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文
真沒想到,柳樹成為雪域高原國土綠化屈指可數和最普遍的樹種。
雖說無與倫比的適應性造就“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神話,但一直認為,這一切似乎只能發生在地肥水美的柳樹原產地中國南方各地,柔情似水的楊柳斷不會與環境嚴酷的雪域高原走在一起。然而,事實打碎我的潛意識,滿眼楊柳扮綠這里的濯濯重山、泛青這里的風沙河岸、奪翠這里的不毛荒原,給凝重的蒼涼一抹生色,讓生命的頑強與自然的惡劣同在。
徜徉拉薩街頭,但見一排排柳樹像一名名士兵,在日光城的大街小巷站崗放哨;又如一個個單詞、一行行語句,恣意譜寫著日光城的綠色詩章。柳樹莫非拉薩的“市樹”?作為一名匆匆過客,我沒有求證。其實無須困于這個問題,在這里 “城披柳綠柳掩城”,柳樹不是市樹勝似市樹,它早已成為拉薩人心中別樣的“雪蓮”了。
后來的行程中發現,雪域高原的廣袤大地到處都有它們的傲然身姿。
由拉薩往南去山南,淡淡雪山、清粼河水、綿延沙灘……風景自車窗閃閃而去,最惹人注目的卻是一路的楊柳了。道旁路邊的柳樹一行行、一線線;田間地頭的柳樹一株株、一群群;灘上洲頭的柳樹一片片、一幅幅。由拉薩向西去日喀則,皚皚雪山、高峽湍流、成群牛羊……風景自車窗烈烈而來,最惹人注目的還是一路的楊柳了。房前屋后的柳樹一叢叢、一簇簇;渠旁溝邊的柳樹一路路、一排排;谷頂崖際的柳樹一根根、一組組;坡腰山麓的柳樹一塊塊、一地地。由拉薩往北去那曲,盡管水枯地瘠,但路上依舊不時可以看到柳影綽綽,宛若片片綠色風帆揚起在藏北草原。一代又一代藏民們的全力植造,一代又一代藏民們的精心呵護,有了這滿山遍野的柳樹,有了這大大小小的柳樹,有了這賞心悅目的畫卷,有了這永不退色的風景。
世上佳木無數,藏胞們何以要楊柳在雪域高原一樹獨尊呢?導游告訴了我全部答案。“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柳不然。這南方濫生賤長的楊柳到了雪域高原照例生命力極強,耐寒耐旱,而且長速快,三五年就可以成林,因而成為防風固沙最為理想的植物之一。還有柳樹是藏民們的除牛糞以外的又一主要傳統能源,那些生長在門前院后的柳樹,每隔幾年就會被人們砍去一茬一茬的枝條作柴火,裊裊炊煙升起“生米煮成熟飯”的希望。難怪,一路上的藏地柳沒有“萬條垂下綠絲絳”的裊婷風姿,而是上身蓬松渾圓,密麻枝條向上直立,給人有點生硬的感覺,原來是它們一次次與肆虐的黃沙和狂風爭鋒,樹進沙退,捍衛孤獨的生存之路后,才有了自己特別的形象。盡管滄桑有余,靈氣不足,卻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正直不屈和一無所懼。也難怪,放眼望去,不少民居附近的一些古柳斷“手”斷“臂”、缺“頭”缺“腦”,狀如虬龍,俯低剛強身子遒勁沉默地貼近大地。尋夢西藏,尋夢高遠的雪山、湛藍靜謐的湖泊、金碧輝煌的寺廟,誰會在意這平凡的楊柳呢!
藏地柳是不該被忽視的,那是一種頑強、無畏、堅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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