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險社會下法律制度面臨的挑戰

摘 要：根據風險社會理論，全球進入了風險社會，風險社會中風險發生了不同于傳統社會的種種變化，并因此對業已建立的法律制度提出了挑戰。這些變化是什么，對現行法律制度形成了哪些挑戰，都是值得分析的問題。風險是否發生的不確定性導致立法的無作為。此外，風險社會下，司法機關面對的一個困境就是無法可依。因為立法機關在風險面前的無作為，很可能導致一些因為風險轉化為危機之后提起的訴訟，司法機關在審判時，發現此等訴訟在立法上完全沒有規定或者規定已經過時。

關鍵詞：風險社會；法律制度；法律責任

中圖分類號：DF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03-0040-02

對于人類社會來說，風險是永恒存在的，“人類歷史上各個時期的各種社會形態從一定社會意義上說都是一種風險社會”[1]。但是人類在不同時期所面臨的風險是不同的，相應地，人們應對風險的制度措施也不是相同的。在傳統社會，即工業社會之前乃至工業社會初期，人們針對當時所面臨的風險建立起了一套應對的法律制度。但是工業社會發展至今，它所面臨的風險已于傳統社會有著質的不同，這就意味著，傳統的法律制度將面臨著巨大的挑戰。

一、風險社會中風險的特點

傳統風險以自然風險為主，其造成的危害后果相對有限，具有相對的可控性，因此，傳統的法律制度把風險作為常態秩序之例外進行法律的特別調整，采用專門的制度措施幫助受害人分擔風險，通過建立事前防范機制來盡可能減低風險、減少損害。

但是風險社會的風險與傳統法律制度所規范的風險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

（一）風險的人為性

傳統社會中風險多表現為“天災”，如今的風險多為“人禍”。依照貝克的理論，“人類在審視技術經濟的優越性及所帶來各種機會的同時，還清楚地意識到現代科學技術之負面影響所造成的強大破壞力和潛在的風險。然而人類在權衡利弊的基礎上作了繼續發展科學技術和技術經濟的決策，并接受和承擔了由此所產生的各種風險……風險與針對工業化的各種利弊效用及技術經濟的各種利弊要用所進行的權衡和決策有著緊密的聯系……風險則肯定源于人們的重大決策。當然，這些決策往往不是有無數個體草率作出的，而是由整個專家組織、經濟集團或政治派別權衡利弊得失后所作出的”[1]。

正是因為這種人為性，使得風險表現出了另外一種特征：風險是一種獨特的“知識與不知的合成”。人們在經驗知識的基礎上對風險進行評估，又在風險不確定的情況下決策或行動；科學創造了新類型的風險，而這種風險來自于或存在于“不知”，這種不知指的是“潛在的知識”，也就是說，是人類尚未知道或者不再知道的知識。

（二）風險發生的時間及其危害后果難以確定

“風險絕不是具體的物；它是一種‘構想’，是一種社會定義，只有人們相信它時，它才會因此真實并有”[1]。“風險就是一種‘虛擬的現實’”，“風險概念使過去、現在和將來的關系發生了逆轉……我們正在討論和爭論的雖然‘不是’現狀，但如果我們不改變過程卻‘可能’發生”[2]。因此，風險是否會發生是不確定的。并且，當風險轉化為現實，造成了實際損害之后，這種損害后果究竟如何是難以確定的。“各類風險在各種時空范圍內傳遞和蔓延的準確模式至今依然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團，而且各類風險都可能有一個長期潛藏和孕育的時期”[2]。

（三）引起風險的原因與風險轉化為具體損害之后的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難以確定

風險發生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風險和災難在一定層面上已經超越了人類思維所能達到的范圍，對其進行事先預防預警和善后妥善處理的一系列工作已經具備了人類意識不可企及這一特征。這些因科學技術飛速發展之負面作用對人類造成的風險和災難游離在人類意識能力之外，甚至游離在借助與科學技術之力的人類意識之外”，“如果你想斷定某一因素只想斷定這一因素是造成風險和災難發生的唯一原因，那么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你都是注定找不出這一因素的”[2]。

二、風險社會對法律制度提出的挑戰

（一）立法制度面臨的挑戰

第一，風險是否發生的不確定性導致立法的無作為

風險是一種構想，在其轉變為現實的危機之前，關于風險能否發生什么、發生何種風險，都不能夠確定。現代科學研究的邏輯規律與工業社會時期的科學研究邏輯是相反的：以前是將所研究的對象放在實驗室里進行試驗，實驗成功后再生產出來投入應用，現在則是先投入應用，然后在開始觀察、實驗、總結；以前是先進行充分的研究再投入生產，現在則是先制造出來再進行研究[2]。因此，立法機關不能夠確定某種行為是安全抑或是會產生危險，便無法將某種行為在立法上加以確定允許還是禁止。

