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從公元前2070年到公元前771年,夏、商、西周這1300年的歷史是我國奴隸社會形成、發展和走向繁榮的時期。古代刑法的形成和發展是我國奴隸社會國家形成并發展的重要標志之一,我國奴隸社會形成、發展和走向繁榮的過程中也伴隨著刑法的發展。主要從三代禮與刑關系演變的角度看待三代刑法的發展,禮與刑的關系經歷了平行發展、初步相融、交叉融合三個階段。這三個階段反映了它們逐漸融合的趨勢,而它們的融合程度與古代刑法的發展程度形成了正比例關系,促進了三代刑法的發展。
關鍵詞:三代;禮;刑;演變;發展
中圖分類號:K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03-0090-02
一、從中國古代法律的起源看,禮和刑是平行發展的
按照馬克思主義法理學的基本理論,法律的起源有其自身的規律。就其產生過程看,經歷了由習慣法到成文法的發展過程。就中國古代法律起源而論,由原始習慣轉變為法律應重視兩個方面的內容:刑和禮。中國古代法律產生和發展之初,法律體系主要由刑和禮兩大部分構成。
(一)禮的起源
中國古代法律起源的首要途徑就是禮?!岸Y起源于祭祀”是指,淵源于氏族祭祀的儀節規范逐步演變成為了調整整個社會的行為規范,進而由國家認可為習慣法。“禮,履也,所以事神致福”,這是《說文解字》中關于禮的著名解釋。禮本來是一種盛玉的器皿,該器皿廣泛用于祭祀活動后,遂成為祭祀規則和儀式的代名詞。中國古代文明的發祥地主要集中在黃河中下游的沖積平原上,地理位置特殊,以農耕經濟為主,各個分散、相對獨立的氏族和氏族部落成為文明起源的主體。基于氏族團結以求生存和發展的需要,祭祀祖先遂成為各氏族最重要的活動之一。在長期祭祀祖先的活動中,逐步形成了有關尊卑、上下等級及飲食、衣著、音樂等禮節規范,并逐步擴大到社會生活領域,成為氏族內共同遵守的行為規范。中國早期國家(夏、商、周)都是建立在種族征服之上的一姓一國,因而在國家產生后,奴隸主貴族對原來只適用于氏族內部的這些儀節習俗加以選擇改造,以國家強制力為保障施行,成為了國內各地域統一實行的習慣法。
(二)刑的起源
“刑始于兵”是指刑的產生源于戰爭,即是說我國古代法律最先起源于戰爭中的某種需要,最早的法是脫胎于軍事活動中產生的軍法。刑的基本的含義是殺、殺戮、處罰。同時,“刑”、“型”相通,因此,也有規范的意義。在中國古代文獻中,法律一般稱之為刑,戰爭(征戰)則通稱為兵。法律與戰爭的關系,大體可以說也就是刑與兵的關系。《遼史·刑法志》記載:刑也者,始于兵而終于禮者也。故曰刑也者,始于兵而終于禮者也?!秶Z·晉語》干脆說:“夫戰,刑也?!鳖愃频挠涊d在《禮記》、《周禮》、《史記》及《漢書·刑法志》等古籍中都能見到。所謂“刑始于兵”,也即法律(以刑為中心)是在戰爭和與戰爭相關的環境中形成的。這種說法不是沒有根據的,只是過于籠統,還談不上是科學的論證。在這里,筆者依據史傳和相應的考古資料進行簡略的描述。史前時期中國古代法(以刑為中心)的最初形式主要表現為幾種刑罰:一是死刑,方法有多種,但主要的是殛。殛、刺相通,殛就是刺殺,后來逐漸演變為奴隸制五刑中的大辟。二是肉刑,就是用刀破壞人肌體的完整,造成人身體上的痛苦。三是流放之刑,也即廢刑。至于鞭撲之刑,相對前幾種刑罰而言,顯得較次要。①上述幾種刑罰最初大都是在部族征戰或與征戰相關的環境中出現和使用的,最起碼與征戰有著某種聯系。關于司法問題,歷史上的經驗教訓非常豐富。自從苗族酋長蚩尤作亂以來,苗族當政者不對人民進行教化,卻想用嚴刑峻法制服百姓。從此他們把五種酷刑奉為國法,殺戮無辜。這種說法是有明顯缺陷的,它既混淆了受刑的對象,也沒有說清劓、■、■、黥之刑緣何而生。筆者以為,導致上述缺陷的癥結在于把蚩尤和苗民混同為一了。上述闡釋和引證,至少可以說明兩點:一是劓、■(刖)、■(宮)、黥之肉刑是苗民在攻打異族時創設的,也可以說是發軔于戰爭;二是流、放之刑也是與戰爭有關的,它們被用于對戰敗、叛亂或違犯軍紀者的處罰。這是一種不同于常論的理解,這種理解是否成立,還可以作進一步的研究。②
