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秋

張開選

深圳的夏，除了潮熱，還是潮熱。

海上，團團潮熱如茫茫逃犯，肆無忌憚涌進城，闖進房子，躲在臥室，藏在床下，擠眉弄眼，空調有時對它也無奈。

但九月十二日，也就是自己來深圳一個月四十天那個中午，只一時，小區周遭，樓頂低低的黑云四面急急涌來，鋪天蓋地一片暗，突然，小區水泥路濺起銅錢大一個水跡。緊接，噼里啪啦，天搖地動，銀珠濺地，暴雨立時編織著大地和蒼穹！無數銀錢從天洶洶而降！小區森林樣高聳的歐式大樓，被剎那忽至的巨大銀濂，遮得羞羞答答都掩著平日高貴面容……

九月十三日，也就是下雨的第二天，潮熱唿一下就不見了蹤影！傍晚，坐在草坪的我發現，在外頭走動的許多衣冠楚楚打工者，額頭已不見昔日的汗珠；就連自己脊背，此刻也涼涼的爽，心，也不似昨日潮悶得發慌了。咦，怎么了？我不禁仰望夜空。

蒼穹有顆極遙遠的小星，在眨眼，在暗示什么。哦哦，莫非它在告訴我，它身后有個老者，中國人大都尊呼老天爺，外國人卻叫他上帝。上帝在小星后的極遠處正慈祥看著。自己恍然大悟，是遠處高天那老者，發現了潮熱正在深圳城肆無忌憚，實在看不過，于是，派遣了風雨大軍，并把善良如金的秋姑娘帶著，驅走了那太過的夏……秋來了嗎？

坐在小花園的我，這時，忽聽見身后些微歉笑隱隱……四處尋覓，在草坪許多小燈輝映下，就發現了身后幾叢桂花，矮矮著身姿，樸素著，正顫巍舉著極多小葉，再細看，葉叢藏點銀，米粒大小，在暗叢中閃爍，美麗著眨眼直看我……呀！那是朵罕見而早開的桂花，白白的又小小，這時，它不同于其他花香，幽香濃烈，如絲絲飄出，縷縷鉆入我的心扉……這花是秋天才開的呀？我好奇怪?；倘挥窒?，那莫不是早秋？有了這樣的想，又看周遭修剪如帶的勒杜鵑，躬身低聽，叢陰中，真真切切，呢呢喃喃，似在絮絮低語；哦，慈善如金的秋姑娘，是和小草正在低語什么秘密罷……秋就在我身邊。

就這樣，我邂逅了秋。原先，我以為自己撞了秋。但，實在是菩薩秋，第一個撫愛了在潮熱里浮躁的一個北方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