第二，全球性法律保障機制的匱乏

現代風險造成的危害后果往往是跨地區的，甚至是全球性，但是因為風險的不確定性導致各個民族國家在風險發生之前，很可能并未就某種風險的防范和規制達成一致協議或約定。風險發生以后，各個民族國家的法律制度的不同以及政治利益之間的沖突，也很難就如何解決或分擔風險造成的損害達成一致的意見。事前沒有國際條約的規范，事后又很難達成一致，全球性的法律保障也面臨著困境。

（二）行政法律制度面臨的挑戰

第一，風險要求代議制民主的改進

“在界定巨大風險和災難以及界定與巨大風險和災難有關生產活動時，勞工的影響，工會組織的影響，乃至社會公眾的影響，都是微不足道的。因為整個評估和裁決過程幾乎完全處于技術專家和高層管理人員來進行系統評估和全盤裁決”[3]，現代的風險轉化為災難以后，人們“可能向作出風險決策的專家組織、經濟集團或政治派別傾斜其滿腔怨氣，并且有可能從政治和法律的層面上對其提供指控和彈劾”[1]。

這些專家組織、經濟集團或政治派別，作為公民的代表，影響甚至決定著國家的立法和政治的管制，當風險轉化為危機后，人們突然發現，他們曾經信任的這些人，在風險面前竟然無所作為。民眾不會理會專家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不會明白理解政府官員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在巨大的不安全感面前，民眾所需的安全感，是代議制民主所不能給予的。

第二，風險的行政規制過程需要變革

現代政府在制定某項決策時，其遵守的順序是先進行咨詢，再進行論證，然后讓持有不同意見的人充分表達自己的觀點，最后通過投票表決后再開始全面推行。但是現代社會的風險的產生恰恰是科技人員直接投入應用之中而且立法對此難以規制，并且風險社會中所有的風險和危機“不僅僅有一個自然爆發的過程，而且還有一個在極大范圍內造成恐慌和震顫，從而使早已具體存在的混亂無秩序狀態之日益顯現的社會爆發過程。針對危及人類生存之巨大威脅而設立的其預防預警機制作用的社會安全機制，在風險和危機出現之時，并不能真正負責任地起到預防預警作用”[1]。因此，已建立的政府決策過程在面對現代風險的時候，已經難以起到有效防范的作用，政府的決策過程需要變革。

第三，風險造成“社會穩定”和“公民知情權”之間的沖突

在某種風險可能發生并可能轉化為具體危害時，政府很可能聲稱風險不存在或者風險是可控，或者風險的危害很小，或者采取其他可能損害一些公民權利的做法來控制可能發生的危險。這種做法并非是完全不合理的：在民眾已經產生恐慌情緒時，如果政府直接承認風險的不確定性或不可控性，那么也許在風險尚未轉化為具體危害時，在風險還沒有造成實際破壞的時候，社會可能就已經因為巨大的恐慌而陷入了無秩序狀態。“在面臨人們能夠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故風險時，唯一僅存的保證工業社會之社會結構和政治體制不被摧毀的可能性，就是面對社會公眾的擔心和恐懼卻極力否認所存在的風險”[1]。但是，這樣一來，公民的知情權受到了損害，這也導致了公民對政府的不滿。

（三）司法制度面臨的挑戰

第一，司法機關因無法可依而難以作為

風險社會下，司法機關面對的一個困境就是無法可依。因為立法機關在風險面前的無作為，很可能導致一些因為風險轉化為危機之后提起的訴訟，司法機關在審判時，發現此等訴訟在立法上完全沒有規定或者規定已經過時。

第二，因果關系的難以判定導致法律責任難以歸結

風險的原因與風險轉變為危機后造成的結果間的因果關系因為過于復雜而難以確定，導致了另外一個惡果：責任主體無法確定。現代風險具有的新的特征徹底摧毀了風險計算的四大支柱：風險計算中貨幣賠償概念失靈；風險計算這一理念賦予的關于事故善后處理以及對結果進行預警監測的安全概念也失靈了；風險計算因災難性事故在實踐和空間意義上的范圍與界限完全消失而變得無法操作和推算；災難性事故所產生的影響，可能是潛在的，可能是持續的，可能產生多重影響，這樣就使得風險的計算成為一個沒完沒了、有開始無結局的事情。風險結果及其破壞程度無法推算導致風險責任主體模糊和缺位，沒有人真正地去對風險災難承擔他應當承擔的責任[1]。

參考文獻：

[1][德]烏爾里希·貝克.從工業社會到風險社會（上篇）—關于人類生存、社會結構和生態啟蒙等問題的思考[J]．王武龍，譯.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3，（3）．

[2][德]烏爾里希·貝克.風險社會在思考[J].郄衛東，譯.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2，（4）．

[3][德]烏爾里希·貝克.從工業社會到風險社會（下篇）—關于人類生存、社會結構和生態啟蒙等問題的思考[J].王武龍，譯.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