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ERPII績效產生根本原因研究：基于批判實在論的視角

摘要：文章基于批判實在論的視角，建立了一個三層架構的ERPII績效生成理論模型，即企業經驗層感知的績效來源于實際層的不同實際事件，而機制和結構層（真實層）是產生上述兩個層次績效的根本原因。企業實施ERPII中會產生機制沖突、機制融合和機制趨同，導致企業的責權利重新分配，產生出ERPⅡ應用的根本動力，正是這些動力產生出ERPⅡ績效。文章依據該模型對海爾的ERPII的績效進行了定性研究，認為該模型能夠充分解釋海爾ERPII績效的產生原因。

關鍵詞：ERPII；績效；機制趨同；批判實在論

一、 批判實在論與ERPII績效綜述

1. 批判實在論。批判實在論（Critical Realism-CR）的創始人是巴斯卡，起源于科學哲學研究領域，后面被Archer Sayer發展到社會學領域。在信息系統研究領域，已經有學者在哲學層面（Dobson； Klein； Mingers； Mingers Walsham； Mutch），理論層面（Bygstad； Hevner et al.； Longshore Smith； Mutch； Reimers Johnson）和實證研究層面（Faulkner Runde； Volkoff，et al.； Wynn Williams； Zachariadis Scott）利用批判實在論做了一些研究工作。

批判實在論的基本假設認為存在有獨立我們知識之外的真實世界：本體。本體是具有層次性的，它可以被分成三個域：真實域、實際域和經驗域。真實域由對象組成，包括物理對象和社會對象，它們具有的行為稱為機制，機制具有因果力，能觸發事件。實際域的所有事件都是被來自真實域的機制觸發。人們可以觀察到事件僅僅只是實際域中被觸發的事件少數部分。

批判實在論并不以發現一般規律為目標，而是以理解和解釋經驗域背后的東西即真實域中結構和機制。對于一個特定的輸出，我們先經過經驗觀察，假設存在一些機制可以解釋該輸出，經過回溯，確定這些機制是跟我們要研究的對象本質聯系在一起，這些機制并不是一些可以解釋很多現象的規律事件。這樣，批判實在主義案例研究的目的是超越事件的羅列，識別出生成事件關聯的機制。CR在信息系統的研究同樣不只是關注數據和方法分析，而是轉為去理解我們真正面臨的問題和背后的原因。因此它提供了一個包含多種方法的框架去探索ERPⅡ績效評價和機制。

明格2004年強烈號召把CR引入到信息系統和組織變革過程中，Habermas認為批判科學的重要角色是批判已接受的組織框架，把這些框架及利益格局暴露出來，使得被過去的理念束縛的人、事物獲得解放，使得所有人員獲得權力，重新定義企業的行為意義及目標，從而使得企業人員和企業實體共同獲得成長。

基于以上研究成果，本文將借助CR這一平臺，去全面挖掘企業ERPⅡ績效評價和機制研究。

2. ERP/ERPII績效。1999年，美國調查咨詢公司Ga-rtner Group在原有ERP的基礎上擴展后，提出了ERPⅡ這個新概念。Gartner給ERPⅡ的定義是： ERPⅡ是一種新的商業戰略，它由專業化的行業應用組件構建而成，通過它們支持、整合和優化企業內部以及企業之間的商務、協作運營和財務運作流程，從而創造和提升客戶以及股東的價值。Charles Moller歸納了ERPⅡ的概念性框架，包括基礎層、流程層、分析層和門戶，具體子系統包括ERP、CRM、SCM、PLM等。

對于ERPII實施績效的研究，但是，傳統ERP的績效評價是有限的，重點關注于經濟和效率的考評，是基于我們的感知視角的，只是去觀察ERPⅡ績效指標和關鍵成功因素，而不是去挖掘和解釋績效產生的真正原因。比如，國外在MRPⅡ/ ERP 應用績效和企業評級方面提出了許多考評的指標和方法，最為著名的是1977年Oliver Wight 推出的ABCD 檢測表。ABCD 檢測表雖然被廣泛學習和借鑒，但由于這些指標和方法主要涉及企業實施MRPⅡ過程中應該做哪些工作、做了沒有、是否按規范去做、準確性如何，而很少涉及企業應用MRPⅡ后所怎么獲得績效這方面的問題。此外，S.C.L認為可以采用關鍵成功因素法來研究ERPII成功的原因。Weston列出了組織企業變革、當地文化、培訓、測試和好的項目管理都是ERPⅡ實施過程中的重點的績效指標。在此基礎上Loh等人擴充了上面提到的ERPⅡ成功因素，加入了影響ERPⅡ實施的BRP/BPM因素。同樣，關鍵成功因素法無法對隱藏在后面的ERP績效釋放的因果過程進行詳細解釋。因此，我們需要研究ERPⅡ績效產生的根本原因，超越ERPⅡ績效的展現來研究產生績效的機制和系統結構，把機制的動力和作用過程通過ERPⅡ的機制趨同過程挖掘出來。這對科學評價ERP 應用水平、進一步完善ERP 項目評審規范，提高中國企業管理水平是至關重要的。

