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哲學“演講錄”與哲學著書從形式上看有很大不同,這其中涉及思想的書寫與言說的差異性問題。以現代新儒家的代表人物牟宗三的哲學“演講錄”為對象,力圖從對牟宗三哲學“演講錄”的研究中探究哲學思想,尤其是現代性背景之下的中國哲學的書寫與言說的差異性,并通過對“演講錄”的研究,對牟宗三的哲學思想體系作出相應的補充與梳理。
關鍵詞:牟宗三;哲學演講錄;意義;路徑
中圖分類號:B22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03-0008-02
在哲學的形而上學活動中,事情、思想、語言與書寫是四個必要的相互關聯的方面,就其自身而言,事情和思想大概都不能以為是語言之內的,而書寫則可以被認為是語言的延伸,而語言在一定程度上則也可以被認為是書寫的詮釋。在這里,我們先將書寫與言說放在一起而不去討論二者的分別與差異,言外有事,言外有思:言外之事有的可感、可思;言外之思又有的可想,但是它們并沒有公共性,當然也就無法談及其一般性了。我們并不能認為個體性的言外之事、言外之思不具意義,而只是說在書寫與言說的公共視閾之下沒有意義,或者說它因其在邏輯上沒有一般性,沒有邏輯性,所以沒有意義。然而就事情、思想、語言、書寫的相互關聯而言,我們可以認為思想是對于事情的詮釋,而語言與書寫又是對于思想的表達,然后語言與書寫又可以獨立為事情,繼而被思想所詮釋,并再次展開“事—思—言”的螺旋結構。
一、思想的書寫與言說
語言與書寫的關系,一方面書寫可以被認為是語言的延伸,語言也可以被認為是書寫的詮釋,除此之外還具有很多差異性。如果我們把語言與書寫都算做是思想的表達或者對話的話,那么二者對話的語境、場與對話的對象也是不同的。語言的對話要求言說者根據與聽者之間關系上的親疏與否,距離上的接近與遠離,語境上的不同來選擇、判斷語言表述的方式,這其中涉及具體的言說對象與具體的語境。而書寫相對于言說而言則相對缺少具體的語境,也可以說相對于語言動態性的表述方式,書寫對于的表達無疑是相對靜態的。但相對于語言言說對象的具體性與針對性,書寫文本的對象卻是更為廣泛的。讀者可以在不受具體語境的限制下閱讀文本,與思者進行對話,也可以在超越歷史與文化的背景下進行視閾上的融合、意向性的重構。也就是說,相對于語言的表述,文本的可能性與界限無疑要更為廣闊,但同樣,言說的活潑性、在場性與針對性也是書寫文本所不能比擬的。在場的言說具有明確的意向性與旨趣,但同時給予講述對象的想象空間較少,而思想的書寫與文本卻由于更少的受場與具體語境的限制,而基于讀者更大的想象空間。這其中,也許有其文本的意向性超越思想表述者本身意愿的情況,也可能會因此而引發很多不必要的誤會、誤解與誤讀,但卻也因此而無意之中為思想的發展與豐富增添新的內容與維度。
而之于中國哲學思想自身的書寫與言說而言,這種書寫與言說的轉變無疑是更具歷史性的,并更能體現出因傳統與現代性之間差異性與時代性的不同而產生的張力。“‘中國哲學’作為一個‘現代學術名詞’是20世紀才出現的。而作為‘現代學科’的中國哲學是仿照西方的學術標準和治學方法,籠罩在啟蒙運動、理性主義、自然科學的影響之下”[1]。與西方哲學相對應,傳統中國哲學的研究對象主要是傳統文化中以儒、釋、道三家為核心的中國傳統哲學思想,而三家之中又以儒學最為主要、根本。就儒學而言,在傳統社會中的職責主要可分為二:一是為學,二是為道。