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道遠識驥,世偽知賢”的本意是說有比較才能有鑒別,外界凄風苦雨肆虐囂張,路途艱辛又充斥宵小的偽善,經歷此情此景打磨而百折不撓才是良馬和賢士。本文將傳播學的社會責任理論與之相聯系,重點探討了在“黃靜案”中展示出的網絡凝聚真相的價值取向。
[關鍵詞]“道遠識驥,世偽知賢”;社會責任;網絡媒介;黃靜案
一、“道遠識驥,世偽知賢”的出處及釋義
“芝桂雖芳,難以餌烹,尸位素餐,難以成名。磁石引鐵,于金不連;大朝舉士,愚不聞焉。抱壁涂乞,無為貴寶;履仁遘禍,無為貴道。鴆雛遠害,不羞卑棲;靈虬避難,不恥污泥。都蔗雖甘,杖之必折;巧言雖美,用之必滅。濟濟唐朝,萬邦作孚。逢蒙雖巧,必得良弓;圣主雖知,必得英雄。螳螂見嘆,齊士輕戰,越王軾蛙,國以死獻。道遠知驥,世偽知賢,覆之幬之,順天之矩,澤如凱風,惠如時雨。口為禁闥,舌為發機;門機之間,栝矢不追。”
建安之世,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動蕩年代,戰禍、饑饉、疫疾紛至沓來,百姓大減暴骨如莽。這種背景之下產生的建安文學,不可避免地被深深打上時代的烙印:“觀時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并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世。”這就是“建安風骨”的文學傳統。
曹植的詩歌創作和他的生活經歷有著密切關系。前期,在父王庇蔭下他過著翩翩公子的安閑日子,面前一片錦繡前程,其時詩歌多取材于宴游,反映貴族階層的生活情趣,格調頗低。中后期,曹植詩歌的精華部分即反映現實的作品出現了,久羈外地、乍還故土的曹植,面對遍地廢墟滿目瘡痍,昔日繁華的洛陽被董卓火焚,人民慘遭屠殺二十多年,非常感慨,因此在反映“世積亂離,風衰俗怨”上,這首《矯志》頗能體現建安文學慷慨悲歌的詩風。
《矯志》詩寫于魏明帝太和四年到太和六年間,曹植時年39~41歲。曹植“生乎亂,長于軍”,學識淵博,抱負非凡,20歲隨軍西討馬超,23歲典禁兵,繼之在政治上初試鋒芒,是個頗有政治頭腦的詩人。他認為君主要重視對群臣的考察,避免讓徒擁虛名而無實才對人占據要位,“芝桂雖芳,難以餌烹,尸位素餐,難以成名”,要從長期的斗爭實踐里去考察群臣,正所謂“道遠知驥,世偽知賢”。
建安詩人歷經憂患變故,政治上積極進取而又不得重用,本人又不愿與世浮沉,這種共同的命運是形成“慷慨以任氣”的建安風骨的原因。曹植擬作蒼涼悲慨,“逢蒙雖巧,必得良弓;圣主雖知,必得英雄”是感嘆自己身處憂危,無力援引王粲,勸他耐心等待,來日當有所重用。“鴆雛遠害,不羞卑棲;靈虬避難,不恥污泥。”比喻當時的政治環境對他們都不利、曲折,含蓄地反映出對現實的不滿,直陳他對王粲的同情。當時曹植已人到中年,因長期受到曹丕曹敘的猜疑和迫害,政治才能一直未曾得到施展,所以思想上存在濃厚的懷才不遇之感。
年近不惑的曹植對功名事業的執著和“抱利器而無所施”的深沉憤懣,表現在《矯志》詩里尤為強烈。建安25年,曹丕稱帝即位,因有過爭立太子之前隙,曹植成為迫害和打擊的重點對象。曹丕借故殺其好友,勒令他離京就國,派監國官伺察其一言一行,據污治罪、貶爵等打擊接二連三:短短11年,曹植“號則六易,居實三遷”,變故迭起,饑寒備嘗。名為諸侯,實同流放外地的囚徒,他對強加于身的懲罰報復極為厭惡反感,但在封建專制的淫威下,不能義正辭嚴地強烈抗議,又不甘心忍氣吞聲默然不語,滿腔憤懣激情只有傾瀉于詩文之中,“濟濟唐朝,萬邦作孚”,自己只有“仁虎匿爪,神龍隱鱗”,默默攀爬這風雨飄搖的社會階梯,等待明日圣主賜予一片出頭天。
二、“道遠識驥,世偽知賢”中的傳播學理論——社會責任理論