本文認為企業中ERPⅡ績效的產生存在客觀的本體論，即績效產生存在獨立于我們認知的因果機制。操作ERPⅡ系統并不等同于操作一個純粹物質的東西，ERPⅡ是一種意義的和物質的組合，ERPⅡ系統里構建了很多社會和物質的行為，這些行為獨立我們的認知而存在，有些可以被我們直接感知，大多數則隱藏在我們感知到的事件的后面，因此，ERPII績效是分層的，同樣具有三個不同的層次。

二、 ERPII的績效產生過程

本文利用CR的研究范式，從其提供的三個層次的研究平臺視角出發，分別是經驗層、實際層和真實層來研究ERPⅡ績效的作用和釋放過程，所建立的 ERPII績效產生和釋放模型見圖1所示。其中實際層績效是經驗層績效的淺層“因”，真實層績效才是經驗層績效真正“因”，它們是ERPII績效產生的真正動力和原因。

1. 信息系統采納的經驗層績效。CR認為，在信息的搜尋和使用中，我們能找到的只是一些經驗事件。事實上，這些事件并不透明，需要更進一步的描述和解釋。如果不考慮方法，理論的工作就是解釋經驗事件背后隱藏的力量——過程或者機制。因此，要對ERPII的績效進行考察，首要任務是分析ERPII實施過程中呈現的經驗事件，然后才是對背后隱藏的機制的挖掘。

傳統的ERPII績效分析往往只關注績效過程中出現的表面事件，只側重于使用一些指標來測量ERP產生的經濟、管理價值。實際上ERPII的實施對企業來說不僅僅具有管理和經濟價值，還具有象征和心理價值。從社會學角度來說，大型復雜信息系統ERPⅡ就是承載了人類活動和象征性行為的系統，企業可以通過ERPⅡ系統建立自己的身份認同、關系協同并建立對環境的感知。ERPⅡ系統的實施象征著輸入西方現代管理模式，以ERPⅡ為載體來感知和吸收西方的管理思想和管理哲學。本文認為，ERPⅡ系統作為一個符號，其過程應該可以看成一種象征行為，所收集的信息體現了管理者的價值負載，企業的ERPⅡ的實施具有象征價值及意義。此外，ERPⅡ系統的采納、實施、操作和運營離不開人的參與，其中的交互過程體現了各種角色的認知信念，其績效的評估離不開人的心理評估。企業用戶在實施ERPⅡ的過程中企業注意外部其它企業反應，獲得反饋意見，監控整個實施過程所產生的象征意義，并調整實施中的行為以獲得社會的肯定。

所以，企業實施ERPII除了具有經濟和管理價值外，還具有象征和認知意義，我們需要找出與之對應的機制。

2. 實際層績效。經驗層績效只是人們能夠通過直覺觀察到的現象，從圖1中我們可以看出，隱藏在經驗層績效后面的是龐大的企業ERPII實際實施操作過程中產生的事件，我們稱之為實際層績效，這些實際實施操作過程是由機制觸發，最終形成了ERPII績效的象征、認知、管理和經濟價值。

實際層績效存在著社會組織的變換和ERP系統的變化，里面隱藏了許多無法觀察到的事件，特別是人們的心理變化。傳統的ERP實施過程是指按瀑布模型構建技術系統來傳輸信息。這個定義的缺陷是只看到技術系統而看不見系統和無視技術系統和系統之間的信息轉換交互。ERP系統模塊之間需要互相匹配，ERP系統和企業之間匹配需要企業流程重組。社會系統和技術系統之間的匹配交互過程是動態的無休止的。我們認為，在ERP實施過程中存在組織對信息技術的作用和信息技術對組織的作用力，這兩者具有相同的力量。社會組織的變換和ERP系統的變化相互交錯，組織需求和信息技術的互動如果不合拍就會失敗，兩者頻繁演變，而需求不斷物質化成設計，這樣才能獲得成功。信息系統是知識系統、社會系統、技術系統之間的迭代轉換。因此信息系統不僅是技術，應該關注組織、使用者，和相應的信息轉換。

