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徹》是我國西部散文作家劉亮程“唯一一篇寫冬天的文字”。每讀散文《寒風吹徹》,常從字里行間讀出絲絲涼意,甚至有時有種坐在大西北的冰天雪地之中的感覺,種種況味,牽引出諸多感慨唏噓,感嘆生命的孤獨之寒冷。但又恰是每次于感慨唏噓之時,從那絲絲涼意和種種況味之中,品咂出痛極而成的曠達、悲極而生的博愛,體味出冷極而涌的熾熱,感受到作者對生命的熱愛和頌揚。現就這兩個方面,做如下的闡述。
一、生命的孤獨之寒
作者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講述了生活中的普通人被“寒風”吹徹的事情。
十四歲的“我”在一個寒冷冬日的夜晚去沙漠拉柴火,由于是一個人前往,“我”感覺到“一野的寒風吹著我一個人”,以致一條腿被凍僵,到家以后,面對父親“怎么拉了這么點柴,不夠兩天燒的”的質疑,“我”選擇了不吭聲,耽誤了最后的救治時間,那條凍僵的腿被永遠地留在那個冬天。
一個寒冷的早晨,作者主動讓一個渾身結滿冰霜的老者進屋,遞給他一杯熱茶,這些并沒有能夠溫暖這位冰冷的老者,半個時辰后,他朝我點一下頭后離開了,我們沒有言語上的交流。一個生命被留在了冬天。
同樣,年老多病的姑媽總擔心自己過不了冬天,每次都讓我們兄弟幾個帶信等天熱了讓媽媽來喧喧,母親每次都是望望我們,然后忙著做她的事情,她還要帶著自己的五六個沒長大的孩子過完冬天。姑媽所說的那個天熱就這樣一直沒有出現,她死在了一個冬天。
這些被寒風侵蝕著的普通人握著自己余下不多的日子艱難地生活著。
究竟是什么樣的寒風吹走了一個又一個的生命?是什么使得劉亮程筆下的生命是那么的渺小和脆弱?
我們看到:十二歲的“我”頂著寒風獨自一人砍來半車柴火,得到的卻是父親的不理解或者說是責備。這位無名無姓的老者,面對陌生人的善意,沒有說一句話。姑媽一直希望母親能過來喧喧,而母親忙于自己的生活,無法顧及。綜上所述,筆者認為,陌生的老者,“我”那條凍壞的腿和年邁的姑媽都是死于孤獨的寒風。這種孤獨源自于劉亮程對生命與眾不同的敏感。現在的“我”擁有火爐,但是“我”無法溫暖十四歲時的“我”,剛從冰窟窿里爬出來的“我”,凍僵了雙腳的“我”。其實質就是說時間在不停流逝,沒有什么可以永遠不變。這樣的個體生命在面對瞬息萬變的時間時就會產生一種無人對話的孤獨感。這種孤獨會從肉體開始慢慢地侵蝕一個人,直至吞噬他的整個精神。“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
二、生命的悲憫之熱
當這樣的孤獨來臨,我們是否真的只能坐以待斃?文章中我們確實也看到了老者和姑媽的離世。劉亮程論及這篇作品時也說“那些太寒冷的文字,可能不適合孩子閱讀。”難道這篇作品就只是要告訴我們這個世界的冰冷?
十四歲的“我”經歷了這個冬天,學會了隱藏溫暖,學會了將隱深的溫暖用于自己多年的愛情生活。這是作者對自己受到誤解的生命產生了悲憫之情。在往后的生活中,作者突破了對自我的珍惜,由一己之痛上升至對他人痛苦的敏感。后來,作者將愛的爐火帶給了一位渾身結滿冰霜的陌生人。面對老者死亡的結局,作者依然相信“他的生命中肯定還深藏著一點溫暖”,只是他不愿意述說。姑媽的那點微薄的希望,“我們”也是一再向母親轉達。姑媽的離世讓作者決定要“常過來和母親坐坐”,“或許能為母親擋住一絲的寒冷”。劉亮程對自己生命的悲憫,上升至對他人,對眾生的悲憫,他的作品也就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種向死而生的堅韌生命的熱烈,是在艱難的生存壓力之下,聚積出的熾熱的力量。我們從中可以讀出他歷經磨難后的頑強執著,遭遇坎坷后的淡定從容,遍嘗辛酸后的深沉博愛。
責之深,只因愛之切。作者在看似平淡實則熾熱的敘述中告訴我們:每個普通人都有自己必須面對的“寒風”,我們不是舞臺上的英雄,我們做不到轟轟烈烈,我們能做的只有承擔,或者是去承受生命之重,僅僅因為我們是人,是高貴而自尊的一群人。我們不能否認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會遇到很多的困難:貧窮、冷漠、忙碌等等,這些很可能會讓另一個人的生活陷入困境,甚至絕境。但我們不能因為這個而推斷“寒風吹徹”,是講深入骨髓的人間冷漠,恰恰相反,文章是說普通人在與時間對抗過程中,收獲了那些支撐著人生的溫暖。
在文末,作者說道:“我圍抱著火爐,烤熱著漫長一生的一個時刻。我知道這一時刻之外,我其余的歲月,我的親人們的歲月,遠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風吹徹。”面對寒風,“我”和“我”的親人們都一樣,正是因為這樣,“我們”一樣懷揣悲憫之情,“我們”一樣積攢著溫暖,“我們”一起承擔“寒風”。當“我”變成“我們”之后,孤獨之寒也就漸漸消解,“我們”就是溫暖的另一個名字。”在這里,作者不僅表達出了“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我們幫不了誰”的生存況味,而且在角色上完成了“個人成為全體,劉亮程成為我們”的成功轉化,讓我們感受到他痛得悲愴,愛得徹底。
(作者單位:江蘇省南通市通州區二甲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