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格權應該在民法典中獨立成編
目前中國的民法典正處在草案審議過程中,在此期間對民法典中人格權立法模式在學界還存著不同的觀點。經筆者梳理當前我國學者對人格權主要有三種思路:其一以王利明和楊立新教授為主,主張人格權應該獨立成編;其二以梁慧星教授為首,主張人格權一定要規定在民法典總則當中;其三以尹田教授為首,主張人格權應由憲法來規定。首先肯定一點的是以上三種人格權立法思路都有其一定的道理,而起其共同點都是肯定人格權的重要性,只不過對如何體現人格權重要性的認知不同。
對于我國人格權立法問題,筆者傾向于將人格權在民法典中獨立成編,主要理由有兩點。第一、人格權獨立成編是民法典邏輯結構的要求。傳統民法典分為總則和分則,其分則是以民事權利體系為核心而編寫的。“在民事權利體系中分為人身權和財產權兩大基本權利,其調整的對象則分別是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這兩類在民法中最重要的民事關系。所有的民事權或包含在這兩大權利之中,或是這兩大權利結合的產物?!比松頇喟ㄈ烁駲嗪蜕矸輽啵敭a權包括物權和債權,知識產權和繼承權則是兩者的結合。故此人格權作為人身權的重要組成部分必然要在民法典分則中單獨規定。而傳統民法典如德國和法國民法典之所以沒有在分則中規定人格權,其是是在當時的立法背景下重財產而輕人身立法思想的一種體現。由于在分則中沒有對人格權的規定,從傳統民法典體系的邏輯關系角度分析,則會使人誤認為人格權并非一種民事權利,否則為何在具體規定民事權利的分則中規定了物權、債權、身份權、知識產權、繼承權五大權利,唯獨沒有規定人格權。因此從這點上看一些學者認為我國民法典應該效仿傳統大陸法系民法典的模式,不應在分則中規定人格權,殊不知這樣恰恰是破壞了民法典體系結構的內在邏輯。其二,人格權法獨立成編是我國民事立法經驗的總結。我國在民事立法中其是一直是有別于傳統大陸民法典模式的。從我國《民法通則》的結構上看,第一至四章規定的是總則問題,第五章“民事權利“則是分則內容。在第五章中的第四節規定的是人身權利,其中有許多人格權的規定。從這點上看《民法通則》在分則中將人格權同物權、債權、知識產權等一同規定,是在民事立法中的重大突破。同時《民法通則》第六章單獨規定了民事責任,2009年又進一步頒布了《侵權責任法》,我國在民事立法中采取的借鑒美國等國家以加強侵權責任的方式來保護民事權利的模式可以說又是我國民事立法中的一大突破。而從《侵權責任法》的頒布基本可以推斷我國在將來的民法典中將會使侵權責任法獨立成篇,而這也相應的要求人格權法要在民法典中獨立成編,因為《侵權責任法》真正發揮作用的前提是要對各項民事權利有明確的規定,目前《物權法》、《知識產權法》的單獨立法都對其相關權利給予了明確的界定,通過《侵權責任法》會對物權和知識產權有一個更好的保護。如果人格權不能獨立成編則會使《侵權責任法》獨立成編保護人格權的效力大大降低。我國在建國后在民事立法中對人格權保護的探索與創新對我國人格權的保護與人格權制度的完善起到十分積極地推動作用,而將人格權法在民法典中獨立成編也是人格權保護中國模式的延伸。
二、人格權立法宜采取具體人格權加一般人格權模式
上文筆者論述了人格權法在民法典中單獨成編的必要性,如果人格權法在民法典中獨立成編,那下面遇到的問題就是在人格權法采用何種體例。目前在各國人格權立法中主要存在三種立法模式即“一是具體人格權單一模式,二是具體人格權加一般人格權加其他人格利益模式,三是具體人格權加一般人格權模式?!?/p>