CR理論認為機制是對某類認知事件的原因描繪，是對事件原因的挖掘和回溯。在信息系統領域，可以借鑒CR方法剖析復雜信息系統引起的上述社會、組織內、組織間的變革機制。

3. 真實層績效。

（1）ERP績效產生的三個機制。Volkoff利用扎根理論以CR為基礎對信息系統引起的組織變革過程進行了分析，識別了嵌入到企業系統中的關鍵機制，包括組織規則、角色分工和數據意義，這些關鍵機制被用來解釋組織變革的過程。本文借鑒Volkoff的CR方法對ERPⅡ的績效進行機制分析，對ERPⅡ實施過程中的關鍵機制進行挖掘，具體研究過程如圖2所示。

利用圖2所示的CR的研究程序，本文發現了ERPⅡ實施過程中存在著機制沖突，機制聚合和機制趨同。

企業制度并不是一個建立在企業內部管理業務基礎上的自然體系，而是可以通過引入信息系統進行重構的體系，企業引入中外不同的信息系統尤其是ERPⅡ系統，就是在引入不同社會環境下的管理機制和管理制度。這就意味著ERPⅡ的實施是一個復雜的構建社會關系和物質現實的重構過程，這是ERPII實施過程帶來的必然趨勢。在實施過程中，實施顧問要幫助企業打開ERPII產品系統已封裝好的“最佳實踐”這個黑箱，實施企業要將本企業個性需求跟ERPⅡ中內嵌的管理制度進行趨同，企業原有的管理體制將被打破和變化。意味著ERPⅡ的社會化應用中同時存在一些社會制度、管理哲學、管理思想的趨同機制，ERPⅡ的績效是動態的，是結構化的，而且在社會制度、管理哲學及思想的趨同機制下產生的。

對于機制趨同我們認為基于新制度主義理論的趨同機制具有較強的解釋力。新制度主義理論是美國社會學家邁耶（John Meyer）和羅恩（Rowan） 創立的，他們于1977年在《美國社會學雜志》上發表的《制度化的組織： 作為象征符號和禮儀的正式結構》從組織環境的角度去研究和認識組織趨同行為。其中組織環境包括技術環境和制度環境。制度環境是組織所處的法律制度、文化期待、社會規范以及觀念制度等人們“廣為接受”的社會事實。制度規則對組織產生象征符號的作用，幫助組織獲得合法性、資源、穩定性和提高生存潛力。此后，迪瑪玖（Paul DiMiaggio）和鮑威爾（Walter Powel）則從組織間的相互關系的角度，提出了組織趨同的三個機制，即強制機制、模仿機制和社會規范機制。企業作為一種特殊的組織，在實施ERPII過程中，企業間也同樣出現了“制度趨同性”的現象。

ERPⅡ實施過程中的機制沖突和機制聚合可以用來詮釋實施過程的組織元素的變化，詮釋ERPⅡ實施過程中組織呈現的物質性和社會性，以及這些物質性如何從根本上改變企業的績效。ERPII系統在實施過程中，ERPII系統便嵌入了組織慣例、角色和數據等組織元素以及它們之間的關系，組織元素的物質性使得ERPII系統獲得了物質性。一旦ERPII系統設置之后，就進入到社會交互階段，也是ERP實施的主要階段，系統開始運行和使用。在這個階段，系統使用者，即組織成員的行為變化十分明顯，他們的行為受到權責利的配置的引導和支配。然而，系統使用者與ERPII之間進行交互時，ERPII的物質性對使用者權力、責任、利益的配置產生限制，進而使得他們考慮他們的執行，且由于ERP的物質性構造了組織的最佳實踐，它要求系統使用者按照一種更加規范的方式執行，執行的過程便產生了企業的各種感知績效。如果ERPII系統的物質性施加的限制能提高企業績效，系統使用者的權責利配置和銜接就會得到進一步發展，從而與ERPII系統的物質性一致。

