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見義勇為行為中,勇為者在施救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一些過失而對被救助者產生一定損害。如果因此追究勇為者的責任,會影響更多潛在見義勇為者的出現,制約更多見義勇為行為的產生。給予見義勇為者一定程度的民事責任豁免,可以免除其后顧之憂,對形成助人為樂、濟危互助的和諧社會氛圍有直接的激勵作用。
【關鍵詞】見義勇為 民事免責 法律保護
見義勇為行為及其影響因素
見義勇為,語出《論語·為政第二》—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多指普通人救危解難的主動行為。歐美西方社會稱其為“好撒瑪利亞人行為”,來源于圣經中的一個故事,也叫“無償施救”。《山東省見義勇為保護條例》第二條則將見義勇為行為定義為“非因法定職責或者約定義務,為保護國家利益、集體利益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安全,不顧個人安危,與違法犯罪行為作斗爭或者搶險救災的行為”。
據此定義,構成見義勇為行為須滿足四個條件:一是有益他人或社會。這是“義”,“見義”而為,無義不為。二是無救援義務,可做可不做。同是遇到搶劫,警察救助是責任所使,普通人去救即為見義勇為。三是救援有風險。無風險則屬于一般互助,不屬“勇”為。四是救助行為不求回報,之后任何時候也不接受受救者任何形式的回報。
對見義勇為者的法律保護
民事主體從事任何民事活動,應當保持合理、理性的謹慎,這是一項基本義務。我國《民法通則》中明確規定:“公民、法人由于過錯侵害國家的、集體的財產,侵害他人財產、人身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這里的過錯,就是指行為人未履行合理、謹慎的注意義務,主觀意志麻痹或任意,造成他人利益損害,要負法律責任。據此,見義勇為者在救援行為中未盡到合理、謹慎義務而導致受救者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也要承擔責任,并不因其行為正義而自然免除,受救者追究其責任于法有據。但這顯然對見義勇為者不公平。
見義勇為,為人褒贊。社會對其的支持形式無非兩個方面:一是精神層面的支持,進行宣揚表彰;二是物質層面的支持,對見義勇為卻自身受傷或遭受財產損失的,由社會給予治療或補助。在歐美許多國家還普遍實行一項法律救濟制度,給予見義勇為者相應的“民事責任豁免”,通常稱之為《好撒瑪利亞人法》(Good Samaritan laws)或《無償施救者保護法》。
免責依據與相關限制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二十八條、第一百二十九條規定了“緊急避險”與“正當防衛”兩項制度。這兩項規定的共同特征是,行為人確屬“故意”采取行動,損害了他人人身、財產,但其目的在于保護更大的利益或為了制止他人對自己的不法侵害,屬于行小害而保大利,法律豁免其本應承擔的責任,前提是情況緊急、無法采取其他措施、有明確規定:見義勇為與上述行為相似,區別在于,前者是避險或避害,后者是救險,都是處于緊急狀態下,但見義勇為者無償出手援救,是將“避險或避害”變成了“救險”,是額外增加了義務、承擔了風險。
個人不顧安危,制度應當保護,權利與義務相對應是法律的基本原則。對見義勇為者在施救過程中的非故意行為所造成的損害,豁免其民事責任,等于給其一項額外的權利,不僅符合法律原則,更支持著公民舍身忘我之行為,彰顯出懲惡揚善的基本立場,十分必要。