二者之中,又以對道的追求高于對于具體學問本身的追求,所以,傳統中國哲學所講、所述、所著的核心也都是道或圍繞著道,而所學者也是道,所以,在傳統中國哲學中為學與為道是不可分的。又因為道本身的特殊性與神圣性,加之傳統社會中官學對對“經”的重視,傳統社會中對于哲學思想的言說與著書大多也都是以“注”或者“疏”為主的,即通過注疏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思想。還有一種方式就是語錄,即是老師講課時學生所作的記錄、整理。所以大體而言,中國古代哲學思想在著書寫作與言傳授業上來講,其差異性是不大的,甚至也可以說是合一的。然而到了近代,隨著西方科學劃分和邏輯的引入,中國哲學不得不按照西方的標準進行重新劃分與梳理。首先,就學科劃分而言,傳統中國哲學具有了現代學科的意義,它是與西方哲學相對而言的。其次,就中國哲學自身的特質而言,相對于西方哲學,中國哲學是中國的哲學,具有傳承民族文化的特質。再次,傳統哲學中為道的層面、為教的層面,在現代學科的劃分中已相對弱化,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現代性的學科劃分借鑒了西方的科學劃分,對于學的重視是高于對道的追求的。如果說在傳統社會中,中國哲學思想的傳播主要是靠私塾、書院、家學、官學的維系。那么,現代社會中維系、傳承中國哲學的主力也就是在大學中講授儒、釋、道之學和中國思想的教書先生、教授了。大學教育要求老師首先教授的是知識,而后才是知識背后所隱喻著的道。所以,現代中國哲學思想的書寫與言說也更具有時代性的特征:追求邏輯性與指向性,重視邏輯分析,內容相對獨立,追求確定性,而相對于傳統中國哲學而言則在“道”與“德”的追求上相對缺乏。
二、牟宗三哲學“演講錄”研究的意義
應該說無論是從西學東漸的角度,還是將其放到整個現代化進程中來,看近代以來的民族文化認同危機以及與之相應的德性缺失的問題都是無法避免的,或者,我們也可以說這是在現代化進程中所必須經歷的陣痛。牟宗三以儒學為生命的學問,用“主體性”和“內在道德性”來融通整個以儒、釋、道三家為主流的中國哲學,用智的直覺以融通與判定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對整個中西方文化進行融合,直面西方客體性文化沖擊帶來的現代性危機,這種態度更是難能可貴。
牟宗三的哲學“演講錄”與其其他哲學著書有所不同,“哲學演講錄”大多是牟宗三作為傳道授業的老師在課堂上的講稿,或是學生在課堂上所記錄的筆記或錄音。這就從形式上與其他哲學著書有著很大的不同,相對于牟氏其他哲學著書的尖刻難懂,對于哲學問題周密的邏輯推衍,“演講錄”大多是直接給出結論,湊過字里行間我們能夠直接地看出牟宗三最深層的問題意識,并通過“演講錄”中能看到許多牟宗三在其專業哲學著書中所未曾提及到的觀點,而這也可以看做是對牟宗三整個哲學體系一個很好的補充與梳理。
三、“演講錄”研究的路徑
從形式上來看“演講錄”同著書有著明顯的不同,演講錄從形式上來講如前文所述是老師在課堂上授課學生所做的記錄或筆記。這也就涉及兩個問題:首先,根據場的不同(語境、情景省的不同)哲學家需要適當地改變對問題的言說方式、思想的表述方式。其次,因為演講錄是學生所做的筆記,也就是作為記錄著對演講內容要作一定的取舍與整理,而這樣的取舍整理是不能夠做到完全客觀的,它包含著記錄者的主觀意向。相對而言專業的哲學著書則更重邏輯的嚴密性,能夠不受語境的限制,能夠更周密的詮釋問題,并且,因為不受記錄者的限制,能夠更好的、更為完備的表述作者自身的思想。