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杰,孫建華,張春雷
孔子的思想對現代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具有重要的影響,同時對中國體育的影響也非常深遠。梁啟超、嚴復、毛澤東等人都曾認為:中國體育的發展、民族體育的強盛等都與孔子的思想有著重大的關聯。而筆者認為,這與孔子體育思想所反映出的公共價值觀是密不可分的。當今關于孔子體育思想的研究較為單一,缺乏對孔子體育思想系統的梳理。本研究通過整理和歸納孔子生前的話語及有關孔子思想的古籍,全面發掘和梳理孔子體育思想的內容和理論,探究其反映出的公共價值觀。
孔子在實施教育過程中特別重視學生“德育、智育和體育”的全面發展,其最具有代表性的做法就是關于“六藝”教育的實施,這也是我國奴隸社會時期學校教育中的六門教學課程。孔子的“六藝”出現在《周禮·地官·保氏》,“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他要求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必須掌握的六種基本的才能,六藝中“禮”屬于德育,“書”和“數”屬于智育,“射”、“御”和“樂”屬于體育,這也是孔子在教學過程中強調德、智、體全面發展的教育觀。
孔子在教育中強調,要具備“文”,同時又要具備“武”,即指“文武兼備”,同時還要達到一定的外顯禮儀標準。孔子本人在六藝方面也相當擅長,《論語·子罕》中對孔子的六藝進行了描述,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
孔子主張學生在學習過程中一定要注重德、智、體全面地發展。另外孔子在對一個人進行評價時,特別強調文、武二字,他所謂完善的理想人格必須具備“仁”、“智”、“勇”的品德。按照孔子心目中完美的人,不僅具有強壯、健康的身軀,還要掌握武技,同時還要具備一定的文學才華,文武兼備的同時再經過“禮仁”的洗禮才能稱得上是一個全面的人。據《論語·陽貨》記載子路問孔子:“君子尚勇乎?”孔子回答:“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在春秋時期諸侯爭執,戰火四起,各國諸侯紛紛開始擴充軍事儲備,人們整日處于戰火之中。孔子意識到:“不以教民戰,是謂棄之”(《論語·子路》)。當國家遭受侵略時,應該讓民眾進行軍事體育鍛煉來抵抗敵軍保護自己。《史記·滑稽列傳》中講到:“孔子曰:六藝于治一也,禮以結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于神話、春秋以道義。”雖然孔子在教學中主要教授學生德育、智育方面的內容,但是孔子在《論語·述而》中講到自己教育的總條目是:“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孔子在學生所學的科目中增加了射、御,學生不僅要學習德育和智育而且要學習騎馬、射箭等技能。盡管他認同軍事體育訓練對一個國家的穩定性具有重要作用,但是他在提倡人們進行軍事體育訓練時要遵守仁道。《左傳·哀公、十一年》中記載:“冉有用矛于齊師,故能入齊軍”,根據《左傳》中詳細記載,冉有和樊遲并肩作戰,樊遲站在戰車的右側,冉有站在左側,按照古人作戰的規則,應該有樊遲拿矛沖入齊軍,但是冉有覺得樊遲年齡小,用矛不夠熟練,所以冉有拿起樊遲的矛沖入齊軍。冉有的這種行為屬于孔子所教授內容中的“仁”。季康子問冉有:“子之于軍旅,學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學之于孔子”(《史記·孔子世家》)。根據《禮記·射義》的記載發現,孔子在學生進行射御訓練時,經常強調:“射者,仁之道也”。孔子在主張學生進行軍事體育訓練,但是認為軍事體育訓練也是一種求仁的方法,仁對智勇具有統帥作用[1]。
孔子軍事體育觀主張“尚武崇德”,其蘊育著德育與軍事體育并存的價值觀,孔子反對戰爭,但是他在教授的過程中用仁來規范學生的軍事行為,在行軍打仗時更要有“仁義”之勇。
雖然競技體育在我國出現較晚,但是在我國古代商周時期就已經有了競技體育的雛形,蹴鞠始于商周,普及與春秋戰國,到漢代已經是盛行的賽事,而孔子的競技體育思想也是在這個時期形成的。根據史料考證,孔子競技價值觀主要以“禮儀射御”的形式來表達的,一方面提倡體育活動的競技性;另一方面倡導體育活動的參與性。
