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個人的精神發(fā)育史就是他的閱讀史,一個民族的精神境界,也取決于這個
民族的閱讀及思考的水平。劉揚烈先生幾易其稿,認真思考撰寫的《詩魂永駐·公劉詩歌創(chuàng)作論稿》為我們打開了一個詩歌桃花源敞亮而幽美的豁口。馳入這個豁口,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中國著名詩人公劉擁抱生活,擁抱時代而流淌出來的詩歌運河,寬廣而浩瀚,精美而深邃。
關鍵詞:精神發(fā)育史 閱讀史 劉揚烈 詩歌桃花源 公劉
在用生命和詩筆傳遞愛與溫暖的人生旅程中,詩人雖然遭致風刀霜劍,雷劈電擊的憂患,仍然含淚帶笑地發(fā)出對祖國、對時代雖九死而尤未悔的深情而執(zhí)著的歌吟。
(一)
文字緣,鑄詩誼。劉揚烈先生作為研究生導師,年逾古稀。然而早在上個世紀的1954年秋季,當他還是一個剛剛進入大學二年級的青年學生時,公劉的詩尤如一股質(zhì)樸清新的邊疆之風撲面而來,使他感到新鮮而又親切。這段詩緣,也是劉揚烈先生撰寫公劉詩歌論稿的發(fā)軔與初衷。
據(jù)劉揚烈先生回憶,在海南島椰樹搖曳,海風陣陣的村舍里,美髯飄飄,彩衣灼灼的公劉在討論海峽對岸臺島詩人作品的間隙,手持折扇,懷抱椰子的詩人與他同坐一條長凳上,談起了自己年輕時用詩筆給自己的勾勒“自畫像”。新時期以來,詩人的激情像火山那樣噴涌著——《雨中登大雁塔》詩人有自己獨特的感受,“蒙蒙細雨,田野凄迷”,猛想起唐代詩人杜甫、岑參、高適、薛據(jù),想起他們那些青苔般蒼涼的詩意;《大西北一個即將成熟的神話》則是他對大西北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贊歌。
劉揚烈先生追尋著詩人公劉蔓延到海外的詩的藤蔓,在多次出國訪問和參加國際會議所播下的友誼與文化的種子。記下了《鐵托墓》、《告別自由女神》、《萊辛憩園》、《月亮從東方追來》、《池畔老者》、《聽茨岡人唱歌》等華章的創(chuàng)作主旨。當詩人歌吟著“采擷著一朵又一朵民族之花的主人”,詩人也擁抱著人類的未來,那就是“和平、友誼、進步、發(fā)展”。在公劉人生的辭典中,詩歌決不是個人命運的呻吟錄和傷春語,他認為:“一個沒有人格的人,肯定當不了作家。一個人格力量不夠強大的,不夠堅韌的作家,肯定當不了好作家。”
尤令劉揚烈先生高山仰止、擊節(jié)贊賞的是:時值21歲的公劉,工資加稿酬,他的收入也相當不錯。但在人欲橫流,燈紅酒綠,殖民地飛地的香港,公劉卻不進餐館,不去舞廳,不喝酒,可也不存錢,除粗茶淡飯和買書外,全部捐獻歸公,捐款于全國學聯(lián)。這恐怕是今天許多人想也難于想象的吧?在劉揚烈秉筆書寫詩史的場景中,我們看到了公劉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這是一個活脫脫的義工形象,一個在半個世紀后仍然在精神上閃光的志愿者形象。
(二)
劉揚烈先生認為:“一開始寫詩,公劉就為自己立下誓言:詩是詩人的心智,是人民的心聲,詩應該為人民呼吁,為人民吶喊,他一生的詩歌可以為此作證,決不以詩做獲取個人名利的資本,決不以詩做自我炫耀的工具。”劉揚烈先生還發(fā)現(xiàn),年方十九歲的詩人還寫下詩的宣言的姐妹篇——《火焰》,因為“詩人認定詩是火焰,能照亮人類的未來,特別是在殘暴的封建專制面前,詩人必須戰(zhàn)斗,必須義無反顧地為迎接光明而獻身”。火焰,詩,唱得十分真切動人——
火焰必須呼吸空氣,
正像詩人必須呼吸火焰;
這火焰練就靈感的劍,
