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憲政意識與憲政國家建設

摘 要：憲政國家的建設需要很多條件，如經濟、政治、文化等條件，憲政意識是其中尤為重要的一個條件。憲政意識對于憲政國家的建成無疑有著基礎意義，但作為憲政主體的國家機關、公民在憲政意識未有成熟之時是否就可以以“民智未開”的借口緩行憲政呢，憲政建設與憲政意識的養成是一個并行不悖的過程，憲政主體的憲政意識也只有在憲政建設的過程中才能逐漸形成發展以至成熟。

關鍵詞：憲政意識；憲政國家；民智未開

中圖分類號：D911.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03-0061-02

引言

對于憲政建設而言，在過去的幾年發生了很多“重大事件”，并且受到了全社會的強烈關注，并在公民的關注之下得以浮出水面。這些問題的暴露和之后可能以此為契機出現的我國憲政建設的改觀，毋庸置疑，公民較之以前更為積極地參與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這促使筆者展開了對憲政意識與憲政國家建設的關系這一舊話的重新思考。對于憲政意識的含義，筆者傾向于將其界定為一種參與性關注，是在公民精神得到彰顯之后所表現出來的憲政主體對憲法知識的了解以及對憲政施行的期待和評價。憲政意識具有三個互為聯系的特性，即憲政意識的民族性，憲政意識的穩定性和憲政意識的借鑒性[1]。

一、憲政意識對憲政國家建設的作用

憲政國家的建設需要一定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條件，憲政意識屬于文化范疇的條件，在憲政建設過程中往往有著重要意義。

（一）憲政意識是憲政建構的基礎

言及憲政建構，其包含的一大內容是具體憲政模式的選擇，而作出何種選擇則反映和體現著被社會成員普遍接受的憲政意識。孫中山先生曾意味深長地指出“一國之趨勢，為萬眾之心理所造成”。因此，無論從理論還是從實踐上看，公眾的憲政意識對立憲以及立憲以后的憲法實施過程都必然產生著深遠的影響。有憲法不一定就一定有憲政，相反沒有一部成文的憲法卻仍然可以存在運轉成熟的憲政政體。任何成功憲政運動的背后必然有著深厚的憲政文化。

（二）憲政意識是憲政運行的源泉

憲政意識的強化保證了良好憲法的制定，已成立的憲法獲得普遍的服從也需要憲政意識的完善。憲政意識幫助公民通過代議制良好地行使了權力，但這只是人民權力實現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步驟在于對憲法的實施。

（三）憲政意識是憲政保障的關鍵

憲法至上意味著憲法是約束所有社會關系主體的最高準則，是全社會正當活動的最高法律基礎。如果公民對憲法沒有一種不可動搖的忠誠捍衛的情感，而重視其他法律的維護卻可以被認為是公民法律意識的提高，那么這絕不是對憲政建設的應有追求，相反卻是“法律工具主義”意識形態的進一步強化[2]。

二、“民智未開”與憲政建設

說到憲政民主，很多人會說：“中國人民智未開，不愛守規矩，搞民主會亂成一團。”筆者也曾多次聽到、看到如此言論：民智未開民德未修，千萬莫奢談民主！文化意識對于制度的構建確實重要，但絕不能忽視甚至否認制度對于文化意識的培育。“民智”的開啟與憲政國家的建構本來就是相互促進，并行不悖的進程。

（一）“民智未開”論

民智未開在現在話語詮釋下，應該理解為公民憲政意識的缺失。最早發表民智未開言論的當是戊戌變法失敗后的康梁等人。與康有為相比，梁啟超對西方憲政文化與中國本土文化的接壤問題認識更為深刻。他從戊戌變法失敗的教訓中，真正認識到了實行憲政的社會文化與心理基礎，因而提出了“國民程度”的問題。他認為，要在中國行憲政，最重要的一點是要“開民智”，即改造國民，提高國民的政治素質。變法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國民素質低，“民智”未開。反言之，當國民程度尚未達到時，就不能貿然照搬西方的憲政模式，實行西方式的民主政治，并進而提出了所謂“開明專制”的理論[3]。這在今天看來，多半是不能接受甚至是可笑的，但略經推想，這與當下某些緩行民主的觀點實屬相同，不過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二）只有在憲政實行過程中才能開啟民智

在憲政國家的建構中，民主是關鍵一步，而民主與民智并沒有必然的聯系。作為一個客觀條件，民智未開聽起來合理，其實是拒絕實行民主的好借口，其謬論和“中國一民主必亂”的民主恐嚇論如出一轍。

在這一問題上，蕭公權曾有過精辟的論證。1937年，張佛泉與胡適在《獨立評論》雜志發表論憲政的文章，批判的矛頭直接指向訓政論。張先生以為國人的錯誤是把憲政看得太死板，把憲政的理想看得太高遠，非用多年的工夫去準備，沒有實行的可能。胡適先生寫了一篇“再談談憲政”積極響應，重申數年前的觀點:憲政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政治制度，最適合訓練缺乏政治經驗的民族。蕭公權當然的認同他們的立場:“我個人也相信憲政是一種政治的生活方式，并不是高遠玄虛的理想。但如說它毫無理想的成分，卻又似與事實不盡相符。現代憲政國家的憲法中不乏包括政治理想的實例。我覺得較妥當的說法似為:憲政是過程也是目標，而目標即是過程的一部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達目標，須經過程。要實現較圓滿的憲政，只有從較幼稚的憲政做起。張先生說我們不能在達不到完美憲法理想的時候，“先過幾天黑暗的政治生活”，真是十分明快透辟之言。《大學》“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一句話，也可以作一切“訓政”論的答復。但是有一點值得我們的注意。訓政的理論雖可以推翻，政治程度的事實卻不容否認。以往政論家的錯誤似有兩點:第一，他們以為憲政是高程度的政治，低程度的人民不能嘗試。第二，他們把預備憲政和實行憲政打成兩橛，以為必先有訓政，然后能有憲政。張胡二先生和他們不同之處在主張憲政可以讓低程度的人民去行，并不需要經過訓政的形式。但兩先生并不否認人民政治程度有高低的分別。胡先生說:“我們不妨從幼稚園做起，逐漸升學上去。”張先生更具體地提出了“逐漸推廣政權”的辦法。”除了支持，他又補充道：“憲政隨時可以開始，但比較完美憲政的實現需要經過相當時日的推廣與進步。由低度憲政到高度憲政實行的過程，在實質上包含一個學習的過程，而且學習的過程和實行的過程融為一片，不容分割為先后的段落。最后，憲政是過程，也是目標”[4]。