競技性觀點,主要出自《禮記·射禮》。春秋時期,每逢春秋兩季國家將會舉辦射箭比賽,在射箭比賽過程中,孔子提出了競技比賽宗旨:“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和“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后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從這段話中能夠看出當時射箭比賽的競爭性,并總結經驗、反復練習獲勝的道理。在春秋時期由于“禮崩樂壞”,孔子為了恢復西周先王之道,在競技體育中倡導舉行“禮射”,禮射的形式為:“卿大夫士之射也,必先行鄉飲酒之禮”(《禮記·射義》)。即集一鄉之人以開宴會,于習禮兼以習射。其集會之期有二:一為:三年一度,即鄉學生卒業而出任時舉行,時鄉大夫為主人,鄉之父來為宴客。其中最老而知禮節者為上賓,余為重賓。二為:一年兩次,即春秋二季舉行,州長以鄉射禮來聚集民眾在州學習射,射于州序。射箭比賽按照四個步驟進行:首先由“司馬”宣布規則,規則要求,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其次是:“示射”;然后:“競射”;最后為:凡參與者在舞獅隊的引導下進行“弓失舞”[2]。這與現代大型運動會的流程基本一致,首先由該地區的最高領導人主持比賽,宣布此次賽會的精神,其次是開幕式也就是古代射箭比賽中的“示射”(一種表演的形式),接下來由各個參賽隊伍進行比賽,最后進行閉幕式。《禮記·射義》中記載了西周的射箭比賽,西周時,“天子將祭,必先射于澤,……而后射于射宮,射中者得與於祭,不中者不得與於祭,”這里把射箭的成績作為一種政治待遇,參與者為了獲得優厚的待遇,在比賽中盡可能的射的更精準。這與現代競技比賽幾乎相同,以奧運金牌來激發運動員在比賽中能夠更高、更快、更強。而孔子崇尚西周的社會制度,所以他認同西周時期的射箭比賽制度。另外孔子也強調參與者在比賽中的體育道德問題:“修身而發而不失正鵠者,其唯賢者乎,若夫不肖之人,則安將能以求飲”(《禮記·射義》),孔子在這里是強調射箭比賽中體育道德的問題,所謂“修身”和“賢者”指的是有道德的人,有道德的人在比賽中才能射中,中與不中更多是取決于個人的道德修養。這一觀點雖然有一些唯心主義,不完全切合實際,但是孔子的這一觀點是強調人的體育道德意識。
孔子還提出在體育比賽中參與性與競技性并重的觀點,據《論語·八佾》,他說“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他認為:君子之間是沒有爭執的,唯一爭斗的就是體育比賽,以競賽來決定勝負,運動員要在比賽中表現出君子的禮貌和謙讓,賽后不論勝者還是敗者同桌共飲,增進友誼。孔子認為競技體育的成績能夠凸顯君子的英雄本色,但是在比賽過程中,禮儀和道德之間的爭奪更能彰顯君子本色。
自然教育是一種有計劃有目的的、自然和諧的、人性化的教育理念,在人的教育過程中要順應事物客觀發展的自然規律[3]。孔子是著名的教育家,在他的教育思想中凸顯著自然主義思想。《論語·為政》中記載的孔子著名話語,“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番話強調人的人生觀、價值觀、教育觀、政治觀及社會觀的形成要順應自然。另外孔子的“天命論”倡導人的命運服從于自然,受命而順應天命,不能悖逆自然。《論語·陽貨》中的“天何言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及《論語·顏淵》中的“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等,這些話語都彰顯著濃烈的自然主義味道。孔子主張運用自然天性來培養人的思想和觀念,在教育過程中強調人以仁之心來順應天命達到對自然秩序的遵循和服從,最終塑造和培養理想的人——自然人。
