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賴昌星在經歷了長達12年的逃亡之后,于2011年7月終于被加拿大遣返回中國,2012年5月18日,賴昌星被判處無期徒刑,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賴昌星未提出上訴。賴昌星之所以被遣返而不是被引渡,最直接的原因是中加之間沒有引渡協議。本文從賴昌星案出發,剖析了其未被引渡的深層次原因,包括中加未能達成引渡協議的原因,指出了我國引渡法制存在的問題,在此基礎上對我國引渡制度的完善提出了建議。
關鍵詞:賴昌星;加拿大;引渡;引渡法
中圖分類號:D9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24-0110-02
一、賴昌星案回顧
遠華案被稱為1949年以來被查處的最大一起經濟犯罪案件,600多人涉案被審查,300多人被追究刑事責任,其中廳級及以上干部就達20多人。作為主犯的賴昌星,則在專案組實施抓捕前,從香港成功逃往加拿大。自1999年8月潛逃加拿大之后,12年來,賴昌星成為中國家喻戶曉的在逃犯罪嫌疑人。
十多年來,中國政府多次向加拿大方面提出遣返賴昌星的要求,但因法律程序冗繁,延宕至今。期間,中方多次公開承諾不會判處賴昌星死刑。2009年,中國領導人與到訪的加拿大總理史蒂芬·哈珀(Stephen Harper)會談,也要求加方盡快遣返賴昌星,了結相關案件。
從2000年加方向他下達離境令,至2011年7月被遣返回國,時隔11年,賴昌星遣返案風波不斷。從難民申請被否、遣返前風險評估(Pre-removal Risk Assessment,簡稱PRRA)被否,到申請暫緩執行遣返令被否,賴昌星一路敗“訴”,也用盡法律程序,以拖延歸期。
2011年7月21日,加拿大聯邦法院下達的IMM-4373-11號判決書,最終決定了他的命運。一個重大犯罪嫌疑人,歷經12年,耗費了中加雙方無窮的耐心與堅持,終被以非法移民的方式遣返。對此,上述判決書解釋:“法治和正當程序是加拿大崇尚的價值的標志。盡管為此付出的代價很高,但也不如加拿大力爭和珍視的這些價值珍貴。”
二、中國從賴昌星案中應該吸取的教訓
可以發現,賴昌星的回國并非采用引渡程序而是非法移民遣返程序。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加之間目前并未簽署引渡條約。“引渡”是一國應外國的請求,把正處在自己領土之內而受到該外國通緝或判刑的人,移交給該外國審判或處罰的行為。而由于各國的法律制度、文化習俗各異,對犯罪的定義也千差萬別,因此引渡通常需要兩國間簽訂引渡條約。自1993年中國第一次同外國簽訂引渡條約以來,至2010年底只與35個國家簽訂了引渡條約,其中并不包括加拿大,發達國家也很少。加拿大主張“條約前置主義”, 1999 年加拿大出臺了新的引渡法,該法在一定程度上變通了“條約前置主義”,對“引渡協定”作了擴大解釋,允許個案“特定協定”,即“在不存在雙邊引渡條約的情況下,加拿大外交部長,經征得司法部長的同意,可以與有關外國就某個具體案件達成‘特別協定(specificagreements)’,以執行該外國向加拿大提出的引渡請求”。因此針對賴案來說,即使中加之間沒有雙邊引渡條約,只要我國相關機關提出的請求符合加拿大國內法的相關規定,也是有可能成功引渡賴昌星的。但目前的現實是,我國的引渡未能成功,對此,筆者總結兩點原因。
第一, 關于“死刑不引渡”的問題。加拿大是世界上較早廢除死刑的國家之一,因此賴昌星正是利用了加 1999 年《引渡法》中對死刑不引渡 的規定,要求加法院不予裁決引渡的。實際上除了這樣硬性的法律規定之外,加拿大等西方國家從官方到民間對我國的法治狀況一直缺乏信心,尤其是對我國的刑事司法不信任。而恰恰在賴昌星的案件中,針對加拿大《引渡法》關于死刑不引渡的規定,我國采取的做法是發出外交照會。即外交部承諾不會對賴昌星判以死刑。這一做法正中下懷,被別有用心的人指責為中國行政對司法干預的體現。事實上,我國《引渡法》第 47條規定應由國內辦案機關及其上級機關負責起草和準備引渡請求書及材料,外交部只是附照會予以確認并向外傳遞 。由此得出的教訓就是司法機關在引渡案件中參與度不夠,至少給外界的表象是這樣,即使有法律的規定,在實踐中更應重視司法機關的作用,以明確區分其與外交部門的扮演角色。