詩人又拿劍來寫他的詩篇。
詩人只會用劍,
詩人生死都在前線。
劉揚烈先生在《公劉詩歌創(chuàng)作論稿》第七章新時期的《諍言篇》中寫道:“公劉的詩有很多至誠之言,引人注目,啟人深思。這些出自內(nèi)心的諍言,具有極為深刻的警示作用,值得引起人們普遍的重視。”這說明什么呢?這說明了公劉新時期的作品風格沉郁,在痛定思痛后,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感悟富有哲理,誠如詩人邵燕祥指出:“在七八十年代之交,公劉的詩如久久潛藏的地火冒出地面,火山爆發(fā)的巖漿滾滾奔流,或?qū)懨耖g疾苦,或評功過是非,呼天搶地,椎心泣血,回腸蕩氣,振聾發(fā)饋,以詩人的全生命,全意識追問歷史,震撼讀者的靈魂。”透過公劉的詩行,我們也隱約看到人性、歷史、命運,文明、國家、人文、政治乃至于寬容的深度思考。
在浩劫中,詩人曾身受其害,被脫下軍裝,發(fā)配到西北,妻子離婚,自己拖帶著年幼的女兒,在大西北饑饉中艱難渡日。“由于寥廓,由于萋萋芳草滿天涯/由于十二月黨人,由于他們競和惡棍一道流放關押/青海,你教我想起了西伯利亞”……在新時期,當廣大知識分子為國家民族作出新奉獻的時機已經(jīng)到來,所以詩人由衷地唱道:“由于心底的愛情,由于灰燼中爆發(fā)了新的火花/青海,我愿意忘掉西伯利亞”。這才是公劉的本意,是《贈人》一詩的實質(zhì)和亮點。
(三)
雪萊說:詩人為時代立法;
公劉說:詩人是時代的良心。
劉揚烈先生對公劉強調(diào)詩人的憂患意識高度關注,認為這便是其現(xiàn)實主義詩人觀念的本質(zhì)特征。公劉明確指出:“中國詩歌中的憂患意識倒是一個值得好好研究的課題。打《離騷》開始,一直到晚清的襲自珍,這一份遺產(chǎn),值得所有的中國詩人,首先是現(xiàn)實主義詩人,認真總結,要說傳統(tǒng),這才是真正的寶貴傳統(tǒng)。……這是現(xiàn)實主義詩歌的命根子。”
公劉《關于現(xiàn)實主義詩歌的對話》,貫穿其“生命離不開土壤”,貫穿其“詩必須對人民誠實”的觀念。在新世紀詩歌精神走向的探討中,謝冕印證并鑒證了這一詩的鐵律,他說:“我們對社會,對歷史的發(fā)展都是要負點責任的。不管什么詩,什么地方離開了人,切斷了人間煙火的關系,切斷了人間疾苦關系,切斷了萬家歡樂和憂愁關系,詩歌就會變得很自私。不能通過詩人自己的感覺去觸摸這個時代,我會覺得詩歌就是病了!”
劉揚烈先生的 《詩魂永駐·公劉詩歌創(chuàng)作論稿》是詩歌論苑的一項有益的系統(tǒng)工程,也是對詩人公劉一生的創(chuàng)作道路和人生履程的極為公正、客觀、深刻的充滿敬意的詩人評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劉揚烈先生對詩人公劉內(nèi)心世界的一塊最可寶貴的其影響力也是巨大的詩歌瑰寶——公劉愛情詩沒有深入涉及。例如公劉寫道:羞澀的希望/象苔原上膽小的鹿群/競因愛撫而驚走逃遁/遠了,更遠了,終于不見蹤影//只有一片隱痛,宛如暴君/蹂躪著我的心/莫要拷問我,我已經(jīng)招認/怯弱,這便是全部的過錯和不幸。
詩人的愛情竟然也如此凄婉,還充滿了殉道者的情懷,在公劉那個時代,甚至上溯和下傳一些時期,能把現(xiàn)代漢詩語言之可能的詩性挖掘到如此層次和境界的,也許不多。他的詩讓人感受了崇高,也感受了希望。這正如詩人公劉所寄望的那樣,希望將像滾雪球那樣越滾越大,并能表現(xiàn)如此的愿景:人間要好詩,希望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