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地區學校教育與民族文化關系探究

摘 要：在現代化背景下，民族地區學校教育與民族文化關系問題面臨諸多困境。學校教育在民族地區的一個重要任務在于如何防止現代化的負面效應，并積極地從民族文化的保護與傳承方面，解決民族成員的心理不適與精神困惑。這就要求學校教育既要傳授普世性知識，又要兼顧到地方性知識，但目前實施效果并不理想。民族文化需要被重新認識，重新理解。

關鍵詞：民族地區；學校教育；民族文化

中圖分類號：G75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03-0131-02

一、民族地區學校教育與民族文化的基本現狀

少數民族的聚居區，經濟狀況遠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甚至低于全國的貧困地區。全國貧困地區存在的一些教育問題，如教育經費緊張、學生流失率高等在這些少數民族聚居區都存在，而且顯得更加嚴重。我國絕大部分少數民族都有自己的語言。少數民族內部一般都用自己的民族語言進行交流。但是，以黔東南州為例，在學校尤其是在課堂之上，筆者所調查的各個學校均用漢語授課。只有部分少數民族聚居的村莊學校，可能會采用雙語授課。但是，雙語授課并不是為了這些語言的傳承，而是為了教學的方便。

民族地區的部分學校都有地方性教材，其主要內容是當地的一些民族歷史文化、民風民俗和當地的一些勞動技藝等。但是，這些教材很少真正進入學校的課堂。也有一些民族地區的學校結合本民族的文化特點，開設了一些富有地方特色的課程，如侗族大歌、蘆笙等。但是，這樣的教學活動在筆者調查的地區很少見，地方性課程在整個課程體系中所占的比例和學校對這些課程的重視程度都顯不足。民族地區學校的教學內容和全國其他地區基本一致。

民族地區學校系統之外，各民族文化也與漢族的文化正在日趨一致，一些民族地區的部分民族文化正在逐漸消失。語言無疑是文化的核心，但是，一些少數民族的青少年已經不會講他們本族語言。一些重要的民族節日也面臨同樣的問題。以筆者調查的黔東南地區為例，針對民族地區高三學生對本民族文化掌握程度的問卷統計結果顯示，在父母親這一代，民族融合情況已經比較深入了，家庭傳統文化氛圍并不濃厚，而在學生這一代里，這種情況更為普遍，尤其是城鎮戶籍家庭融合程度已經非常深。當前，隨著我國社會的快速發展，少數民族漢族化的現象更是日漸加快。

二、民族地區學校教育與民族文化關系的相關思考

“文化是民族的重要特征，是維系一個民族生存、延續的靈魂，是民族發展繁榮的動力與活力的源泉。了解一個民族，必須了解她的文化；尊重一個民族，必須尊重她的文化；發展一個民族，必須發展她的文化”。[1]對于一個多民族國家中的少數民族文化而言，在現代化的背景下，常常會受到主流的、強勢文化的沖擊，所以世界各國都為了保存文化的多樣性而保護少數民族的文化，這正如自然界的生物多樣性一樣，是人類必須保護的物質和精神家園。民族教育在保護民族文化與培養繼承民族文化的民族成員方面有著十分特殊的作用。

一些學者強調加強民族地區學校的文化傳承功能，教材中要增加反映地方民族文化的地方性知識。還有一些學者提出了地方性知識在整個知識體系中所要占的比例，認為地方性知識占12%~15%的比例較為合適[2]。從文化傳承的角度來看，此類建議不無道理。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看，站在少數民族地區包括家長在內的相關主體的教育期望立場上時，我們就會發現，如果將民族文化的傳承在整個課程體系中所占比例提高到不恰當的程度，從某種程度上講并不符合少數民族同胞的當前利益和長遠利益。試想一下，如果教材中地方性知識占到20%，并且像要求普世性知識一樣去嚴格要求這些內容，那么在全國一元化的教育評價體制下，少數民族學生在各級教育競爭中必將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如果在教育競爭中處于劣勢，那么在社會競爭中他們也將處于劣勢，少數民族將在社會中更加邊緣化。

據了解，少數民族家長同漢族家長一樣也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接受高等教育。少數民族同胞同樣認識到，掌握更多文化知識，尤其是主流文化知識，有利于他們的子女更好地融入“現代生活”。我們必須尊重各民族自身對生活方式的選擇——即他們對文化保留的態度。如果要在保持民族文化和享受現代生活之間作出選擇，大部分少數民族同胞都會選擇后者。這是人類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我們沒有權利去改變甚至加以剝奪。事實已證明，越是和漢族融合較深的民族，生活條件越好；相反，越是與漢族和其他民族隔離較深，民族文化保留越完整的民族，生活水平越低。民族文化的完整性與其生活水平之間的反比例關系值得深思。