第二, 在賴昌星案件中,一個關鍵性證據,紅樓保險柜中的香煙運送報告,因在收集時未嚴格按照刑事證據收集程序,其證明力受到了削弱。加拿大屬于英美法系國家,他們的法律傳統就是重視程序合法性,追求的是形式公正,既然和這樣的國家談司法協作,就不得不重視他國的法律傳統。而我國至少在賴昌星案中體現出了對程序合法性的疏忽,具體法律標準沒有跟上,實踐中執法人員在無法可依的情況下,只能“自由裁量”,導致違法收集證據,無法實現實質正義。
三、對中國引渡制度完善之建議
首先,關于死刑不引渡問題。根據加拿大 1999 年《引渡法》第 47 條第 1 款的規定,根據請求方的法律,對引渡請求所針對的行為可判處死刑,司法部長可以酌情拒絕引渡請求。許多的西方國家均在其國內法中確立了“死刑不引渡” 的規定。因此我國國內有不少學者認為,我國也應該盡快確立“死刑不引渡”原則 ,以順應國際實踐。對于這種觀點,筆者持贊同的態度,具體理由如下,第一,“死刑不引渡”原則首先是一種形象條款,能夠充分反映我國在人權保護和適應國際實踐的態度,同時為我國與像加拿大這樣的西方國家簽訂引渡條約創造實質性的對話平臺。人的生命權是基本人權,是不可剝奪的,我相信這不是西方國家的專利信仰,而是全人類的共識。由于國情不同,我國到目前還沒有廢除死刑,這一點也經常受到西方國家的詬病。面對國際輕刑化的形勢,在死刑不引渡已成為國際慣例的背景下,我國十分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與國際接軌,即先在法律上明確規定“死刑不引渡”,慢慢向徹底廢除死刑邁進。第二,“死刑不引渡”原則的確立有助于我國成功引渡賴昌星這樣的經濟罪犯。有不少學者認為,死刑犯不引渡的條款將會成為外逃貪官的免死金牌,如若實施,就會鼓勵貪官外逃,對懲治貪官不利,還會造成“同罪不同刑”的問題。但是也要看到,如果因為拒絕作出承諾而導致不能引渡,那就會使外逃人員逍遙法外,連被告席都站不上,更何談得到公正的審判。我們現在討論的前提是被請求引渡人已經外逃,否則也沒有討論的必要,在現實面前,只能見好就收,顯然,規定“死刑不引渡”更有利于懲治犯罪,以維護司法公正。
其次,關于政治犯的引渡問題。國際法上已經產生許多條約,包含了部分犯罪非政治化的內容,從較早的《歐洲引渡公約》規定:“本公約的目的,不應將殺害國家元首或其家庭成員的行為或未遂行為視為政治犯,發展到現代,如《聯合國反腐敗公約》中明確宣布,對腐敗犯罪不適用政治犯罪例外原則,以及《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對政治犯不引渡原則的限制性規定,都是這一趨勢的證明。對于這些條約,我國已經積極參加,因此應該及時修改《引渡法》,以承擔國際義務。
第三,規范《引渡法》與相關國際條約的優先適用問題。我國《引渡法》沒有明確規定國內引渡法與中國簽訂的國際條約的關系,這就涉及國際法與國內法誰的效力更高的問題。規定一致還好說,如果不一致,就會出現法律適用的沖突問題。最高人民法院 1998 年頒布了《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其 317 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或者參加的國際條約中有關于刑事訴訟的具體規定的,適用該國際公約的規定。但是,我國聲明保留的條款除外。”該司法解釋明確了在引渡問題上國際公約的優先適用性,但是作者認為,我國《引渡法》中也應進行相應的規定,用法律的形式固定此項規定。
第四,明確引渡過程中機構的權限與分工,前面講到,在賴昌星案中,我國外交部的承諾舉動被人抓住大做文章,這反映出在引渡過程中機構之間的分工與權限還需進一步明確,以解決機構之間在職權上界限不清晰或存在矛盾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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