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專家們指出了教育的使命:全其天性,育可用之材,使教育從“中國制造”走向“中國創造”,真正實現教育自覺、文化自覺。就語文教學來講,我們希望實現語文自覺,培養出具有高度文學修養的人。從這點出發,僅有語文的主流課程是遠遠不夠的,因此,我們提出了“別業課程”的概念。“別業”是與大眾行為共同創作相區別的行為、意志與方向,具有個性化、風格化特質。“別業課程”就是在語文的主流課程以外,根據民族、地域資源特色,設置地方文化課程、校本課程,實現語文課堂的教學創造。
一、姑蘇的唐風宋月——立足地域特色,回歸語文詩性課堂
語文教學的“中國創造”,其第一個基點是高度民族化。近年來,我們提出了“讓吳文化、地域文化、本土文化回歸課堂”的課程改革要求。我校語文組歷時三年編寫的《文學蘇州》就是對這一要求的踐履。身在蘇州,這滿目濡濕人衣的空翠,早已使自己曠達到心無掛礙。語文課堂教學,原來不在別處,就在臨軒而觀的當下。
在對校本課程《文學蘇州》的教學實踐中,我帶領學生走進最能代表蘇州文化的園林——網師園,每一處亭臺樓閣、每一座曲橋假山、每一潭池水、每一株花木前的駐足講解,身臨其境地將學生帶入到充滿哲思而深邃的歷史長廊中。平時我們都是孤立肢解地分析儒、釋、道家的中國傳統哲學,如學《論語》我們談“仁”,介紹王維我們談“空”,讀《逍遙游》我們談“無所待”。其實蘇州園林是這三者的集大成者,蘇州園林的牌匾、楹聯、造園等藝術形式很多都體現出歸隱文人儒、釋、道三者合一的精神內核。
語文教學的“中國創造”,其第二個基點是高度風格化。我們的語文教學,不應該是單純的復制、拷貝,而應獨具個性,在自我追求中形成高度風格化。在江蘇省近年來的課程改革中,語文設置了諸多的選修課程,“唐詩宋詞”“史記”“現代詩歌”、《紅樓夢》都位列其中。同時,我們的校本語文類選修課程,也先后開發和開設了“曹雪芹生平研究”“文化視野與詩歌鑒賞”“藝術的天空”“太湖石賞析”“蘇州園林的造園藝術”“費孝通文集選讀”等等,盡管在實際教學中,我們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但至少,我們可以看到語文教學向著“尊重學生個性特質”的方向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已將“風格化”的要求提上了教學日程。
語文教學的“中國創造”,其第三個基點是發揮語文的感性功能。教學是感性的,尤其是語文教學。忽略了感性的教學,教育是無望的,因為,理論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樹常青。我們鑒賞詩歌,往往教給學生從三個維度進行解讀:第一,什么表現手法;第二,結合詩句分析如何體現;第三,指出所起作用或表達效果,揭示作者情感。概括一點講叫做“(方)法、(含)義、情(感)”。唐詩宋詞的唯美意境被我們肢解得支離破碎,學生的性靈被形式所拘役,直覺、靈感、頓悟被一個個得分點驚懼得患得患失,哪里還能“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呢?