但也正是因為書寫與言說在方式上的差異而造成的限制,專業的哲學著書往往能夠更好、更為完備的解釋哲學問題、闡釋問題,卻未必能夠很好地提出問題。也可以說恰是因為著書因特重邏輯上的推演而放棄了很多閃光但卻不夠成熟的思想,很多在邏輯上不夠完備的思想,而演講錄卻能夠更為直接地面對問題,直接針對問題給出答案,指出問題的關鍵之所在,從此角度而言,演講錄也可以看做是專業哲學著書的一個很好的補充,并能夠結合專業哲學著書看出哲學家針對某一問題更為明晰的想法,并且能夠從中更為真實地看出學者思想轉變的過程。
牟宗三在談及自己的學思歷程之時,曾將其整個學思歷程分為三個階段:即大學時期《從周易方面研究中國之玄學與道德哲學》一書為第一階段;《理則學》與《認識心之批判》為第二階段;1949年以后為第三階段。這種劃分方式無疑是帶有濃重政治色彩的分法,單從其學思歷程來肯,就學問之側重不同,牟宗三的學術思想大體上可分為四個階段。
30年代中期到40年代末為第一階段。這一時期牟宗三主要從事邏輯研究、知識論研究和康德哲學的研究,而這一時期的主要著作有《邏輯典范》、《認識新之批判》和后來的《理則學》。
50年代是牟宗三思想發展的第二階段。這一時期牟宗三的理論重心是對中國歷史文化及其出路的思考,并由“本中國的內圣之學以解決外王問題”為切入,寫出了《歷史哲學》、《道德的理想主義》與《政道與治道》三部著作,被合稱為《新外王三書》。
60年代是牟宗三學術思想發展的第三個階段。這一時期其學術思想的重點在于梳理傳統文化中儒、釋、道三教之以禮,并從中凸顯出傳統哲學中的內圣之學與心性之學。這一時期牟宗三的主要代表性著作有《才性與玄理》、《心體與性體》、《名家與荀子》、《佛性與般若》、《從陸象山到劉蕺山》等。
70年代以后則是牟宗三學術思想發展的第四個階段。這一時期其學術思想的重心在于哲學的研究、比較中西哲學,特別是儒家哲學與康德哲學之間的融通與比較,并由此以彰顯中國傳統哲學特別是儒家哲學的意義與價值。這一時期也是牟宗三學思圓融的時期,這一時期牟宗三的主要著作有《智的直覺與中國哲學》、《現象與物自身》、《康德的道德哲學》、《康德<純粹理性批判>譯注》、《圓善論》等。
應該說上述對牟宗三哲學四個階段的劃分是根據牟宗三在不同時期的理論研究重心及其理研究傾向而言的,并無具體的時間限制,如《從陸象山到劉蕺山》一書的寫作與出版要比《心體與性體》晚了十年,但從其研究所針對的問題以及思想研究的重心來看卻是一致的,所以,我們認為二者從屬于同一時期,而這樣的特點,從演講錄上來看亦是如此。所以,根據演講錄所講述的內容及其所著述的時間,將其放入整個牟宗三的學思歷程當中,及其各個學思階段之中,并與其其他哲學著書進行同時期的、同問題的比較與研究也就相應的成為了一種應然與必須。
同牟宗三著作等身的哲學著書一樣,牟宗三的演講錄也都有著極為明確的目的意識與問題意識。所以,明確其每部演講錄所研究的問題及其問題意識也就顯得格外重要。而將牟宗三的演講錄著作放入整個牟宗三的學思歷程當中,并與其其他各個階段思想所研究的問題與重心相結合,并由此引出牟宗三在其哲學演講錄中所隱含的真正的問題意識與目的之所在,從牟宗三的視閾中引發出當代社會之問題,并從中找尋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性原則,才是研究牟宗三哲學演講錄的真正意義之所在。
參考文獻:
[1]劉笑敢.詮釋與定向:中國哲學研究方法之探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