單一具體人格權模式是早期人格權立法中普遍存在的模式。單一的具體人格權體例使在早期人格權保護中由于其對各具體人格權規定明確、清晰,侵權構成簡單明了便于法官對侵犯行為的辨析,易于司法操作降低了司法成本。但隨著人格權制度的發展在司法實踐中越來越多的發現,單一的具體人格權立法模式使人格權保護制度成為一種封閉的結構,而這種結構同人格權保護內容不斷擴展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由于其局限性已經阻滯了現代人格權制度的發展因此目前許多國家在人格權立法中都已放棄了此種模式。
具體人格權加一般人格權加其他人格利益模式,就是在人格權規定中除了規定具體人格權和一般人格權外還加了一條保護民事主體其他人格利益的補充條款。如我國中國人民大學民商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起草的《中國民法典·人格權法編》草案建議稿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中對人格權的規定都是采取了這種模式。此種模式既有具體人格權和一般人格權規定又加了一條補充條款,看上去對人格權進行十分充分的保護,但筆者認為這樣規定存在著理念上的混亂。如上文所述一般人格權的出現是為了彌補具體人格權造成的法律漏洞,一般人格權保護的客體是具體人格權客體以外的人格利益,既可以看做一般人格權在保護人格權中是作為具體人格權的補充而存在的。而保護民事主體其他人格利益的條款也是一個補充條款,其所保護的人格利益也是具體人格權客體以外的人格利益,這樣便造成了其規定的其他人格利益和一般人格權保護的客體造成了重合。有的學者認為法律中規定保護其他人格利益的用意在于,在司法實踐中對于侵犯人格權的行為以侵權行處理,而對于被侵害人格利益的則可以通過間接的方式尋求司法救濟。筆者認為此種解釋的合理行也值得商榷。首先,無論是一般人格權其保護的客體也是人格利益,那么哪些人格利益可以上升為一般人格權被侵犯后可以以侵權行為論處,哪些行為不能歸為一般人格權被侵害后只能通過間接方式尋求司法救濟恐怕在學理上無法界定。其次,同樣是人格利益有的以侵權為由直接保護,有的則要尋求間接司法保護則不是合適的立法選擇。
關于具體人格權加一般人格權的立法模式,又可以根據對一般人格權的表述不同分為具體人格權加單一形式的一般人格權與具體人格權加復合形式的一般人格權。單一形式的一般人格權是指對一般人格權的客體表述以一種人格利益來概括。如一些國家對一般人格權的客體總稱為人格權尊嚴便是單一形式的一般人格權表述。與之相對,復合形式一般人格權對一般人格權客體的表述為幾種不同的人格利益,如《中國民法典·人格權法編》草案建議稿中對一般人格權客體規定為“人格尊嚴、人身自由、人體完整”即使復合形式的一般人格權表述。就此兩類一般人格權表述筆者傾向于復合形式的一般人格權表述,因為一般人格權本身具有內涵豐富的特點,用一種人格利益來表述其客體如“人格尊嚴”,筆者認為很難對其本質表述完整。同時在司法實踐中一般人格權本來就需要法官通過個案平衡來對其具體掌握,若以單一形式表述一般人格權無疑加大了法官在司法實踐中運用的難度,且進一步放寬了法官的自由裁量權。而反觀復合形式的一般人格權,雖然有學者提出對與其所規定的一般人格權客體的內容現在還存在著很大的爭論,如對于一般人格權客體目前有“人身自由、人格尊嚴”二元論,“人格平等、人格尊嚴、人格自由”三元論,“人格平等、人格自由、人格尊嚴、人格獨立”1四元論等不同的觀點。但筆者認為這些觀點的區別焦點其是在于對“自由、獨立、平等、尊嚴”等詞語的解釋,這些不同的理解完全可以通過法律作出統一規定來解決。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對人格權法的立法適應采用復合形式的一般人格權加具體人格權的模式。
注釋:
[1]王利明,楊立新主編:《人格權與新聞侵權》,北京 中國方正出版社 2000年版,第103-11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