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過分析笛福對《魯濱遜漂流記》中的“野蠻人”“星期五”的描寫,并將之與同時代其他“野蠻人”形象作比較,再聯系其時代背景和相關思潮,得出小說中建構的“他者”,實際上映射出小說家對自己和世界的關系的理解。
關鍵詞:虛構;野蠻人;世界
1 虛構的野蠻人:虛構的他者
西方航海技術的發展史他們看到越來越多文明比較“落后”的“野蠻人”,也引發了學者對人類原始狀態的思考。在他們之中,盧梭的浪漫主義與18世紀小說的氣質有很好的契合。盧梭早年提出“高尚的野蠻人”,認為文明與政府出現之前的人類,即使是野蠻人,也是高尚的野蠻人。這種人自由、單純、快樂、忠于人性,正如魯濱遜的星期五。而文明、社會的建立扭曲了人性,就像后來魯濱遜的荒島:“然而這座荒島絕對不是魯濱遜的理想家園……回到荒島后他發現殖民地里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島民們分成幾派為了權力而明爭暗斗,這同英國國內的王權斗爭如出一轍。”但是盧梭,尤其在后來,也不堅持自然狀態和美德之間必然的聯系,就像魯濱遜的“野蠻人”在他的教化下“成長”,魯濱遜自己也在神的教化下“成長”,成為“文明人”。[1]
葉舒憲在《文明/野蠻,人類學關鍵詞與現代性反思》一文中反思了文明和野蠻這對概念:‘“追溯人類學中蒙昧主義的思想根源,哈里斯把20世紀哲學變革的主要流派現象學看成是一個重要來源……人類學受現象學影響,接受主位研究法,從主觀上去理解土著如何思維。……像統治階級、資本主義之類,或許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只不過是主位的詞語制造。”。以此,與“野蠻”相關的“野蠻人”概念,也是主位制造的詞語,“……‘原始社會’是早期人類學的一種‘發明’……當年炮制出“文明/野蠻”的對立模式的人類學,如今已經成為“沒有原始”即沒有“野蠻”的人類學……原始思維與理性思維沒有本質區別”。
《等待野蠻人》中老行政長官與蠻族盲眼姑娘無法交流:他對于女孩的同情和愛并沒有得到真正的回應,蠻族姑娘作為“他者”反襯著文明世界的荒謬,她無邊的沉默湮沒了所有接近她內心的企圖,老行政長官從她那里得到的“……并非雙向的凝視,只是我自己的雙重影象在自我對視。”[2]
相比,魯濱遜和星期五之間似乎有前世的緣分,甚至星期五的外貌魯濱遜也認為“很文明”:“…有一種歐洲人溫柔和善的樣子…他皮膚的顏色…不像巴西人,或弗吉尼亞人,或其他美洲土著人那樣的令人厭惡的黃褐色…”[3]
《魯濱遜漂流記》中文明的魯濱遜和野蠻的星期五幾乎毫無阻礙地交流,聯系笛福的生平,我們相信這樣的設置包含笛福本人對“人生而平等”的堅信,同時可以看出在殖民主義初期,殖民者對“野蠻世界”的浪漫幻想,似乎他們的文明必然照亮這些“黑暗”的心。
而《等待野蠻人》中蠻族姑娘至始至終的沉默,暗示著文明對野蠻的征服、改造和想象中的對話,只能成為文明世界的自言自語。
2 虛構的世界:人與自身、與他者、與自然
所以面對航海帶來的陌生的世界的景觀,西方構建他者重新確定自己的行為,從初期的樂觀漸漸遭遇各種不解和阻礙。學者或文藝作品創作者也對“我”和“他”進行了更深入的思考。
首先是人與自身:主要是對人的本性的思考。與理性在《魯濱遜漂流記》中以cultivate的方式完勝的命題形成鮮明對比的,有《黑暗的心》,在這部作品中,以conquer為主要方式的征服帶來的不僅是對殖民地的破壞,也是對殖民者精神的折磨。引發的思考是,如果原始思維和理性思維果真沒有本質區別,那么人類的共通之處究竟是“走向光明的文明”還是趨向“原始的黑暗”。
然后是人與他人:比如交往規范,也就是各種“法”“則”。“法”也是魯濱遜時常思考的問題,尤其在受到上帝的感召后,在面臨是否殺人的重大問題時,他會追問這樣做是否合法。西方的主流歷史學家就經常把他們的文明的社會跟法律聯系起來,并把這作為與“野蠻社會”相區分的標志。這種觀點也促使西方形成把他們的文明——以法律和秩序的形式——撒播到世界其他地方的幻想。于是,我們已看到,他們采取武力把自己的秩序強加給其他文明。
最后是人與自然, 20世紀法國作家米歇爾·圖尼埃就重新闡釋了魯濱遜和星期五。在笛福筆下,魯濱遜“是資產階級新人形象的代表,體現出強烈的進取心和征服欲,是人類文明和價值觀的捍衛者”,星期五“則是野蠻和愚昧的代名詞,自然除了工具價值之外不具備任何意義。”而圖尼埃的魯濱遜,“在征服、改造自然取得成果后又反思其行動的正義性,逐漸認識到現代文明的進步是建立在對自然的破壞上,進而對現代文明失望乃至絕望。”相比之下,星期五又“被賦予了新意,從被動的接受者和愚昧的他者變成了現代文明人的教導者”,秉持生態主義批評的視角,圖尼埃希望回應的是20實際日益突出的環境問題,因此“自然在圖尼埃的筆下也從機械物質變成了精神家園。”[4]
3 虛構的意義
思考和描述人與自身、與他者、與自然的關系是一種建構世界圖式的方式,在上述清理中我們已經看到,《魯濱遜漂流記》中通過三種關系構建的世界在之后的三百年中不斷受到挑戰,也反映出西方自殖民初期以來,對自己“虛構”的“世界”的質疑。
但是虛構對人類有重要的意義,在《虛構與想象》中伊瑟爾就將其作為“證據性的經驗”與想象的并置于人類的生命活動中,引用尼爾森·古德曼(NelsonGoodman)的說法“我們所有的構建世界的方式都是‘事實出于虛構’。”
于是通過對“虛構”,及其發展歷程的追問,是人類不斷改變對自己的世界的認識的路徑。
注釋:
[1] 《笛福的文本以及對殖民主義的批判》,許克琦,東南大學學報第12卷第2期,2010
[2]《人類的三種困境》,尼德,2009
[3]《魯濱遜漂流記》,笛福 著,金長蔚 譯,長江文藝出版社,2010,p172
[4]《笛福與圖尼埃筆下魯濱遜形象的生態學解讀》,李曦怡,湘潭大學,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