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在親屬關系內外的道德選擇

摘要：排除強制配偶、父母、子女等親屬出庭作證是現代法治國家刑事證據制度的一項重要規則，它有利于保護親情，促進婚姻家庭關系和諧；有利于對犯罪分子實行教育改造；同時符合證據運用的客觀規律。我國《刑事訴訟法》將此制度規定納入刑訴立法，進一步完善了我國的刑事證據制度，體現了在親屬問題上法律同道德的一種選擇。法律不外乎人情，刑法的規定不能無視人類基本的情感和人性，這也是刑法應有的情懷。

關鍵詞：法律 道德 親屬

一、引言

法律和道德作為現代性社會的兩大規范體系在不時的沖突和親合。道德是法律的基礎，法律是道德規范的制度化實踐。像諸如正義、公平、平等、誠實信用、公序良俗等普遍的或個別的法律原則，其本身就是人類道德觀念的最原始組成部分。也正是因為有了道德的支持，法律原則才能夠發揮出人性的作用。倘若法律不承認或者摒棄此類道德因素，那么法律或法律制度是存有缺陷的。如此，我們從刑事訴訟法當中的強制作證角度來入手分析法律對于親屬關系在法與道德兩個方面的規范選擇。

二、刑事訴訟法強制親屬出庭作證的弊端

刑事訴訟法立法以來，強制親屬作證之立法體例有利于查明案件事實、打擊犯罪，保護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但是也帶來了一些問題，強制親屬證人出庭作證導致親屬證言存在如下缺陷：1、證明力不強。在證據制度中，證明力就是證言對于案件事實的證明程度和可信度，出于親情的考慮，被告人的近親屬一般不愿意作證，或者雖愿意作證，但只愿作有利于被告人的證言。在這種法律與親情相沖突的窘況下，親屬的最終選擇往往是傾向于消極作證、以至于逃避作證。因而，其證言證明力的價值也就大打折扣。2、導致法律與倫理道德的沖突。中華民族歷來注重倫理親情、親屬間的和睦，而強調親屬作證義務卻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推向極為尷尬的兩難境地：一邊是法不容情，一邊是道德的不義。親屬要么破壞法律，固然為法治社會所不容；要么背上不忠不孝、背信棄義的罵名，也為道德所不納。

現代社會在日益進步和實現民主，人們的公正、平等觀念在不斷地得到加強并逐漸深入人心，打擊和懲治犯罪就不能不擇手段地進行，而必須認可和維護其他社會關系和群體利益的存在，比如家庭親情、個人隱私等。法律不外乎人情，刑法的規定不能無視人類基本的情感和人性，這是刑法應有的情懷。因而，我國進行了《刑事訴訟法》的重大修改，該法第60條規定：“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都有作證的義務。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辯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的人，不能作證人。”可見，依照法律只要知道案件情況且具備作證能力的人，不管其身份如何，與被告人有何關系，皆有作證義務。同時該法第188條第1款規定，“經人民法院通知，證人沒有正當理由不出庭作證的，人民法院可以強制其到庭，但是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除外。”也就是說，我國已經不得強制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等親屬出庭作證。進行了這樣的重大修改不得不說是立法的極大進步。

三、排除配偶、父母、子女等親屬強制到庭作證的歷史淵源與理論基礎

親屬之間可以互相隱瞞罪行，這是儒家一貫提倡的道德原則。孔子就曾宣稱：“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至漢朝時，子女隱瞞父母的罪行、妻子隱瞞丈夫的罪行、孫子女隱瞞祖父母的罪行，都不視為犯罪；唐代不僅繼承了這一規定，將其引入正式的律文，而且還擴大了適用范圍。此后，宋、明、清法律也都基本上保留了這樣的規定。可以認為，親親相隱的立法意蘊產生于中國古代政風民俗的深厚土壤，并為維護幾千年的封建宗法制度發揮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類社會的本質在于其社會屬性，即社會關系。人類社會最基本的組成單位是家庭，在一系列復雜的社會關系中，親情聯系是家庭關系得以維持和延續的最基本成因。親情聯系也是人類最基本的、最不可逃脫的聯系。法律通過規定眾多的規范來引導和規范人們的行為，最終實現維護統治秩序和社會管理秩序的目的。因而，制定法律也就不能不考慮親情聯系，法律的內容不能不反應和體現親情關系。其次，儒家主張“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以反對株連，親屬之間因其特殊的親情關系和身份關系，相互之間了解對方往往遠勝于他人，法律若不正視親情關系，寬容親屬之間的相互容隱，卻反其道而行之，規定任何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都有作證的義務，犯罪嫌疑人的親屬也不例外，無異于株連。國家要長治久安，要維持穩定，就必須要有淳厚的民眾關系、和諧的社會基礎，這樣才使得公民遵法、守法。要達到這一目的，法律就必須考慮人情，不能強人所難，尤其是強親人所難。若法律必須將民眾大義滅親并指證親屬犯罪作為一項義務來執行，勢必會造成比放縱一般案件中的幾個為親屬所庇護的罪犯更為嚴重、更為危害許多倍的后果。貝卡里亞也曾言：“道德的政治如果不以不可磨滅的人類感情為基礎的話，就別想建立起任何持久的優勢。任何背離這種感情的法律總要遇到一股阻力，并最終被其戰勝。正如一種雖然極小的力量，如果不斷地起著作用，就能戰勝任何傳入肌體的強烈沖力一樣。”因此，法律必須立足于人情。“親親相隱”觀念，正是基于對人類最基本的情感和人性的照應，在刑法中導入親親相隱制度有利于在刑法與倫理之間架起一座橋梁，從而使刑法可以得到更好的實施效果。

四、結語

我國刑事訴訟法排除強制配偶、父母、子女等親屬出庭作證，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體現了道德與法這一長期以來爭論不休問題的歷史變化。事實上，盡管法律和道德代表著不同的規范性命令，然而在促使社會有序化的基本要求上，兩者有很大部分的重疊。推行法治的目標就是要確使人們對一個健全的社會所必不可少的道德規則的遵守。因此，盡管法律和道德的范圍不可能有個清晰明了的界定，但是努力去最大程度的界定道德與法的范圍對一個社會法治的現代化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本項目得到西南民族大學研究生創新型科研項目資助，項目編號: CX2011SP35)

參考文獻：

[1]韓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理念芻議[J].新視野，2009，(6).

[2]孫笑俠.法律與道德:分離后的結合[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7，(1).

[3]郝鐵川.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M].2001年版.

[4]葛洪義.法與實踐理性[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出版社.2002年版.

[5]嚴存生.近代西方法律與道德之爭[J].比較法研究．2000（2）．

[6]貝卡里亞著，黃風譯.論犯罪與刑罰[M].中國法制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