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架”的自然法

摘 要：法治國是現在每個國家都積極追求的國家形式，其基礎是自然法還是法律實證主義。自二戰以后，法律實證主義的地位已經一去不復返，自然法卻又再次復蘇，成為了完美的代名詞。自然法雖然較實證法更接近正義法（上帝法），但是其發展依賴于復雜的社會背景，毋庸置疑的受到政治的約束和利用，受到人類認識局限的影響。在追求法治國的當下，自然法該何去何從。關鍵詞：法治國；自然法；法律實證主義；正義法中圖分類號：D920.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12-0079-02自然法的發展過程中，其內涵和外延不斷變化。在古希臘思想家看來，萬事萬物都是有規則和秩序的，不僅自然界存在著規則，社會之間、民族之間、個人之間的關系也都有它們先前已經確立的整合秩序。這個整合秩序或者叫做“自然法”，或者叫做“理性”[1]。但是，自然法作為一個比較明確的概念以及以此建構的較為完整的學說，應當肇始于斯多葛學派。在斯多葛主義者看來，各國的法律只是不充分地模仿自然法而已，理想的狀態是建立一個所有的人在理性指引下和諧共處的世界國家[2]。而自然法就是人的正確的理性制定的法律。從古至今，人類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對真理的追求。但是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難免會限于九曲十八彎的迷宮之中，從自然法學的孕育成長，到分析實證主義法學的獨領風騷，再到新自然法學的重出江湖，就可見自然法學的發展歷程非一般。自然法學的發展通常被區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十七八世紀的古典自然法學，將法學從神學中解放出來，通過分權防止國家肆意侵犯個人的天賦權利，強調人民主權。第二階段是二十世紀的新自然法學，新自然法學較自然法學最大的區別在于：新自然法學強調“自然法”是可以變化的，這是對自然法學的發展，但是這種發展的最終出發點和歸宿是為緩解社會矛盾，維護資本主義制度。自然法學從發展之初就不是完全獨立的，它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是扭曲的，“童年時代”被神學囚禁，“少年時代”淪為政治統治的附庸。以至于自然法到了現在，它的“人格”是畸形的、分裂的。自然法的一部分體現的是追求法精神的實質，另一部分卻又致力于維護國家、民族和集體利益，犧牲小我而侵犯人的自然權利。我想這正如同鄭永流教授所說：“自然法為何不是一個絕代佳人，原是它也不外是一種思維方式所致。”[3]思維本來就是一種思緒，一個特定的人在一個自己生存的特定的社會中，所親身接觸過、所親身經歷過的特定的人、物、事以及道聽途說中所形成的認識和思考的方式而已。中世紀神學家和經院哲學家托馬斯·阿奎那認為“作為人類理智至善至美的結晶，自然法可以接近，但無法完全代表神圣法。”筆者總結了一下約束自然法走向神圣法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一、自然法被政治意志所約束法治強調的法律是被人們能動地發現的自然法則，而不是統治者的權力意志。法治的“法”是“至善之法”，是出淤泥而不染，獨善其身，追求正義、公平，避惡揚善，不被世俗左右的神圣之法。但是已經被人們認識的“法”或者依照人類的思維理解的“法”并不是真正的“自然法”，那是被異化的法。每一段歷史都如同一部電影，基本上導演都是政治。在希特勒當權時代，德國法學家公認占主導地位的法律是實證主義法，其主張“法律就是法律”，其實質用“新帝國的國家法理論家”卡爾·施米特的話來講，就是“今天整個的德國法律……必須完全地、唯一地接受納粹主義的精神指導……任何詮釋都應與納粹主義相符。”[4]筆者認為納粹的“民族主義”的思想根源來源于自然法。納粹思想的論證是，法律應當保護人民的利益，人民的利益體現在集體中，集體的利益就是民族的利益，維護民族的利益就是維護人民的利益。這種循環論證的體系中，其起源是自然法，只是“套”上了實證主義主張“法律與道德是相分離”的“外衣”，“法律就是法律”，這才完全迎合當時納粹獨裁統治的需要。如果納粹德國專制的最大罪人是法律實證主義，那么自然法就是間接幫兇。自然法作為一種思維方式，不可能有一個始終如一的內容，自然法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人的假設[3]。那么自然法變化著的內容是什么？是亞里士多德那時的城邦生活，其生活在古希臘中期，那時希臘正處于有盛轉衰的轉折點，社會動蕩不安。亞里士多德作為“百科全書”式的專家權威，其認為統治與被統治源于自然本性，有些人天生就是自由人，有些人天生就是奴隸[5]。統治者接受這種自然法的理論，并利用這種階級理論，使得奴隸緊緊依附于自由人存在著，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社會矛盾。自然法抑或是在中世紀教會的說教中，自然法是上帝的旨意，而教會就是上帝旨意的傳達者；還是基于“理性”是一切共同擁有的最大財富，奴隸也是國家的成員……從自然法學的一路發展觀察，每一次內容的變化都被政治環境約束。馬克思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句話精辟極了。因為不同的經濟制度或生產關系，便決定了軍隊法律的專制對象不同，也決定了文化教育所宣揚的意識形態不同，更加決定了統治者或者立法者采用的法律思維的不同。自然法學的確是在變化，但是的確不是完全基于人類的理性認識的深入而改變著。