: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1994:45.
[2]薇拉·凱瑟著.啊,拓荒者[M].資中筠譯.北京:外國文學出版社,1983.
[3]于萍.生態女性主義與《啊,拓荒者》中的女主人公的覺醒[D].黑龍江大學,2009.
[4]王曉冬.后現代語境下的生態女性主義[D].河北師范大學,2010.
[5]文潔華.美學與性別沖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3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