“刑起于兵”之說之所以長期流傳,為世人所接受,有其深刻的原因。首先,因戰爭而產生具有強制力的行為規范并轉化為法律是歷史的必然。人類發展到原始社會末期,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社會財富增長,以及氏族間、部落間經濟不平衡,戰爭成為擴張領土、掠奪財富以繁榮氏族的捷徑。對于戰爭而言,要取得勝利,既必須拋棄原始民主制的決策方式以提高效率,又必須依賴有組織的暴力,對內懲罰不尊號令、不遵守規范的軍事成員,對外抗拒或征服異族的入侵。于是,調整軍事活動的各種行為規則,最早出現和豐富起來。由于早期的軍人就是平日的氏族普通成員,因而,戰時調整軍事活動的規則經改造就成為規范氏族成員的普通的原始習慣,在國家出現之后轉化成為習慣法。
事實上,在中國古代文明的發生和發展過程中,軍事征伐曾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因而在中國法律起源方面也顯示明顯兵刑合一的特征。
中國早期法律“刑始于兵”并且具有殘暴性,源自于它是在部落戰爭中形成的。但隨國家形成,征伐戰爭的減少,刑法必然由對付異族反抗的工具轉向對付國內民族的工具。當刑法的職能逐漸轉向對內時,原來對付異族的刑法就顯得殘暴了,同時還會引起人們的反抗。在這種情況下,刑法就要變換一下,吸收一些柔和的東西。由于禮淵源于調整具有共同血緣的氏族成員關系,其根基是氏族成員間的“親情”和氏族的集體利益,因此暗含了“仁愛”、“和諧”等合理思想。這些就能彌補刑法的不足。因此,禮刑的結合是刑法發展的需要,而它們結合的程度也反映了刑法的成熟程度。
二、夏商時期,禮、刑之間由法律起源的并行關系轉為初步相融
隨著國家的形成,刑法的職能由對外轉向對內,禮和刑也開始了融合的過程,但這一過程在夏商時期是比較緩慢的。因為夏商處于法制文明發展的初期,許多法律思想、制度還處于雛形和不穩定狀態。
夏商兩代主要以習慣法為主要法律形式,具體包括刑、禮兩部分。禮原來只是調整氏族內部成員間行為的規范,由于夏、商兩國均是建立在種族征服的基礎之上,因此,夏禮和商禮的很多內容經過奴隸制國家的選擇和認可,成為了約束整個社會成員的行為規范。禮也逐漸融入刑法。據有關史料記載,在夏代的刑法罪名中,“不孝”成為固定的罪名。
從上面分析我們可以看到,禮和刑之間的關系已經有所融合,這是刑法的一種進步。但在近千年的夏商統治時期,“天討”、“天罰”思想是正統而流行的政治法律觀,并影響了整個夏商兩代的政治法律實踐。特別是夏朝把神權統治推向極端,因而對犯人的處罰更加殘酷,更加隨意。刑法的殘酷不能更好地服務于統治,必須與禮進一步融合,才能使其更具有生命力。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
三、西周時期,禮與刑的關系越來越密切
