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雕塑藝術認識上的幾大誤區

鄭先覺，孫 蘭

(湖南科技大學藝術學院，湖南湘潭411201)

中國當代雕塑的發展是伴隨追雕塑藝術的功能、形式、材料的發展而發展，新的觀念，樣式、材料的出現影響并改變了我們原有的創作理念，也造成我們對當代雕塑藝術認識上的不足。這一點在學習西方文化、捍衛民族本土化上問題方面尤為突出，不走出雕塑藝術認識上的誤區，勢必會造成雕塑創作者對當代雕塑藝術的盲從性和隨意性，作品形式消解了當代雕塑內容應有的價值。可見，當代雕塑藝術如果要走健康發展的道路，就必須走出以下認識上的幾種誤區。

一 “全球化”等同于世界一體化、同步化

什么是“全球化”?藝術“全球化”是不是世界藝術的一體化、同步化?這是當代藝術家最熱門的討論話題。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有必要了解“全球化”的基本特征。全球化首先表現在“經濟的全球化”，它是指全球經濟活動呈現綜合性和一體化，世界各國的經濟的相互聯系和相互依賴的程度更深，大家在經濟領域追求一種共同性和普遍性的發展。單從世界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全球化問題，這顯然是積極肯定的，因為全球化加強了世界經濟、政治、文化之間的聯系。然而，從世界藝術的現狀不難看出，由于全球化發起的主導力量是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他們在一體化中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主宰優勢，所以，“全球化”事實上只不過是西方國家追求其統治下的世界經濟、政治的一體化，其目的就是要在全世界建立一個全新的、無所不包、無孔不入的資本主義世界體系。“全球化”是西方國家為了達到其政治目的進行經濟、文化擴張的一種手段。它所展現出來的意識形態和藝術形式由于民族之間、地域之間、文化之間的差異性不可能達到一體化、同步化。在“全球化”時代，中國的當代雕塑藝術的發展不僅在表現形式上受新的政治體系、新的社會構成、新的價值和信仰體系的影響，出現了新的社會身份和新的主體性;同時，西方現代藝術新興的構成意識、轉換和革新的雕塑理念對中國當代雕塑的影響也是非常深刻的。然而，中國雕塑藝術的全球化是區別于西方全球化的，全球化也并不等同于一體化。對西方藝術而言，全球化是西方雕塑藝術、文化、理念對世界各地的影響，是一種藝術形態、文化的擴張與滲透;而中國雕塑藝術的“全球化”是發揚中國雕塑傳統文化，學習西方雕塑先進技術手段和不同理念的一種過程。由此可見，雕塑藝術的全球化并不等同于一體化，也不可能同步化，西方國家追求的全球化是世界雕塑文化的一體化、西方雕塑文化主導性，他們走在世界的最前沿;我們追求的全球化是保持自身民族性特點的同時，學習世界雕塑藝術的優秀的東西，與世界文化接軌，我們的進程才剛剛起步。

二 民族化等同于民間化和區域化

什么是民族化問題?首先，我們必須理解民族的概念，民族是人們在歷史上形成的一個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以及表現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的共同體。從這個解釋中可以看出，民族有四個基本特征，即“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共同心理素質”。而民族化是一個民族在文化、習性、習慣和風俗積淀的統一體，是一種精神、靈魂、血脈的風格化。它對應的范疇是“全球化”，它是雕塑藝術在世界各民族一體化共性中間保持民族個性的一種形式，包含著本土化的特征，是對一體化的批判和否定。民族性反映著本民族文化、審美取向的自尊和自信，固化著民族文化心理結構的穩定性。民族性是相關的民族的情感方式、性格特征、道德觀念以及內蘊深刻而豐富的特有的民族文化心理結構，它不是任何外力(包括某種時尚)可以輕易改變的，只隨時代的發展、歷史的更新、經濟的變革、文化的交流、文明的嬗變和倫理的進化而變化與發展，藝術的民族性是民族藝術存在和發展的精魂，也是形成其獨特美學品質的內核。

什么是民間化問題?這是區分雕塑主體地位的核心問題。自古以來，中國古代雕塑由于繪畫在地位上的主導性導致其地位的非正統性，只作為“皂狄之事”由民間雕塑藝人、工匠等人來完成，雕塑藝術在中國一開始帶有很強的民間性。所以，我們探討雕塑的民族化時，作為創作者自然而然就會聯想到民間雕塑，因為在民間雕塑的身上帶有很正統民族化的本質特征，民間雕塑是最純正民族化藝術的代表，它不僅是人民群眾創作的、用以美化環境、豐富民間風俗活動和在日常生活中應用及流行的一種藝術形式，而且它貫穿于人民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各個領域，直接反映勞動人民的思想感情和審美趣味，顯示出他們的聰明智慧和藝術才能，它表現了人民的心理、愿望、信仰和道德觀念。相對于官方雕塑藝術來說，它有著一定的區域化特征，不同地域的人群和民族有不同的藝術表現形式，它是民族文化影響的自然產物，有著明顯的民族化特征。可見，民族化不等于民間化，二者不屬于同一范疇的事物，它們之間沒有可比性，例如官方化的雕塑作品可能有民族化的特征，但是不一定具備民間性。

