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要善待動物

高興

無論是長途黑車的菜貓，還是歸真堂的活熊，都引發了善待動物的話題。筆者贊成善待動物。但這種討論最終往往陷入“子非熊，安知熊痛與不痛”的抬杠。竊以為，這種討論的方向錯了。保護動物的初衷，其實不在于動物的感受，而在于人的感受。

反對者們常說，既然他們這么愛貓狗，為什么還要吃肉呢？難道豬牛羊、雞鴨魚就不是生命嗎？

在法律上，人和物截然不同。人是享受權利的主體。動物是物。無論是寵物，還是家畜，都不享有法律上的權利。

但是，對人而言，動物又不是普通的物。普通的物，比如一個玻璃杯碎了，你可能也會難過，但假如難過上好幾天，大概就需要看心理醫生了；可如果是你狗狗死了呢？區別出來了，為什么會有這種區別？因為人的感情。

有情始作人。人類感情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就是推己及人、推己及物。我們相信人類都有感情，于是認為與自己相近的其他生靈也有類似的感受。而且，越是與人類相近或者親近的動物，我們的這種感情認同就越強烈。

比如說，電影《海豚灣》中海豚鮮血染紅海面的場景，引起了人們強烈憤慨和同情，可漁民捕撈金槍魚的手段不見得更加文明，卻并不妨礙我們大啖生魚片，這難道不是因為我們相信海豚是一種非常聰明的高等哺乳動物，而且還永遠帶著像人類一樣迷人的微笑嗎？電影《戰馬》可以賺取無數人的眼淚，但對探索頻道中獅群捕殺非洲角馬的血腥畫面卻無動于衷，這難道不是因為馬是人類的伴生動物，與人類更加親近嗎？只有圣人才能在內心真正做到眾生平等，大多數人對不同的動物，總是分三六九等的。

既然人對動物有超出對一般的物的感情，而且對某些動物又有超出對其他動物的特別強烈的感情，那么當這些動物受到虐待時，姑且不論動物有無痛感，至少，人會感受到不快，甚至是心理上的折磨。誠然，這只熊是你的，你有權利用、處分自己的財產，但你無權傷害他人的感情。所以，我們提倡善待動物、禁止虐待動物，看似保護的是動物的利益，其實保護的是人的精神利益。

對人的精神利益的保護亦要有范圍和限度。有的人慈悲為懷，“走路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是不是也要將螻蟻、飛蛾一并保護呢？法諺有云：“法律首先是情理。”而情理必為社會上大多數成員所認同。法律所保護的人的精神利益，必定是大多數人具有的或者承認的精神利益，而不是個別人獨特的精神利益。這也就回答了先前提到的反對者們的質疑：為什么不能食用寵物卻可以食用家畜？理由就是，對于這個社會上大多數正常的、理性的人而言，寵物與對作為肉食來源的家畜，感情是不一樣的。

為了與那些以保護生物資源為目的的動物保護法相區別，我們將以禁止虐待動物、增進動物福利的法律稱之為“動物福利法”。自從1822年世界上第一部動物福利法——英國的《馬丁法》問世以來，類似法律在世界各地遍地開花，除歐美外，印度憲法規定“防止動物的痛苦是印度人民道義上的義務”，我國的香港地區也有《防止殘酷對待動物條例》。這些法律法規，都在為特定的動物免遭饑渴和營養不良困擾、免遭在惡劣環境中生活、免遭痛苦傷害、免遭憂慮恐懼、表達天性等“五大福利”保駕護航。筆者認為，它們歸根到底保護的都是人類的善良天性、惻隱之心，保護的都是人的精神利益。

國人自古就有動物福利意識，“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孟子認為這是君子的美德。在當代中國，亦不乏動物立法，如《野生動物保護法》等等，一個值得關注的細節是，在2006年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畜牧法》提交審議的草案中，曾經包含“動物福利”一詞。遺憾的是，此款在最終定稿時被刪除，但筆者相信，作為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環節，一部以保護人的精神利益為主旨的動物福利法，會在不遠的將來問世。

為什么要善待動物？因為善待動物，本質上是善待人的感情與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