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6年10月12日,土耳其作家奧爾罕·帕慕克獲得了2006年度諾貝爾文學獎。瑞典文學院在頒獎公告中稱他的作品“在追求故鄉憂郁的靈魂時,發現了文明之間的沖突和交錯象征。”本文作者試圖通過解讀《新人生》、《白色城堡》和《純真博物館》淺析帕慕克先生在創作中的追尋主題,分析帕慕克自身的身份對于其作為東西方文學橋梁作用的影響,并試圖探究全球化背景下東方知識分子的去從。
關鍵詞:文化身份;鏡像理論;主體構建;文化沖突;文化交往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3)33-0178-02
帕慕克先生有自己的寫作特點,無論多么復雜的文化內涵,他都能用偵探,謀殺,情愛等通俗的小說情節表達出來,這使得他的作品表面上看起來通俗易懂,使讀者易于接受,深入解讀起來卻困難重重。隨著帕慕克先生作品書寫的精湛和思考問題思路的成熟,一些一直縈繞在作品間的追尋主題也最終有了隱約的解決方案。從帕慕克的第一部歷史小說《白色城堡》開始到他近期最新的一部小說《純真博物館》,帕慕克就一直致力于書寫主人公對自我身份的否定與追尋的模式。
一、《白色城堡》中的身份置換
帕慕克自己也聲稱他是從《白色城堡》這部作品開始關注文化身份。《白色城堡》講述了兩個面貌相似,卻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的故事:年輕的威尼斯學者因為一次倒霉透頂的航行,被土耳其人俘虜到了伊斯坦布爾,并淪為奴隸。他的主人名叫霍加,兩人的長相令人驚奇地相似,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漸久,他們越來越了解彼此的生活,認同彼此,甚至聯手消滅了一場席卷帝國的瘟疫。最后,在層層迷霧下兩人調換了身份,奔向各自選擇的新生活。這部小說中帕慕克費心地安排了兩個雙胞胎兄弟的人物相遇,他們分別象征著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從最初的相斥到相吸,到最后的身份置換,帕慕克似乎在告訴我們,其實東西方文明不是不可融合,只是要經過一段艱難的旅程。拉康根據幼兒心理學的研究指出,嬰兒出生時是一個“未分化的”,“非主體”的存在物,無物無我,混沌一片。嬰兒從他6個月到18個月期間才達到生存史上的第一個重要轉折點——“鏡像階段”。鏡像階段就是指人的心理形成過程中的主體分化階段。主體并不等于自我,而是自我的形成過程。主體構建的過程當中,可以把他人想象為自我,也可以把自我想象為他人。鏡像階段是開啟一段人類對于自我探索的生命歷程。在《白色城堡》中,霍加與“我”最后都放棄了對于自我身份的固守,從而建構了全新的自我主體。帕慕克似乎在告訴我們,所謂的身份,如同薩義德理論中的“東方”一樣,其實是想象的產物,是可以被顛覆的。從而,身份的權威性在帕慕克先生的戲謔中被質疑。
二、《新人生》中的自我幻想
“某天,我讀了一本書,我的人生從此改變。即使才展開第一頁,它的強烈沖擊仍深深打動了我”……帕慕克在小說開頭就描述了文中的“我”讀了《新人生》這本書過后迷狂的狀態。書中的強大力量摧毀了主人公的舊的自我世界,然而,新的人生卻尚未尋得,因此,主人公困惑并迷茫。書中永遠都關乎一場旅程。主人公見到某個目光一路追隨著他,讓他想追尋。《黑書》中主人公追尋妻子如夢,《我的名字叫做紅》當中,黑追尋兇手和心上人的認可,《純真博物館》當中凱末爾一直在追尋自己的表妹。這種追尋,其實并不是對于他者的追尋,而是對于自我重新建構主體身份的追尋。在福柯看來,目光的凝視是帶有一定的權利話語的。文中反復出現了人物對于《新人生》這本書的凝視,閱讀和機械的抄寫。表面上看來是文中的主人公是在凝視著在《新人生》這本書,而書中散發出來的光其實是一個強烈的隱喻,暗示著書中所代表的價值觀對于讀者的凝視。期間,主人公在完全折服于那本書描述的世界之后,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看見死亡以光芒萬丈的天使形象現身并見證了自己的死亡。這段簡短的文字其實包含了大量的隱喻。死亡是自我舊的主體意識的死亡,而死亡的天使形象又和西方的基督教傳統相關。基督教理論中天使是上帝的使者,來救贖塵世的人類。這里暗示了書中的理論其實就是西方的價值觀念,而且是以一種救贖東方的形態出現的。這時,主人公隨著自我的死亡,誕生了一個陌生的他者,而這個他者的特性就是主人公要追尋的目標。然而,隨著主人公的喪生,帕慕克似乎在暗示我們,一味的拋棄傳統或者固守的回歸都不是解決的途徑。這似乎也是對于土耳其民族身份的寓言。
三、《純真博物館》中對于幸福的理想自我的追尋
《純真博物館》是帕慕克先生最新的一本書。表面上的故事情節是一個對于舊愛的追尋故事。與上面兩部文本不同的是,《純真博物館》當中的“我”在經歷了痛苦的追尋過后,即使沒有通過身份的置換,也達到了幸福的理想自我的狀態。這是第一次帕慕克先生的主人公追尋過后沒有死亡,置換身份,而是已自我的形態生活了下來。這似乎也暗示我們,帕慕克先生找到了讓主人公可以幸福的途徑。《純真博物館》中的凱末爾迷戀上了自己的貧寒的表妹芙頌。他本想將表妹設定為情人,過著被土耳其上流西化世界認可的風流生活。然而,芙頌的消失使凱末爾的理想之鏡中的景象發生了破滅。在凱末爾的精神世界當中,他對于自己的構想也發生了變化。早先,他受好朋友扎伊姆等花花公子之輩的影響,認為沒有必要執著于一個女人。后來,他把自己設定為一個只需要芙頌的情圣。然而,這會不會是他兩次錯誤性的“自我誤認”呢?凱末爾在文中認為,幸福僅僅是靠近自己所愛的人。哪怕是通過物體作為媒介這種形式的靠近都會讓他感到有所慰藉。這會不會是他的一個理想自我的鏡像?他對于芙頌超凡的愛也構建了不同的自己。凱末爾認為,幸福,只是靠近自己所愛的人。這會不會是帕慕克又一個土耳其的民族寓言?幸福,對于土耳其來說,不是加入歐盟,而是找到理想的生存狀態。
本文借用西方拉康的鏡像理論,福柯的權力話語,文化研究和作者研究和新批評中的文本細讀來針對《新人生》、《白色城堡》和《純真博物館》為文本基礎,分析了帕慕克先生作品中特有的追尋模式和主體的構建過程。帕慕克的作品中一直縈繞著一些共有的主題:身份的探索,東西文化的碰撞以及主體的消解和重新構建。也許,帕慕克先生想告訴我們的就是新的人生的獲得過程不是要在危險的車禍橫生的全盤西化的公路上行駛,也不是一味地回歸舊的傳統,而是努力通過自我修煉,達到平等的地位。欲修煉成“鳳凰”的東方,不能一味追尋他者,而是要追尋最理想的自我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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