三 當代雕塑的抽象化等同于符號化

在雕塑創作中，什么是抽象化?什么是“抽象”?這是創作者在認識上必須理順的問題，因為這直接影響著雕塑作品的表現形式。由于雕塑作品的抽象化與符號化中間的抽象因素帶有些許相似性，在形式感、非具象化以及概括性上更是相近，這些因素必將造成雕塑創作者在雕塑的認識上出現誤區，將二者等同化，這顯然犯了最低級的錯誤。抽象是指在許多事物中舍棄個別的、非本質的屬性，抽出共同的、本質的屬性;而抽象化是在雕塑創作活動中，雕塑家根據客觀事物的形象，運用形式美的法則，對之進行概括、夸張、取舍，以表達事物的本質和藝術家對客觀事物的感受、感情，創造出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藝術美的形象。在這里我們追求的抽象化是指雕塑的抽象因素，是相對于具象雕塑表現的特性而言。創作者追求的是具體物象以外的某種精神意念和情趣，是作者通過大膽的取舍，排除具體物象的非本質方面，并以高度概括、提煉的形態，按照作者主觀的意向產生出一種具體物象因素所不能具備的價值，這就是抽象化的含義。可見，當代雕塑的抽象化是當代藝術創造抽象圖像來作為批判傳統藝術和開創藝術新視野方面的強大生命力的結果，是當代雕塑藝術實現徹底革命的起點;雕塑藝術進行抽象化的過程，是走向徹底超越傳統雕塑框架的一個階段性步驟。它的抽象化不是單純滿足于雕塑藝術創作活動本身，而是表達藝術生命及雕塑藝術家本身的生命的無限創造能力及其無限超越的欲望和意志。它使當代雕塑藝術作品不再不滿足于具象的和有形的空間的形式，不容忍將藝術歸結為審美或品味的對象，而是把它們作為藝術家生命的展現場所，作為藝術家參與改造世界的必要手段。在形象和抽象的圖像之間，經過反復選擇和拿捏，雕塑家充分運用形體符號或幾何符號與意念相結合，在形式上常給人以簡單單純的直覺印象，但是其內容含量卻是非常豐富的。

了解什么是“符號化”首先需要理解什么是符號。蘇珊·朗格曾明確地將符號定義為:“符號即我們能夠用以進行抽象的某種方法。”它是指通過思維從現實生活中提煉出能表現藝術的形象和形式，是藝術家在創作的過程中，用高超的抽象概括能力，提煉出最有代表性的意象表達人類的情感。符號是將情感抽象化或形式化，它為人類的情感賦予了形式以便于感知。可見，符號化中的符號功能不僅是雕塑創作中的一種表現手段，而且和抽象化特征還有相似性。然而，這二者最本質的區別是:符號的易于辨識性和符號本身的圖像意義使符號在雕塑中扮演著取代價值的作用，符號是藝術家作為個體的一種標簽代碼。對具象化和抽象化雕塑來講，符號化是沒有區別的，都可以作為符號被使用，抽象化只相對于具象化，是雕塑家為了增加雕塑作品的內涵和外延的功能，采用非寫實的手法，追求非常規的構圖形式使雕塑內容變得抽象起來，傳達一種人生的理念或暗示，一種象征性的內容，是對具象化的一種補充。而“符號化”是雕塑藝術在發展過程中的一種形式，不僅缺乏歷史文化的積累，而且，相比較西方雕塑藝術的符號化而言，我們缺乏對形式語言、抽象思維的訓練，缺乏自我的審美判斷和對自己的文化特質的深度開發。我們將二者等同化，顯然，只是將符號化的抽象因素等同于雕塑的抽象化，將不同范疇的事物對等起來，這顯然犯了片面化、形而上的錯誤。

四 結語

總之，對中國當代雕塑藝術認識上存在誤區的思考是社會文化建構中的一部分。對認識上錯誤的改正，將會對藝術家個人的藝術發展和營造更美好生活環境，創造和發展健康的社會和文化帶來好的結果，是當代雕塑藝術在滿足物質生存需求和履行精神使命之間的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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