社會責任理論是由美國“新聞自由委員會”提出的,1947年出版的《自由與負責的報刊》一書中強調了大眾傳媒對社會和公眾應承擔一定責任和義務,這是對前期自由主義理論的修正。自由主義理論受到修正有特定原因和社會背景:1、進入20世紀,傳播媒介的壟斷程度越來越高,傳播資源越來越集中于少數人手中,所謂“觀點的公開市場”理念與實際的社會現狀發生了尖銳矛盾;2、自由主義理論強調的是傳播者的權利,沒有涉及作為公眾的受傳者權利;3、此理論談論的對象是意見、觀點或思想的自由,沒有更多地考慮到作為私有企業營利活動的信息傳播的性質和影響。換句話說,媒介集中和壟斷的加劇使媒介越來越被少數人所控制,而大多數人越來越失去表達自己意見的手段和機會;私有媒介的傳播內容在營利動機的驅使下,越來越淺薄化、刺激化、煽情化,嚴重危害了健康的社會道德規范,帶來深刻的社會問題。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社會責任理論就是對自由主義理論的改良。
現代社會責任理論包括四個原則:1、大眾傳播具有很強的公眾性,因而媒介機構必須對社會和公眾承擔和履行一定的責任和義務;2、媒介的新聞報道和信息傳播要符合真實性、正確性、客觀性、公正性等專業標準;3、媒介必須在現存法律和制度的范圍內進行自我約束,不能煽動社會犯罪,不能傳播宗教或種族歧視的內容;4、受眾有權要求媒介從事高品位的傳播活動,這種干預是正當的。。
T.B.佩特森認為,在這兩種媒介規范理論中,媒介承擔的任務都是不變的,即:1、通過提供關于公共事務的信息、討論或辯論服務于政治制度;2、啟發和提高公眾的自我決策意識;3、對政府進行監督,維護社會成員個人的利益;4、通過廣告媒體來溝通商品或服務的買方和賣方市場,為經濟制度服務;5、提供娛樂;6、保持財政自給自足,免于受到特定勢力所壓。
社會責任理論提出的目的有二,一是防止傳播業的高度壟斷引起的資本主義內部社會矛盾激化;二是防止傳媒內容淺薄化、煽情化、刺激化引起的社會道德文化墮落。在第二個方面已有很多制度化措施,如美國《1996年電信法》規定了限制暴力和色情內容的“V芯片”制度和節目內容分級制,但對前一目的,由于社會責任理論僅把希望寄托于“媒介自律”,效果微乎其微。現代傳媒的價值理念是維系我們的社會、民族乃至全人類的健康和可持續發展,維系這個發展所需要的所有社會規范、道德秩序和精神元素,以現代信息結束為依托的現代傳媒,在追求傳播效益最大化的過程中,應始以社會責任為自己的價值坐標,重視人文關懷與社會文化建設,重視精神元素的培養。價值取向決定傳媒追求。
無論何時,傳媒始終肩負著三種責任——社會責任、時代責任和歷史責任。社會責任是指新聞報道對所反映時間的真實性及報道所產生的效果負有責任,要對事件的真實性負責,即不是道聽圖說、不是憑空想象,更不是假造事實;時代責任指的是傳媒應具備高屋建瓴的視點,站在整個時代的高度去看待、思考我們現存的一切,而不是一葉障目人云亦云;歷史責任,記者是歷史的目擊者和見證人,必須以高度的歷史感從事報道,在第一時間趕赴現場,將事件來龍去脈調查清楚,無私無畏秉筆直書,不粉飾、不夸張、不隱瞞,以求客觀公正。
“道遠識驥,世偽知賢”,目前我國的傳媒作為經濟實體正在走產業化、資本化之路,這條體制轉變的漫漫長路與自由主義理論產生的背景類似,資本的邏輯為傳媒價值體系的削弱提供了可能。產業化、資本化之路使傳媒成為暴利領域,賺取資本為傳媒做大做強提供了物質前提。但有資本為伴的傳媒已不是單純的輿論宣傳工具了,資本邏輯操縱著傳媒,它會最大限度讓傳媒越軌并幫助傳媒找到市場縫隙,贏得更多受眾。如此“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狀況,導致做大做強后的傳媒又使其資本資源高度集中,同時權力資源也高度集中。而高度集中的資本資源與權力資源相互裹挾,就形成了對傳媒的雙重壟斷,這就對傳媒的公共利益角色產生了難以估量的影響,特別是在傳媒缺乏與之相適應的完善的道德與法律秩序的情況下。資本邏輯日益侵蝕著本來已非常脆弱的公共利益和價值體系。,因此,曹植所期待的“良馬”和“賢能”可以說正是能夠代表重構公共利益和價值精神的一類傳媒手段或手段,在我看來,這種手段和方式就是網絡,這對我們當下的傳播學案例研究并非無所裨益。
