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尼采反道德的道德觀

摘 要：尼采被稱為反道德主義者，他也這樣自稱。尼采的道德觀以強力意志思想為出發點，把強力意志作為道德和善惡的標準。尼采把道德區分為主人道德和奴隸道德，并在這兩種道德的對比中闡明了他的道德觀。他提倡主人道德，其本意在于造就一種新的理想人格。他反對傳統善惡道德，反對基督教的頹廢，反對奴隸道德，認為它是弱者的道德，是妨礙生命擴張和本能發揮的道德，是人類退化的道德。他對于奴隸道德的批判，有破壞傳統舊道德的積極作用，但也包含著全盤否定歷史上的道德遺產的傾向。

關鍵詞：道德觀；強力意志；主人道德；奴隸道德

中圖分類號：B516.4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24-0021-02

由于尼采思想存在很大的爭議性，他被人們稱為反道德主義者和虛無主義者。尼采的道德哲學是為了賦予生命以意義，他是站在生命的立場上否定舊的道德價值。他憎惡基督教道德的頹廢性，反生命性，向整個道德提出質疑，他的出發點都是對基督教道德的批判和對超人道德的頌揚。

一、尼采“反”的是什么“道德”

尼采是傳統道德的破壞者，他認為基督教、猶太教的道德觀違背了“真理”和自然價值。而這些真理和自然價值是建立在個人價值基礎之上的。基督教倡導軟弱、謙卑和命運，認為追求力量、侵略、統治是不道德的。尼采究竟反對和批判什么道德呢，首先，尼采反傳統理性。尼采指出，“理性”是一種疾病，或一種頹廢，因為它缺乏勇氣面對現實，是壓抑感官本能的結果。他視理性為頹廢的預兆，衰敗生命的表征。尼采認為由理性主義支配的思想和文化有其自身的局限性，正如中國儒家的傳統思想“存天理，滅人欲”一樣，是對人類所具有的非理性的生命和本能的一種限制和扼殺。尼采不相信有純粹的智慧和理性。正如蘇格拉底，尼采認為蘇格拉底一生都在隱瞞理性，他不確定蘇格拉底最終選擇理性道路后不后悔。關于智慧與生命的關系問題，尼采對蘇格拉底持批判態度。尼采認為，人的感官把世界限定為生成、流逝、變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世界、本體的世界。但是理性懼怕生成與流變，它設置了很多偏見和謊言，以此創造一個彼岸的世界、本體世界。人的本能一旦受束縛，便限制了人的創造性。那么，人何以創造價值，人類的道德怎么被賦予價值？所以尼采堅決反對自蘇格拉底以來的理性主義，主張釋放人的本能。傳統的理性意義上的道德是危害生命本身的。

其次，尼采反傳統道德。尼采反的傳統道德主要指基督教道德。基督教認為人的本性是神賦予的，不是來自于人的身體和意志。基督教讓人拋棄一切欲望和現實的物質利益，它的禁欲主義產生的危害是非常大的。尼采說自己是非道德論者，尼采指出：“就我個人而論，我是一個最反基督教的人。”[1]18基督教道德是“對生命的犯罪”，“它使人墮落”[2]100。尼采把道德分為主人道德和奴隸道德，后者是弱者的道德、使人退化的道德，謙讓、博愛、憐憫、自我犧牲、和平、悲哀等都屬于奴隸道德。基督教道德就是奴隸道德，對于奴隸道德，尼采認為它把行為放進“善”與“邪惡”標準中，認為奴隸道德的特征是自我否定、謙卑、反動、憐憫。奴隸道德會對社會產生不利的影響，奴隸道德與主人道德對善惡的評判標準極端對立，如果用奴隸道德的標準來衡量，主人道德中的善就是惡，它與主人道德所提倡的強力意志格格不入。奴隸道德反自然，就是壓抑人的生命本能，造成人內心的罪惡感，從而在根本上摧殘人的生命。尼采的思想是比較激進的，他挑戰權威，認為基督教道德就是一種頹廢的道德、虛無的道德。尼采以“重估一切價值”對基督教道德及古希臘理性主義進行了批判和顛覆，這對沖破盲目的基督教信仰及其道德的禁錮、張揚人性是有其歷史進步意義的。

二、尼采道德觀的內容及其局限性

尼采認為，權力意志是支配世界和人類行為的動力，人生表現為一個對權力意志的追求過程。價值的基礎和實質只有從這個對權力意志追求的過程中才能得到解釋。從權力意志出發，尼采構筑了他的道德觀。他提出的一種新道德就是主人道德，主人道德與奴隸道德是對立的。主人道德是貴族的、上等人的道德，是強者的道德，強者是善惡的創造者。主人道德強調自然、生命、本能。在主人道德看來，只有符合生命利益的才是道德的。而生命利益，最根本的就是讓本能生長、流動和發揮。主人道德肯定自我，認為價值是自我創造的，好和壞的價值判斷標準完全來自人本身。尼采以唯物論和進化論為依據，提出了“權力意志”、“超人哲學”。權力意志是普遍存在的，是人性中支配一切的欲望。以權力意志為基礎的主人道德是統治階級的道德觀，統治階級制定了所有價值標準，他們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認為只要是對自己有害的，那么它本身就是有害的。主人道德與奴隸道德的反生命性、利他主義不同，它的本質是利已主義。在《尼采生存哲學》一書中，尼采指出：“冒著觸怒天真無邪的耳朵的風險，我提出，利己主義乃是高貴靈魂的本質，我指的是一種不可改變的信念……高貴的靈魂接受利己主義這個事實，不提出絲毫異議，也未感覺到其中有什么刺耳、令人不舒服或武斷之處，而是將其視為這樣一種東西，其根基存在于事物的基本規律之中。如果要為它取名字的話，他會說：‘這就是正義本身’”[3]119。可見，尼采把主人道德的本質被歸結為利己主義。為了使生活具有道德，必須要有新的道德價值，這種新的道德價值就是尼采所說的“超人”所代表的道德價值。這種“超人”所代表的道德就是主人道德，強調人的本能、強力意志的道德。