當然,豁免也有一定限度,它只針對一般合理謹慎義務。若過失損害大于救助行為所產生的“收益”,就失去了鼓勵的意義。如何劃分未盡一般合理謹慎義務與嚴重過失?美國第一個制定《好撒瑪利亞人法》的佛蒙特州對急救行為中的過失有一個可參考限定。急救行為應當以救人者自己處于同樣境地時可以得到的,沒有危險又不妨礙他人履行其重要職責那樣的方式實施。超過這個限度的過失或錯誤,免責就會慎重,需根據具體情況具體裁量。
過失免責制度的激勵效應
人是社會動物,行為互相影響。我們所做的每個決定都是針對相關反應的“最佳決策”,這個決策過程被稱之為博弈。假設某人因某種突發情況陷于危險境地而無力自拔,恰好有旁觀者(無關者)在場或遇見,此時雙方處于一種互動態勢。旁觀者是否愿意援助?受援者如何反應?都是未知數,都可能因對方的反應而變化,雙方的抉擇就是一局“效用最大化”的典型博弈。博弈的參與方分別為見義勇為者(簡稱勇為者)和受救助者(簡稱受救者)。為便于分析,簡化其他情況,假設勇為者的選擇只有兩個—或出手相救或不救;受救者的反應也只有兩個—對勇為者在救助過程中因自身過失產生的額外損失,追究其責任或不追究。雙方的“損益”表示如圖1。
圖1 見義勇為行為的損益對比
受救者:得不到救助,只有損失記為﹣A;得到救助,挽回的損失記為A,若再向勇為者的救助過失要求損害索賠還會有收益PH,總收益記為A+PH。
勇為者:因為沒有救助義務可以不出手相助,不出手,無論受救者如何反應,均既無收益也無損失,總收益記為0。若出手相救可能出現被受救者追責、不追責兩種結果。其中,被受救者追責,會產生出手施救的成本C(誤時、誤事等)、承擔的直接風險Y(損財、受傷甚至死亡)和間接風險H(因施救而引來的受救者損失索賠),風險的發生概率為P,預期總風險為P(Y+H),總收益為凈付出,記為﹣(C+PY+ PH);受救者不追責,則預期風險只有Y,總收益為﹣(C+PY)。現將這一個博弈局勢置于兩個不同的法律規定之下進行分析。一是過失有責制,即勇為者在施救過程中如果有失誤,造成被救者一定損失允許被救者追索民事責任;二是過失免責,即勇為者在施救過程中如果有失誤,造成被救者一定損失不允許被救者追索民事責任,強制豁免。雙方損益對比如圖2。
圖2 兩種法律規定下的見義勇為行為損益對比
圖2中左圖實際與圖1吻合,表示常規過失有責制度下的雙方損益。受救者沒有選擇余地,其是否收益及收益多少均取決于勇為者。勇為者有選擇救或不救的主動權:相救導致雙方產生不可分割的利害關系,并使受救者有了對救助過失追究責任或放棄追究的選擇權—追究則讓受救者有“A+PH”的收益,伴之勇為者有-(C+PY+PH)的損失;放棄追究,受救者收益為A,勇為者損失為“-(C+PY)”。若勇為者選擇不相救,則無論受救者作何反應,結果都是勇為者無增無損,收益為0;受救者則遭受損失-A。所以,在這種形勢下,受救者選擇追究責任是其相對優勢策略,勇為者則選擇不救作為優勢策略最終不會伸出援手。
圖2中的右圖是對勇為者實行過失豁免的損益對比。在這種制度下,勇為者的過失責任PH被法律豁免后,無論受救者作何反應,不再擔心施救后的額外索賠風險,其施救成本始終為“-(C+PY)”,抉擇容易傾向于見義勇為。
實際上,見義勇為就是一種受人尊敬的自我犧牲行為,“C+PY”是其甘愿承擔的損失與風險,可以視為0。因此,出手相救與己無損,與他人和社會有益;不相救,與己雖也無損,但與他人和社會有損。一件無損自己又利他人和社會的事情,為什么不做呢?說明民事責任豁免制度能使不公平風險最小化,具有激勵見義勇為行為的內在制度傾向,如圖3。
圖3 民事責任豁免制度的激勵效應
趨利避害是一切生物的本能,提倡見義勇為應借鑒歐美的《好撒瑪利亞人準則》和《無償施救者保護法》等相關規定,給予見義勇為者過失免責“優惠”,這符合扶正怯邪、保證公平的法律精神。小悅悅事件的發生地深圳已開始制定見義勇為地方性法規,山東省也在修改相關法規。希望在新的法規中,民事責任豁免的條款能夠列入,以彰顯法律對見義勇為行為的支持,這必將對倡導見義勇為起到有力的推動作用。
(作者單位:青島濱海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