網絡傳播是人類傳播秩序的自發擴展,針對不受約束地將所見所聞所思以某種方式或形式表現于外的言論自由,它提供了一種制度性的技術可能。而作為一種制度設置的言論自由,其終極目的是為了保證社會的每一個人都能夠不受壓制地發出自己的聲音,保證這個世界永遠有不同的聲音存在。從這個意義上說,言論自由意味著這個世界沒有也不能應當有任何權威可以讓蕓蕓眾生用同一個大腦思考,用一種聲音說話。網絡傳播為個體的社會化提供了更大范圍的群體環境,有利于廣泛參與社會交往,提供個性化的角色實踐平臺,掌握全新的學習手段,學會非線性的思維方式。網絡的社會擴散通過虛擬社區的無窮繁殖形成現代社會新的傳播情境,社會精神群像浮出水面,社會話語權力的牌局開始重新洗牌。
三、“道遠識驥,世偽知賢”的傳播學案例及啟示——中國網絡第一案:黃靜案
我曾經無數次地感到,當今網絡媒介的發展對今日中國及世界所具有的史詩性意義。網絡,不僅是一種信息傳播工具,也是一種價值觀,一種追求真理的方式。
2003年2月24日,一個寒冷的冬日清晨,一個年輕女教師的非正常死亡,引發了網民對中國司法鑒定體制改革的空前非議。在女教師黃靜裸死案的處理過程中,網絡輿論持續五年關注,網絡和學者四年多呼吁奔走,使得此案一波三折,歷時三年多才宣判,而對事實真相的爭論和追尋卻仍在繼續。黃姜雙方受到的不同遭遇由網絡而傳統媒體被逐漸放大,逐漸由媒體報道的普通案件演變成一個公共事件。
21歲的璀璨生命突然赤裸裸離開了人世,黃靜之死,在網絡媒體中得到了最廣泛最迅速的傳播。此案受到如此廣泛的關注,在于司法機關和鑒定機構介入此案后存在著明顯不同的結論,很難被受害方和廣大民眾(尤其是網民)所接受。“黃靜案”再三拖延未被審理,原因究竟是什么?法醫鑒定、司法調查、審理所牽涉到的司法程序是否公正透明?背后是否另有隱情?警方在中山大學進行死亡鑒定中的種種刁難、黃靜的心臟等重要器官標本被焚毀、冷凍尸體高度腐敗、強迫黃家火化黃靜尸體、當地公共權力機關在司法程序公正性和透明性上的種種不當作為……都在網絡上引發了廣泛關注。
從黃靜生前網友建立的網上紀念館“天堂花園”開始,網絡一步步地“幫助”黃淑華。50多歲的媽媽很快學會了上網,6月22日,她在網上發出求助信,泣訴女兒遭遇并留下聯系方式,很快就接到中山大學艾曉明教授的電話,北京的一位記者在網上看到帖子也找到了她。6月26日,該報以《病死?還是奸殺?——湖南湘潭青年女教師裸身猝死之謎》為題報道了此案。該報道被網絡廣為轉載,網絡和傳統媒體形成了互動,為以后更大規模的輿論介入奠定了基礎。再后來,艾曉明、徐建新等學者在春蕾行動網等網站發起為黃靜家屬籌集保存尸體費用的募捐。“天堂花園”的訪問量直線上升,大量網友發帖支持并表示同情。黃淑華說,“如果沒有網絡的幫助,黃靜案不可能這么快推進”。
網絡論戰由“天堂花園”、“平政路派出所網站”蔓延,很快轉移到凱迪社區等著名中文BBS上,最終演變成備受華人圈關注的重大事件,被冠以“中國網絡第一案”。在萬眾聲援下,黃母請南京醫科大學和中山大學法醫鑒定中心連續做了兩次尸檢,兩個非官方機構得出與湖南警方截然不同的結論,有關種種“意外”的細節和懷疑被迅速發表在網上,更多的人開始關注黃靜案,先是同情,憤怒,然后是提供實際的幫助,現實中的醫生、警察、檢察官、法官更從各自的專業出發為黃母提供各自的分析,更多網絡精英們也先后參與論戰,這些爭論被姜黃兩家各自整理成厚厚的材料,以至面對媒體,他們隨時都能引用網絡精英們對己有利的分析。
當更多的個人和團體通過網絡參與到這個案件中來時,黃靜案便開始成為社會事件,各大網站上圍繞黃靜死亡真相的討論一直伴隨著案件的每一個發展。據不完全統計,對黃靜案的新聞、評論、帖子等點擊率至少在1200萬人次以上,各種帖子數十萬。除普通網友,還有茅于軾等數十位著名專家學者在網上參與討論,站在理性高度從不同角度進行思考,在300多天里撰文100多篇。