一方面,更多的禮融入刑,使刑法走向成熟;另一方面,禮、刑相得益彰,使古代刑法更好地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西周是奴隸制法律制度的完善時期,也是中國封建法律的源流所在。禮、刑關系奠定了中華法系的基礎,與夏商時期的“天命”、“天罰”相比,西周“明德慎罰”思想的確立是一種巨大的歷史性進步。開始關注普遍民眾的生產和生活,為傳統政治思想從“神本”轉為“人本”創造了前提。在思想上,它成為后世“德主刑輔”之思想淵源,對中國古代整個法律思想和法律制度都起到了奠基性作用,同時為禮和刑的結合提供契機。周禮是西周時期最為重要的法律制度,它是一整套以維護宗法等級制度為核心的行為規范以及相關的典章制度、禮節儀式。禮具備了法律的構成要素,禮的很多規范實質上具有法律甚至國家大法的性質:第一,禮具有規范性。它起到“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的作用;第二,禮具有國家意志性;第三,禮具有國家強制性。從周禮調整社會行為的全局性角度看,周禮絕不是軟綿綿的禮儀,而是一套可能招致刑罰處罰的、具有明顯強制性的法律規范。西周有關的文獻資料表明,違背禮的行為,極可能招致國家的嚴厲處罰。所謂出禮入刑,也就是說違反了禮,就要受到刑罰的處罰。可見,禮的國家強制性不容置疑。經歷了夏商的發展,西周時期統治者治國經驗愈加豐富,統治方式日趨成熟,在刑事法律方面,無論是罪名的規定,刑罰的采用還是刑罰適用原則的確立,都體現了禮和刑的融合。西周提倡禮治,禮在整個國家社會生活中發揮著重要的調節作用,禮的核心是親親和尊尊,親親的核心就是父權,特別是宗法制所確立的宗子在血緣上的嫡傳尊長身份和行政上的首領身份,使得服從血緣尊長,接受血緣尊長的教令,成為西周時期社會個體的基本社會規范要求。因而,西周非常強調孝道。在“明德慎罰”的立法思想指導下,西周在定罪量刑方面對老幼犯罪進行一些優待。阿曰議賢之辟,四曰議能之辟,五曰議功之辟,六曰議貴之辟,七曰議勤之辟,八曰議賓之辟。后世的八議制度亦源于此。此外,諸侯、大夫的宗親有罪當處以宮刑者,免刑。在刑罰制度方面,西周贖刑較完善。西周法律根據對適用五刑有疑義而應該寬赦的案件,都可以折為贖刑。不同的罪行,規定的贖金不同。當時的贖刑實際上就是奴隸主貴族的一種特權,它是周禮在刑法上的又一體現。
“刑不上大夫”其實也是禮在刑法上的體現。禮的主要目的是維護奴隸主貴族的利益。本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貴族犯罪也應受到處罰。但周朝規定貴族的問題由禮調整,實際就使貴族規避了刑法的有效制裁,變為了“禮不上大夫”。“禮不上大夫”主要是指對大夫以上的貴族犯罪,一般予以寬宥。即使處罰,也享有一些特權。同時,禮和刑功能不同,但相輔相成,互為表里,共同構成西周社會完整的法律體系。其中“禮”是一種積極的、要求人們去自覺遵守的規范;刑則是一種消極的處罰,是側重于事后制裁的規范。刑是禮的必要補充,禮借刑的強制力為后盾,用刑正是為了更切實有效地維護禮。而刑的制定和執行又必須貫徹禮的原則。從以上我們可以看到西周時期禮與刑融合程度加深使三代刑法隨之成熟,禮與刑的融合程度和三代刑法的成熟成正比例關系。
從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從公元前2070年到公元前771年,夏、商、西周三代禮與刑的關系經歷了平行發展、初步相融、交叉融合三個階段。這三個階段反映出了刑法的發展,也深層次折射出奴隸社會政治、經濟、文化思想的演變。我們可以把禮與刑關系的演變作為一個視角來研究奴隸社會的變遷,值得探究。
參考文獻:
[1]張晉藩.中國刑法史新論[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1992.
[2]李俊.中國法制史[M].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