正如春秋時期的孔夫子，滿腔抱負周游列國，游說“禮崩樂壞，恢復周禮”，但卻落得個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窘境。然而到了大一統的漢武帝時代，董仲舒“天人合一”的儒家思想卻取得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二、自然法被人類的認識所限制（一）認識能力的局限性。自然法的哲學觀是主客體二分，作為主體的人是理性的，有些理性便可去發現那些先在真理。然而人不可能做到物我兩忘，認識與客觀世界糾纏在一起，客觀世界為人經驗的世界[3]。而自然法是人的經驗的結晶，每個認識主體都不可能脫離其所處的社會環境，其接觸過的人和事，對于不同的主體，自然法的內容可能就不一樣。在中國的大部分農村地區，認為繼承的主體應當僅限于男性（兒子），他們認為的平等就是在所有的兒子之間財產平分，繼承的平等中很自然地排除女性群體。“上帝的力量盡管大得無法衡量，我們仍然可以說有些東西不是他的力量所能左右的……正如即使上帝也不能使二加二不等于四，他也不能使本來是惡習的東西成為善。”[6]簡言之，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純自然”的自然法，因為自然法則一開始就是被人類的精神或者認識所扭曲，人類始終在想方設法用自己的認識和價值觀去創造和衡平屬于人的“自然”。如果能夠真正理解這一點，自然法只是人類自我意識理念中的一個“應當制度體系”[7]。“按照自然而生活”也確實是斯多葛學派(Stoic)哲學理論的概括。（二）認識范圍的局限性。在自然法的藍圖中，其最終的歸宿應當是幸福的。只是人類對自然法的認識范圍有限，不能全面體會自然法追求的法精神的本質，不知道去如何實現或者采取何種措施去實踐法精神。正如自然法追求的平等，“人人生而平等”，這是我們人類對自然法的“平等”的解讀。我國對平等精神的實踐是落實在將其分為形式平等與實質平等，在達到形式平等的同時兼顧實質平等，最終達到真正的平等。但是自然法追求的很多價值觀念是相矛盾的，如何在既保障每個人的天賦的自然權利的同時，又不侵犯其他人的自然權利呢？這兩者之間應當存在一條平行線，那便是自然法所追求的。三、依法治國的中國大環境下自然法的作用（一）構建崇尚法律的社會，實現國家法治美國當代法學家昂格爾指出：“西方特有的法治形成得益于兩個歷史條件：一是多元利益集團的存在，這是法治產生的社會結構條件。一是自然法學說，這是法治產生的思想條件。法律秩序得以產生的第二個主要條件就是存在一種廣泛流傳的信念，在不那么嚴格的意義上，可稱其為自然法觀念，它包括了一些規則和描述結合在一起的、普遍適用于各種社會形態的原則。”[8]嚴格來說，西方法治之所以如此完善，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國民對法律的神圣性的尊崇。蘇格拉底之死最能說明西方人對法律的敬畏，蘇格拉底是為捍衛雅典城邦的秩序和法律而死的。在當代中國面臨的嚴重的挑戰就是在普遍缺少法律信仰的今天，如何構建人們對法律的信仰，之所以法律失去公信力，是因為人們認為在這個功利、浮躁的社會，法律已經成為了既得利益者自私行為的合法化依據。自然法最終的理念是對幸福生活的訴求，時時刻刻都在實踐著平等和正義，保障人的自由權利和物質財富。自然法是一種思維方式，其思想所蘊含的平等、公正、自由、權利等理念有助于人們重構對實在法的信心。（二）兼具保障弱者的權利，促進社會和諧發展無可厚非，實在法是由社會優勢力量所孕育的產物。雖然我國實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人民代表人民選，人民代表為人民，但是社會不同人群生存的環境、文化程度和價值追求是不盡相同的。自然法本質上是建立在理性基礎上的道德法，它更多地代表了一種倫理道德觀，一種正義觀[9]。自然法作為指導實在法建立的精神和原則，將實在法引向正義和公平的軌道上，成為弱勢群體維權的依據。總所周知，每部法律的制定都有其指導思想，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的基本原則是平等適用刑法原則、罪刑法定原則和罪行相適應原則。暫不論原則的適用，至少可以有效限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權，成為弱勢群體保障自身權益的有力武器。參考文獻：[1]張文顯.二十世紀西方法哲學思潮研究[C]//法學家書坊.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2]李永紅.法理學[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9：43.[3]鄭永流.自然法：一個絕代佳人？[J].法哲學與法社會學叢論，2000，（2）.[4][德]英戈·穆勒.恐怖的法官——納粹時期的司法[M].王勇，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63.[5]姜素萍，郭太平.亞里士多德的經濟倫理思想[J].德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9，（1）.[6][荷]格老秀斯.戰爭與和平法[M].何勤華，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52.[7]丁建軍.自然法之流變及精義闡釋[J].學術界，2005，（5）.[8][美]昂格爾.現代社會中的法律[M].吳玉章，周漢華，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4：68.[9]余衛東.和諧社會的自然法視角[J].倫理學研究，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