二、開一扇典雅的花窗——整合地域資源,成就語文詩性課堂
首先,營造文學自覺的氣息。雕欄軒窗臨水開,“要小舟行釣,先應種柳,疏籬護竹,莫礙觀梅。秋菊堪餐,春蘭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辛棄疾《沁園春·帶湖新居將成》)。要想讓學生的文學修養從“中國制造”走向“中國創造”,還需更多地整合地域資源,為我們語文校本教材——“別業課程”的教學打開一扇典雅的花窗。如教授《謀攻》,不妨訪一訪穹隆山上當年孫武隱居著書的草廬;學習陸文夫的《美食家》,不妨先去品一品朱鴻興的“頭湯面”、黃天源的“豬油糕”;讀張繼的《楓橋夜泊》,不妨在月落霜飛、空寂無眠的夜晚去聽一聽寒山寺清冷的鐘聲;也不妨在一個暮色如畫的黃昏,懷一顆恭謹憐愛的心,走一走七里山塘,造訪一下五人墓;再或者穿過樓臺巷陌,叩詢一下周瘦鵑的“紫蘭小筑”……
其次,改善課程語文的生態。沒有課本的學習,就沒有超越課本的智慧;沒有課堂的學習,就沒有超越課堂的能力。教材是主要課程資源,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教材并不是唯一的課程資源,語文課程資源應涉及與語文課程教育所要形成的語文素養相關的時空、領域、環境、文化積淀、人際交互活動與社會生活等方面。轉換到教學實踐中,如提倡學生研究性學習,體現語文課程的“開放性”,組織學生交流,讓單個的信息匯成“寬帶網”;走進地域文學,開發校園文化資源,使“學校語文”“生活語文”“社會語文”和“歷史語文”融為一體,構建一種切實有效的“大語文觀”的語文學習環境等,都是改善當前課程語文生態的途徑。
第三,促進文學素養的生成。如何提高文學素養?用明代畫家董其昌的話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立成鄄鄂。”(《畫禪室隨筆·卷二》)讀萬卷書,如打開一扇通往學識的大門;而行萬里路,則是獲得能力的一條康莊大道。鄭板橋曾寫過這么一副對聯:曾三顏四,禹寸陶分。從知識的角度解讀很簡單,鄭板橋在勸大家抓緊時間莫等閑,自我修為,積極而肯定生命。解讀至此,夠了嗎?其實遠遠不夠。這副對聯,偏偏掛在網師園的濯纓水閣里。“網師”即漁父,園名即有出世漁隱之意,中國文化在蘇州安逸的園林里一般是狷介輕狂,寄傲山林,蘭亭清談,竹林風流的生活風尚,追尋與自然平衡,與天地同壽的思想,鼓勵大家放松、休息、閉門納福。但“濯纓”二字,卻是指世道清明,可人世為官;而此對聯更是以高度的入世熱情表達了對出將入相的人生渴盼,這實在與蘇州的園林精神不符。可見,貫穿于整個封建時代的文人生活哲學是道家的自我修真和儒家的鴻鵠之志,兩者既矛盾又不斷地交錯糾結于文人的心中。
三、看庭前花開花落——走進別業文學,實現“中國創造”
首先,“別業課程”為語文課堂提供了審美啟示。“別業課程”與“共業課程”的關系是極為密切的,他們之間的相互作用實則遵循著一條共同原則——審美。別業課程不慕功利,對美的向往和追求,是讓學生貼近文學的最初動因;而別業課程之美又反過來影響學生的審美心理、創作動機,形成獨具個性的追求風格,在提升文學素養、邁向“中國創造”的道路上,完成一次精神的超越。
其次,“別業課程”為語文教學設計提供了借鑒。語文教學不再是單純的知識灌輸,而是在一情一景中體會、感悟與浸潤。如,我們講授中國的封建等級制,如果理論性地講授儒家思想中關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級之分、程朱理學的“三綱五常”,我們或許能獲得理論的常識,但若能走進當地的園林府宅看門檻的高低,講析不同身份的來賓所走大門和便門的貴賤區分,介紹廳堂旁的備弄是專給下人、女人所走,大堂內東道西客的座次,大廳內偏置一方的方凳是專供奶娘、門客、小妾父母的坐所……或許,學生對中國的封建等級會有更感性的認識與體會。
第三,“別業課程”為語文課程開拓了詩性境界。“別業課程”不僅為學生提供了一個棲身之所,更為他們提供了一個精神的棲居與游歷之地。當他們遠離了“廟堂教學”,似乎就成了一個隱者,不用再去寫那些應制文章,也不用寫那些充滿理論方法指導的“案頭文件”,興之所至,信手拈來,于靈感奔涌之時提筆,于該止之處戛然而止。當他們累了,倦了,審美疲勞了,把功利看透了,他們需要面對自己的內心,需要聽從心靈的指令:“回歸自然,回歸自己!”
教育的最高境界是——返璞歸真。“別業”不是萬能的,但當我們能淡定地將“別業課程”納入我們的語文教學程序的時候,我們的焦灼之氣也許會消退下來,我們也許會由躁厲變得平和起來,我們的內心也會被滌蕩得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