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白居易的詩歌成就中,諷喻詩最富有代表性,它具有高度的人民性,是我國文學史上通俗文學的杰出代表和里程碑。白居易的詩歌大多是反映勞動人民辛勞,反映人民疾苦,控訴統治者橫征暴斂。對封建社會婦女的不幸命運關注和同情,這也是白居易詩歌的特色。白居易之所以能寫出深受人民愛戴,令統治者為之切齒、變色的詩篇,除了他從不間斷,以苦作舟地發憤學習,還在于他善于向古人、今人、人民學習,并形成自己獨特風格。白居易性格剛直,不與統治者同流合污。也是他詩歌打動人心的深層原因。
關鍵詞:白居易;諷喻詩;成就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03-0114-02
白居易生活的年代,正是安史之亂之后,唐王朝由強盛走向衰落的時期。連年的戰亂、災荒,沉重的賦稅、徭役和兵役,使階級矛盾日益尖銳,整個唐王朝處在風雨飄搖之中。
白居易繼承了《詩經》、杜甫等人詩歌的現實主義風格,與元稹倡導新樂府運動,并提出“文章和為時而著,歌詩和為事而作”的文學理論和創作方法。文風自然曉暢,語言精練、通俗,深入淺出,耐人尋味。
一、白居易的詩歌創作中,諷喻詩最富有代表性,它具有高度的人民性,是我國文學史上通俗文學的杰出代表和里程碑
白居易是繼杜甫之后的中唐現實主義詩人,一生創作了大量詩歌,僅存下來的就有2806首。在《與元九書》中,他將自己的詩歌分為四類:諷喻詩、閑適詩、感傷詩、雜律詩。在這四類詩中,白居易最欣賞的是諷喻詩。這類詩集中體現了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立身處世的指導思想。不可否認,諷喻詩是他詩歌創作中最精彩的部分,帶有極強的批判性與戰斗性。
二、白居易的諷喻詩是他現實主義詩歌的代表,也是最有成就、流傳最廣的作品,內容廣泛,多取材于現實生活。
現就他作品中最富特色、最突出、最有代表性的兩個方面加以分析、說明。
(一)白居易的詩歌大多是反映勞動人民的辛苦與生活的艱辛,反映人民疾苦,控訴統治者橫征暴斂
《觀刈麥》中描寫道:“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農民們腳下是灼人的熱氣,脊背受著火辣辣的陽光的照射,在五月的烈日下耕作的辛勞躍然紙上。“復有貧婦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遺穗,左臂懸弊筐”,這樣一個貧婦人的出現,吸引了人們的視線,而作者對此進行了進一步的闡述:“聽其相顧言,聞者為悲傷,家田輸稅盡,拾此充饑腸”——她家的田地因為繳納官府的賦稅而賣光了,只好撿別人田里剩下的麥穗充饑。而今天的拾麥者,昨天還是割麥人;今天的割麥者,可能成為明天的拾麥人。這首詩深刻揭露了沉重的賦稅使人民食不果腹的社會現實。
唐德宗年間,官方改用宮使(宦官)在長安東西市為宮中采辦所需用品,名為采買,實則是掠奪人民財物的一種剝削方式。
讓我們看看終日在南山上“伐薪燒炭”的賣炭翁吧。終日勞作,使得他“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塵土滿面,兩鬢如霜,十指漆黑,令人心酸。“心憂炭賤愿天寒”——一個“愿”字,道盡了賣炭人的迫切心情。正在這時,騎著高頭大馬的兩位宮使“翩翩而來”手拿文書,口稱是為皇宮采辦貨物,強行把牛車往宮里拉,賣炭人叫苦不迭。而宮使卻把“半匹紅紗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千余斤的炭,要耗費賣炭人多少血汗,而半匹紅紗一丈綾對貧苦的勞動人民來說,既不能充饑,也不能御寒,這純粹是在剝奪賣炭人的生存權利。
上層統治者用宮市欺壓人民,而地方官則用兩稅加一物的辦法剝削、壓榨人民。
(二)白居易對封建社會婦女不幸命運的關注與同情
白居易除了關心廣大人民的疾苦外,還深深同情廣大婦女的命運。白居易用自己的詩歌,對不合理的封建禮教和婚姻制度發出了有力的控訴。
白居易在《昭君怨》中力透紙背地寫道:“自是君恩薄如紙,不須一向恨丹青”。作者由昭君的不幸命運聯想到自己在仕途的一再失意、屢遭排擠,就越發引起感情上的共鳴。
《過昭君村》也反映出作者這種傷感的情緒:“唯此稀代色,豈無一顧恩?”像昭君這等絕色佳人竟從未被寵幸,原因何在?“事排勢須去,不得由至尊。白黑即可變,丹青何足論?”至尊的封建統治者不僅剝削、壓榨廣大勞動人民,而且占有、扼殺廣大宮女的青春,直至紅顏老去,至使“至今婦女面,燒灼成瘢痕。”為了不再上演王昭君的悲劇,村中的年輕女子寧可燒灼面孔,使自己變丑,多么生動具體地揭露啊!