2003年6月2日,因為網絡干預的力量,姜俊武被刑拘。當時姜及其家人早已陷入了被網絡四面圍剿的境地,在既有的輿論壓力面前,法院無法不慎重其事。
網絡輿論的強大力量迫使黃靜之死立案的艱難過程體現的不僅是廣大網民對弱者的同情,也不僅是為了使此案得到更公正更公開的鑒定、審理和判決,它體現的,更是一種對生命的尊重。網絡的力量不僅限制在知識階層,更滲透到了社會的每個角落。
網絡媒體的一大特點就是傳達信息快捷,表達意見自由。黃靜案在網絡媒體推動下,從一個刑事案件上升為受到全國民眾廣泛關注的大案,受到公眾、學者、決策層的廣泛關注,因而形成了強大的輿論壓力,如果司法調查、審理等處理程序中稍有不慎,很可能會引發不穩定因素的產生,有辦案人員指出,網絡中許多理性的言論使他不得不更理性地對待和處理這個案子。社會發展總會出現某些不公正與不合理,而網絡就起到了“消防水桶”的作用,它凸現了民眾的話語權,表現在公眾知情權的更加暢通和不同意見更加順暢的表達,從而緩解了某些矛盾。網絡介入此案對決策層產生的深入影響,引發了我們對網絡媒體的再次思索,網絡傳播力之快捷、影響力之廣大,令人刮目相看,不能不嘆服這又是“路遠識驥”。
在黃靜案中,如果沒有門戶網站和央視等各大新聞媒體的跟進報道,沒有無數網民的持續關注,在經歷了5次尸檢6次鑒定之后,我們幾乎很難有希望再次看見正義的曙光。因此,雖然判決必須由法官獨立依法做出,但與此案審理相關的信息必須公諸陽光下,接受公眾的審視。在轉型期中國,網絡輿論監督顯示出的強大力量不得不讓我們再次慨嘆“路漫漫其修遠兮”,只有“遠道”上正反力量博弈的曲折復雜,方能彰顯“騏驥”持久堅韌的素質,只有“偽世”下高潮迭起的尖銳沖突,才會映襯“賢良”對真理和正義的孜孜以求。
《增廣賢文》中有句話跟“路遠識驥,世偽知賢”非常相似,就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其意也是說路途遙遠,才知道馬的力氣有多大;隨著時間推移,經歷的事情增多,才能看得出人心的善惡。茫茫人海,繽紛塵世,路途和時間始終是“馬力”和“人心”的試金石,羊皮狼們早晚原形畢露。
人與人之間如是,做品牌也如是。在市場營銷學領域,為戰勝“路遠”和“世偽”所困的企業推行品牌管理,員工行事要一以貫之的認真,為人要一如既往的誠信,品牌才能持續贏得消費者肯定。所謂“打鐵還需自身硬”,時間一久,劣質者必然現形,這就是時間的力量。這一切都警示著商家們,做品牌要做到“疾風知勁草,歲寒見后凋”,在“路遠”與“世偽”的大熔爐中煉出真金,淘汰渣滓,依靠短期內的欺騙手段謀求品牌強盛,完全是急功近利的殺雞取卵之舉。“路遠識驥,世偽知賢。”唯有真實者生命才長久。如企業以此作為塑造品牌的思想,那成長速度雖沒有弄虛作假者來得快,但在誠信理念指導下的品牌卻能經得起時間、利潤和社會三重檢驗,最終打造成為不懼“路遠”與“世偽”的“騏驥”和“賢良”。
對于傳播者來說,必須加強社會責任意識,這種社會責任意識表現于為受眾服務、為社會服務,而不是為傳媒的私利服務,所以對傳者也存在一個中國傳統道德中的“義”與“利”的關系。傳播者應該擁有自己的“利”,應擁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向受眾展現高尚的精神境界,給受眾以積極向上的力量,這是轉型期中國傳媒的應有內涵。媚俗化、低俗化可能會用較少投入取得暫時的高收視率和高發行量,但放棄社會責任的傳媒永遠不可能獲得受眾的真正認同,也難以樹立自身在社會中的權威性,從長遠來看也不能確保經濟利益。今天的網絡媒介,用自身聚合真相的力量再次表明——“道遠識驥,世偽知賢”。
作者簡介:邵桄煒,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研究方向:新聞地方史、傳播學與媒介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