總之，我們就面臨著這樣一個“二元悖論”：如果我們過分強調民族地區的學校對普世性知識的傳授，那么學校對于民族文化的傳承將難有作為；但是，如果我們將地方性知識強調到不恰當的程度，那么就會降低民族地區學生的教育競爭力。這個悖論是民族地區教育改革的一個重要背景，不容忽視。怎樣處理好兩者之間的關系，是關系到教育發展以及民族和諧社會構建的重要因素。

三、民族地區學校教育與民族文化關系的幾點結論

文化，如果企圖刻意地保持，可能是沒有意義的。人們主動放棄某種生活并開始另外的生活方式，肯定是有深刻原因的。如果我們要刻意去保護某種文化，可能就是哈耶克所言的“人類理性的濫用”。同樣，如果某種文化(或某種文化中的某些要素)為人們所喜歡，它們也會主動保留下來。例如，筆者在貴州黔東南、黔南地區考察時就了解到，侗族大歌還是很受歡迎，還是有很多青少年男女組成歌班定期排練表演，而且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進步，侗族大歌越發精彩奪目，享譽海內外。還有瑤族的打陀螺，苗族的吹蘆笙等。當傳統文化與現代科技手段相結合時，民族文化綻放出了更加奪目的光彩。

在社會演進過程中，一些傳統文化會被保存下來，而另一些傳統文化則會被淘汰掉。哪些文化會被保存?哪些文化會被淘汰？這個問題在其現實結果出現之前，是人類的理性所不能預測的。至于什么文化應該保存，什么文化應該淘汰，更是人類理性所不能及的問題。如果我們欲對其進行干涉，也許由此所產生的問題往往會比所解決的問題更多更棘手。當看到一些地區的民族語言在迅速消失、某種傳統工藝日趨消亡時，我們更需要關注的，不是所謂的文化消亡現象，而是享有某種特定文化群體的生活狀況，這也正是功能主義人類學所強調的“文化為工具，生活乃主體”的含義所在。

僅僅因為某些民族文化即將消失，就強調學校對這些文化的傳承義務，不應該是我們對待這個問題的應有態度。既然我們的理性無從決定什么文化需要保留，什么文化需要拋棄，那么我們要相信享有特定文化的主體會自己作出選擇。而我們的學校教育，則繼續將普世性知識作為教學重點，通過普世性知識的傳授來增強少數民族同胞對現代生活的參與水平。但是這并不表示學校對傳承傳統民族文化沒有一絲責任，而是說千萬不要盲目擴大化，把傳承傳統民族文化的重任全部壓在學校教育身上。

四、民族地區學校教育與民族文化關系的幾點建議

少數民族文化能否傳承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年輕一代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可程度。至于采用何種方式，以筆者看來，可以在以下兩個方向上努力。

一是以政治手段即通過政府措施提高民族文化在整個學校教育體系中的地位，包括日常教學以及考核機制等。相對來說，這比較容易做到，但是其諸多不確定性后果同樣讓人頭痛。具體來講，諸如編制鄉土教材、改良學生的考核機制等。總之是提高民族文化在現代教育管理體制中的地位，使學校不得不重視民族文化的教學。不過正如上文所說，要把握住度，矯枉過正同樣不是明智之舉。

二是改善整個教育界大環境，了解教育及文化的真正內涵。強制保留民族文化并不是明智之舉。因為徒有形式跟徒有知識一樣，缺少了人性，即使保存再好，學生背得再好，也是沒有價值可言的。不過目前來說，這應該只是一個理想，距離實現之日太過遙遠，但是我們不能放棄探索，即使接近一點那也是偉大的存在。

雅思貝爾斯說過這樣一段話：如何使教育的文化功能和對靈魂的鑄造功能融合起來，成為人們對人的教育反思的本源所在。這對人類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一不小心便會誤入歧途。而目前我們的教育也許已經走偏了方向。全部教育的關鍵在于選擇完美的教育內容和盡可能使學生之“思”不誤入歧路，而是導向事務的本源。教育是人的靈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識和認識的堆集。在學習中，只有被靈魂所接受的東西才會成為精神瑰寶，而其他含混晦暗的東西則根本不能進入靈魂中而被理解[3]。

民族文化只有被重新認識，重新理解，才可能真的被學生吸收，進入靈魂，滋養靈魂。否則，即使搬進課堂，反復灌輸也是百害而無一益的。

參考文獻：

[1]王鑒.當前民族文化與教育發展所面臨的主要問題及對策[J].民族教育研究，2010，（2）.

[2]齊格蒙特?鮑曼.被圍困的社會[M].郇建立，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

[3]雅思貝爾斯.什么是教育[M].鄒進，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