“雨露由來一點恩,爭能遍布及千門,三千宮女胭脂面,幾個春來無淚痕”(《后宮詞》)——宮女們的命運完全操縱在君王一人手里,陪伴如花容顏的只有淚痕。歷來征戰不僅使人民流離失所,骨肉離散,更使多少妙齡女子獨守空閨,凄涼一生。白居易在同情她們的同時,以自己的親身實踐,他三十六、七歲才結婚,婚后與妻子相敬如賓,表明了他先進的婦女觀。從他的一些《寄內詩》,可以看出他對妻子的一往情深——“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他人尚相勉,而況我與君”——“君家有貽訓,清白遺子孫。我亦貞苦士,與君新結婚。庶保貧與素,偕老同欣欣”。遺留給子孫高雅清白的做人風范。夫妻間互敬互愛,安貧樂道,多么令人欽佩與向往的境界與情懷呀!更有一首贈內小詩——“漠漠閻苔新雨地,微微涼露欲秋無。莫對月明思往事,損君顏色減君年”——秋天將至,微風送爽,你別對著那清冷的月亮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了,那會使你很快衰老的。真是體貼入微,情深意長,讀來令人為之動容。
如果我們都像白居易一樣關注、同情婦女命運,而且真正地尊重、愛護她們,那么我們的民族素質將會大大地提高,社會生活也將更加和諧。
三、白居易詩歌在當時的影響
正因為白居易的詩歌多是反映人民疾苦,對封建社會及帝王將相無情地揭露、批判,所以難免得罪權貴,才有他“始得名于文章,終得罪于文章”的感慨(《與元九書》)。
白居易的詩歌如匕首,如投槍,深深刺中封建統治者的要害與痛處,所以竟使得權貴和執政者變色、扼腕、切齒,這也反襯出白居易詩歌的一字千金、力透紙背。
然而人民熱愛自己的詩人。據《與元九書》記載,長安軍使招聘歌伎。有一個歌伎夸口說:我能背誦白學士的《長恨歌》,豈可同其他歌伎同日而語?于是身價大增,被錄用了;白居易經過漢南,正碰上主人宴請賓客,眾歌伎看見白居易,紛紛指點說,這就是《秦中吟》、《長恨歌》的作者,不僅如此,禮部、吏部選舉人才,多以白居易“私試賦判傳”為準。與白居易同時代的詩人,如元稹、李紳等,文風上也受到白居易的影響。白居易曾感慨地說:“每被老元偷格律,苦教短李伏歌行。”白居易與元稹唱和的“元和體”更是名揚天下。元和四年,白居易游曲江時寫下了想念元稹的詩,而遠在四川的監察御史元稹回詩時談及同一日夢見與白居易一道游曲江。這一段“千里神交,心心相印”的友情,更是傳為文壇佳話。
回鶻詩人坎曼爾生前曾傳抄白居易的《賣炭翁》等詩歌并給予很高評價,使其詩歌得以在少數民族間流傳。
《長恨歌》、《琵琶行》這兩首抒情長詩流傳更為深遠,當時就有“童子能吟長恨歌,胡兒能唱琵琶篇”的說法。不僅如此,白居易的詩歌在當時就流傳到雞林、暹羅、日本等國去了。
可見,白居易的《與元九書》中記載的“自長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鄉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題仆詩者,士庶、僧徒、孀婦、處女之口每每有詠仆詩者”,并不夸張,在白居易生活的那個時代,他已經是家喻戶曉了。
四、白居易能寫出深受人民愛戴,使統治者為之切齒、變色的詩篇的原因
(一)發憤學習,從不間斷,以苦作舟
“及五六歲,便學為詩,九歲諳識聲韻,十五六始知有進士,若 讀書,二十年來,晝課賦,夜課收,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以致口舌生瘡,手肘成胝,及壯而膚革不豐盈,未老而齒發早衰白”。
苦學致口舌生瘡,齒衰發白,胳膊肘生繭子,委實令人欽佩。“而及第之后,亦不廢詩”,功成名就仍然不間斷學詩、寫詩。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多,白居易漸漸悟出“文章和為時而著,歌詩和為事而作”的道理。這一創作理論和文學主張的提出,成為新樂府運動的理論基礎和先聲。
(二)善于向古人、今人、人民學習,并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
無論是《詩經》、《離騷》這些文化典籍,還是李白、杜甫、陶潛這些詩人,無不是白居易學習的對象。而白居易與同時代的李紳、元稹、劉禹錫在文學創作上的吟和唱答,又留下了多少文壇佳話。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學習巴童、巫女所唱民歌的詞曲風格寫成的“竹枝詞”,格調清新,富有民歌色彩。
杜甫的現實主義風格,陶潛恬淡的田園詩情,元稹通俗易懂、明快曉暢的文風,無不融入白居易的詩歌。詩歌作為一種古老的文學體裁,要求有豐富的聯想、熾熱的情感,并以極少的語言去表現最廣闊的社會生活和詩人豐富的情思。白居易的作品正是用通俗凝練、深入淺出的語言,比喻、對比、夸張的手法,敘議結合的方式去反映、描繪現實生活,并經過藝術的加工,加以典型化、意境化,從而反映現實生活的善與惡、美與丑。可以說白居易踏實求學的態度,通俗曉暢的文風,不僅在講求形式美的中唐文學史上,而且在文學商品化的當代也很有現實的教育意義。
(三)憤怒出詩人,性格剛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自幼病弱,飽受顛沛流離、骨肉離散的戰亂之苦的白居易,政治上一再失意。他擔任的地方官職與人民接觸的機會很多,所以對百姓的疾苦比較了解;他也親眼目睹了官場的黑暗、上層統治者的驕奢淫逸、飛揚跋扈,養成了他嫉惡如仇、剛直不阿的性格。他把對黑暗現實的不滿,對人民的深深同情訴諸筆端。“憤怒出詩人”,這種怒,轉換角度,即是對貧苦百姓的情。
白居易不愛趨炎附勢,一向鄙視曲意逢迎的小人。“始嫌梧桐樹,秋至先改色:不愛楊柳枝,春來軟無力”。孤且直,正是詩人孤傲清高、高風亮節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