（三）官智亦未開

憲政主體是多重的，除了公民之外，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這一主體往往在憲政的實行中起著主導作用。雖然憲法在我國頒布已久，依法治國也明示其中，但時至今日，總體上看領導干部的憲政意識還普遍薄弱。

憲政是目標，也是過程。即使國民的教育水平可以事先培養，但其覺悟和美德作為軟指標確實無從量化，既然憲政運行成熟的國家都不能確保本國國民的民智已開，我們又怎么能給建設憲政國家無緣多出此一條嚴規戒令呢。即使將近代中國多數國民民智尤未能開作為憲政難以實行的理由，那么當下的中國呢，近百年過去了，誰能用確切的數據表明現如今國民的民智是否已開呢？因此，下文有必要對我國當下公民的憲政意識的情況作一了解。

三、我國公民憲政意識的現狀

（一）“它沒憲法”

若干年前，一位憲法學者曾因出租車司機那句“它沒憲法”為題專門寫了一篇文章討論憲法應該走出紙面，進入人們生活[5]。爾今十年過去了，憲法依舊塵封在教科書的紙頁中，可以猜想，出租車司機也依然會理所當然地把中國的問題總結至“它沒憲法”。這便是我國公民憲政意識的現狀。“許多公民對法律還缺乏一種基本的認同感與親和感，對法律與自身的關聯性缺少足夠的感悟，并往往游離于法律之外進行價值選擇和評判；人情高于國法的觀念還深深影響著人們的思維，賤訴、厭訴、懼訴、纏訴意識還根深蒂固；片面理解市場經濟的利己本性和自由精神，扭曲權利與義務、公共利益與個人利益之間的關系，甚至為了追逐私利而采用各種不正當的和違法犯罪的手段去損害國家利益和他人利益；以權代法、權力濫用的現象之所以綿延不絕，既體現了權力本位思想的巨大惰性，也與作為權利主體的公民對法上權力、法外權力的寬容和疏怠有關。”[6]

（二）問卷調查與實證調研

在韓大元教授的主持下，分別于2002年和2007年進行過兩次問卷調查，并在對比中得出以下結論：1）從整體上來看，公民的憲法意識比較落后，從調查結果上也可以看出，很多公民對于基本的憲法常識回答錯誤或者不知道，對于基本的憲政理念也知之甚少，對于中國的憲政進程與關注很少甚至根本就漠不關心。與這種整體落后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公民對于某些特定的憲法知識非常熟悉，體現了較高的憲法意識。2）憲法事件對憲政意識的推動作用尤為明顯。在社會實踐中，有大量和憲法有關的事件發生。這些事件往往是社會普遍關注的熱點事件，在其背后潛含著深刻的憲法原理和憲政理念。通過對這些熱點事件的關注，公民的憲法知識會得到潛移默化的增長，這就無形中提高了公民的憲法意識。

2009年的法治事件中，公民的廣泛關注和積極參與起到了輿論的監督作用，中國公民的憲政意識也隨著公民精神的成長得到培育，從文盲到法盲再到基本認知，民智在社會發展過程中順應潮流在進步著，憲政國家的建設是否也應該隨之發展進步，只有憲政成熟之時才是民智已開之日。

結語

國民的憲政意識是憲政國家建設的應有之題，憲政意識越高，憲政越容易自下而上內生于國家制度的構建，這一點不容置疑。然而，借口民智未開緩行民主憲政的做法卻絕對是對憲政的誤讀，如前所述，“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憲政可以隨時推行，公民的憲政意識也必定會因此而當然地受到啟迪。近日在網上讀到許章潤教授關于中國步入訓政初期的精彩論述，認為民意政治與維權政治正標識著中國“訓政時期”來臨。雖然訓政的劃分是孫中山先生基于民智未開論所作，但無論民智如何與緩行憲政本無干系還是當下中國公民的憲政意識水平是否達到要求，憲政偉業當是開始之時。任何一個國家的憲政建設都是一個漫長、困難和曲折的過程，但民主憲政國家的開啟在法治中國可以即刻而行，“由幼稚園的憲政逐漸升學上去是過程，大學的憲政是目標”。“說到底，中國此刻最為重要的任務在于建立真正的政治，形成政治秩序，實現‘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最高智慧與至上之善。”

參考文獻：

[1]秦前紅，武西鋒.憲政意識的三個特征[J].江西社會科學，2004，(5).

[2]葉強，朱今.公民憲政意識:憲政建設的觀念基礎[J].安徽教育學院學報，2003，(4).

[3]殷嘯虎.感悟憲政[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9.

[4]蕭公權.憲政與民主[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26.

[5]馮象.政法筆記[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4:21.

[6]苗連營.公民法律意識的培養與法治社會的生成[J].河南社會科學，20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