尼采所提出的新道德觀是建立在權力意志之上的，他的道德觀是和權力意志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權力意志是尼采道德觀的核心概念，是生命意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可以用權力意志來衡量，權力意志在一定程度上說就是人的生命力、人的本能。尼采把權力意志作為道德和善惡的標準，凡是符合權力意志的，就是道德的，就是善；反之，則是不道德，是惡。尼采創建了偉大的“超人道德”，這個新價值觀是以利己為出發點的，與狹隘的功利主義有所不同，它主要突出了權力意志的創造性。“超人是大地的意義”，是個人生命和世界生命融為一體的世界，是一個超越理性的世界。

道德是人類在實踐過程中形成的產物，道德文明也是在人類社會歷史活動中形成的，它標志著人類對自然生物本能的超越。尼采因為批判基督教的頹廢性、腐朽性而反對一切道德是欠妥的，對在西方有著很強的歷史淵源的功利主義道德和義務論道德的批判，雖然有其合理因素，但對之完全否定也是錯誤的。基督教道德雖然有很多消極不利的方面，但是，它所提倡的博愛、善良、慈悲、誠實等精神，也是許多西方人所遵守的價值觀念，而且這些精神對維系西方社會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都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尼采的主人道德也有消極的方面。主人道德如果不遵循理性原則就會走上非理性的道路，強力意志是非理性的，所以尼采的道德也是非理性的。道德遵循理性原則才是合乎人性的，尼采實際上是把道德形式從一個非理性的極端扭轉到另一個非理性的極端。主人道德推崇人的本能，但是人的本能也有消極的一面，對人的本能的消極的一面的容忍，對個人和社會都是有害的。尼采一味強調追求權力意志和超越精神，卻忽略了人類生存層面的基本事實，人類只有解決了最基本的生理需要，然后才能從事政治、文化活動。盡管尼采有詩人的激情和憤世嫉俗的勇氣，但他的思想與社會實際不符，不是社會改造的理性措施。尼采認為文明社會的道德和秩序壓抑了人的激情和本能，但是他無法解釋清楚以權力意志為基礎的善惡觀與以理性為基礎的道德觀之間的關系。尼采反對基督教的禁欲主義，主張自然生命力的充盈，激情的高揚，同時又主張本能的節制與升華，但是，如何把二者統一起來，確實是個問題。

三、研究尼采道德觀的價值與意義

尼采認為，只有以權力意志為基礎的善惡觀取代以基督教為代表的傳統道德觀才能使生命進化，他試圖在宗教禁欲主義和近代功利主義、享樂主義之上尋找第三條道路，雖未成功，卻富有啟發意義。尼采的“超人”道德中的“超”不是超級而是超越，我們可以把超越自我看成是人的一種基本屬性，人永遠不能滿足現狀，人類應該在這種自我超越中不斷地進取。另外，尼采的道德觀也可以看做是一種生命的張力。尼采是一位保持生命張力的哲學家，他始終保持著批判和超越精神。有人說尼采是一位悲劇的哲學家，但他絕不是悲觀的哲學家。尼采所批判的就是基督教衰頹的道德觀念下產生的悲觀主義和虛無主義，盡管尼采也算是一位虛無主義的哲學家，但正如有的學者所言，虛無主義有雙重意義：積極的和消極的。后者可歸為叔本華的歸宿，而前者才是尼采的目標。尼采正是把人的生命理解為一種沖動和創造力，而這就是生命的張力，這對現世存在的一些頹廢征兆有一定警示作用。在尼采之前，很多西方學者都起來反對基督教的神學，但都不敢搖撼從這神學中產生來的道德觀念。尼采不顧一切地摧毀那些陳舊的道德，震撼了人們的心靈。尼采的道德哲學思想在近代中國曾產生過一定影響，對中國的五四運動的爆發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在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如何堅持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客觀、真實地認識道德存在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充分認識道德的調控和導向功能，以便消除“不道德”的現象，是當務之急需考慮的問題。我國正處在改革開放的攻堅期，理解尼采的主人道德、權力意志的思想，理解他那不畏艱辛、勇于超越和創新的“超人”精神，對于防止個人主義、享樂主義的泛濫，對于精神上“無家可歸”的現代人都有一定的益處。

參考文獻：

[1]尼采.尼采文集[M].劉峙，等，譯.北京：改革出版社，1995.

[2]尼采.權力意志—重估一切價值的嘗試[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3]尼采.尼采生存哲學[M].楊恒達，等，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8.

[4]尼采.論道德的譜系［M］.北京：三聯書店，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