（2）機制的驗證方法。本文根據Runde的檢測機制測量表對ERPⅡ的績效表現進行檢測，確認了產生績效的機制的確符合CR要求（見表1）。按照CR的觀點，事件背后可能存在很多的機制，人們可以用更好的機制來解釋現有的現象，只要這些機制符合一定的測量標準，具有更好的解釋力。目前，本文認為尚無一種更好的機制比機制沖突，機制聚合和機制趨同這些機制更好的解釋ERPII績效的釋放過程。

三、 海爾的ERPII績效生成案例

2008年1月，海爾集團層面ERPⅡ系統HGVS（海爾全球增值系統）在全球范圍內逐步上線實施，截止2010年9月，全球13個貿易公司中12個已上線運行。HGVS是一個以ERPⅡ為核心的應用平臺，外圍有很多的系統，集成的平臺可為企業提供實時的可視化數據，能夠按用戶需求組織企業內部全球范圍內的網上制造資源。海爾的在其ERPII平臺的支撐下，企業能實現高附加值，低成本和全球化制造的服務。

但是，海爾ERPII成功之旅并不是一帆風順的，經歷了復雜的機制沖突、機制融合和機制趨同過程。

最初實施ERPII時的機制沖突使得海爾經受了巨大損失。海爾總裁張瑞敏曾經說：“當時有一段時間，我們用ERP的程序來做市場，銷售額一落千丈，有幾個月就跟癱了一樣。因為組織結構沒變，拿出一個新的流程來，這兩者根本對不起來。”

強烈的機制沖突迫使海爾進行了機制趨同，后來海爾在做零庫存下的即需即供時，都是把組織結構和團隊先構建起來，再去建立相應的流程。張瑞敏認為流程是必要條件，企業管理體制變化才是充分條件，孤立起來做ERP，到最后只能是一種油水分離的狀態，兩者一起變化才有可能水乳交融。

最終，海爾設計了“人單合一雙贏”的商業模式，將原有組織改造成“倒三角”的組織架構，其實就是以企業作為邊界降低交易成本，企業最大的邊就是員工的邊，能夠和用戶的邊零距離地接觸，所有員工必須為用戶創造最大的利益才能自己得到利益。HGVS為該商業模式進行了強有力支撐，實現企業商業模式與ERPII系統的機制融合。在人“單合一雙贏”的商業模式下，企業權責利得到重新確立，很多復雜的管理問題得到簡化，員工自主性得到提高。

海爾的案例驗證了本文的發現：ERPII績效生成的真正原因是經歷復雜的機制沖突、機制融合和機制趨同過程后企業權責利得到重新確立的結果。海爾起初失敗的原因就是機制沖突的集中體現，通過樹立企業的自我特色文化，企業和ERPII之間產生了進一步的機制融合，最后，企業和ERPII系統之間的管理思想實現了機制趨同，權責利重新配置，ERPII的績效取得全面的釋放，企業效率得到了提高，經濟價值得到了體現，最后員工的心理績效也得到了釋放，海爾也成為國際化的大企業，海爾的企業文化成為眾相效仿的對象。

四、 結論

本文從批判實在論視角來理解和解釋產生ERPⅡ績效的根本原因，從ERPⅡ在經驗層感知的績效出發，挖掘經驗之下的實際層和真實層的績效，分析由哪些實際事件和沒有感知的實際事件體現出ERPⅡ的績效，最后挖掘到機制和結構層，分析產生上述兩個層次績效的根本原因，即機制沖突、機制融合和機制趨同導致企業的責權利重新分配等產生出ERPⅡ應用的根本動力，正是這些動力產生出ERPⅡ績效。三個層次架構的績效CR分析模型是本文研究的關鍵問題，也是本文的創新點，把哲學領域的CR方法用于分析ERPⅡ實施中的機制沖突、機制趨同和機制聚合，將根本上解釋ERPⅡ績效釋放的過程，對于ERPⅡ績效的最后展現也將有理論解釋。

此外，本文采納批判實在論的視角對信息系統進行定性研究，從而在信息系統實施方法論和理論上有突破，開創出批判實在論在國內外ERPⅡ領域理論和應用研究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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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郭瑞杰.海爾信息化中的邊界跨越研究.財經界（學術版），2011，（3）：72.

基金項目：2010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號：10BTQ008）資助。

作者簡介：王惠芬，暨南大學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暨南大學ERP研究中心副主任，；唐秋鴻，暨南大學管理學院2010級管理科學與工程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2-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