孔子針對當時的教育環境和理念,提出了以“自然教育”為理念的體育思想,在實踐過程中以“勞逸結合”為立足點,從理論學習和體育活動相結合的道路來凸顯自然體育思想的特質。《論語·述而》中“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人,游于藝”的“游”和“藝”二字被現代研究者解釋為:體育鍛煉和娛樂活動等[4]。但是漢代的鄭玄將孔子這一教學手段解釋為讓學生帶著問題和要學習的內容在郊游或體育游戲時進行思維發散和知識拓展,是把理論知識運用到實踐當中的一種教育理念。
在學生體育訓練方面,孔子也遵循了因材施教的原則,他對學生講:“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論語·八佾》),他要求不同年齡段的學生在進行射箭時使用的弓及射的距離都要順應自身的力量,在使用弓方面要按照年齡階段來使用相應強度的弓,在射箭比賽過程中,應根據自身力量來確定要射的遠度,以射中靶心為目的,而不要求射穿靶子的極強力量。
孔子在教授學生時不僅培養了學生的德、才、藝、樂、禮、仁等思想品德和禮樂方面的修養,而且傳授學生強身健體之道。孔子七十二而死,未聞其身體不健。古人將其視為“七十古來稀”,這對孔子的健身觀點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孔子倡導運動養生,其養生觀主要對日常的飲食起居規范而生發出來的,休閑觀主要由事物的博弈而闡發的。
孔子對日常飲食起居的要求主要體現在對食、寢的規范,他認為人在吃飯時如果大聲的說話是很不禮貌的,同時也影響食物的消化,所以主張“食不語”(《論語·鄉黨》)。為了能夠讓學生健康的飲食,他對飲食的質量進行了界定:“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論語·鄉黨》);并且有對每次飲食量的標準進行了劃分:“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和“惟酒無量,不及亂”。另外孔子還提到了睡覺時的行為規范,如“寢不尸”,這句話強調的是人在睡覺時對睡姿的要求,這里“尸”的說法,并不是討論死人的問題,而是來描述死尸的姿勢,“寢不尸”實際上是指人不能直挺挺的躺著睡覺,只有死尸的身體才是直挺挺的躺著,如果睡覺時像死尸那樣躺著不利于人體的生理健康。
孔子的養生之道在于他不僅認識到飲食規范與生命的關系,而且認識到只靠飲食規范不能達到健體的目的,還需要通過一些身體的活動使自身強健碩壯。所以他說:“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論語·陽貨》)”他建議學生每日吃完飯后要做一些休閑娛樂性的健身游戲,這樣就能夠延緩衰老。孔子還非常贊同到戶外運動讓大自然來洗禮學生,通過大自然的自然屬性使學生達到健身和開闊心胸的效果。為了能投入大自然的懷抱,曾晰向孔子提出:“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詠而歸”,孔子曰:吾與點也(《論語·先進》)。明末清初的教育家顏元認為:孔門習行禮樂射御之學,健人筋骨,和人血氣,調人情性,長人仁義[5]。在孔子的體育活動中,除了射、御以外,還進行其他的娛樂活動,《孟子·盡心章向上》和《孟子·萬章章句下》中寫到的:“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和“孔子之仕于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分別對孔子喜愛的釣魚、登山和狩獵等體育活動的描述。
縱觀孔子的體育思想,他始終把體育作為一種教育的手段來培養和鍛煉人,其體育思想的中心要求體育教育、軍事體育、競技體育等都建立在禮仁的價值觀基礎上。通過對其體育思想進行理性的評價和概括,可以認清其體育思想所反映出的公共價值觀。而孔子這些思想,在現代人看來仍具有一定的前沿性。
[1]王聯斌.中華武德通史[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8:59-67.
[2]熊曉正.明禮儀知進退的射禮[J].體育文史,1984(3):39-41.
[3]張文.“自然教育”的魅力[N].光明日報,2001-09-06(2).
[4]劉寶楠.論語正義[M].上海:上海書店,1986:307.
[5]鐘錂.顏習齋先生言行錄·學人.叢書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