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SNS網絡社區為媒介的網絡結構對集體行動的影響研究

摘要：社會運動中以群體性為特征的集體行動出現頻繁，其中網絡結構在集體行動中的角色一直受到研究者們的關注。隨著互聯網的迅速發展，網絡結構不僅囊括了傳統的人際交往實際網絡，又涵蓋了技術進步下移動互聯的虛擬網絡，以網絡社區為媒介形成的網絡結構，對集體行動動員起到了認知聚合和聯系擴散的作用。文章依托英國學生抗議聯合政府漲學費的具體事件，對以網絡社區facebook為媒介的集體行動中的網絡社區結構特征及影響機理進行實證研究。

關鍵詞：SNS網絡社區；網絡結構；集體行動；Facebook

一、 以SNS網絡社區為媒體的集體行動

SNS（Social Network Service）直譯為社會性網絡服務、社會化網絡服務、社會型網絡社區等。SNS網絡社區充分利用了社會人際關系的重要特征，運用互聯網應用服務把興趣相同的人聯系在一起，用網絡化的方式表示人與人之間的社交關系，使每個社會個體的朋友圈子都不斷放大，最后成為一個大型社交圈網絡，而網絡的拓撲結構也促使了個體認知觀點等信息的擴散傳播。

2004年2月4日上線的以Facebook社交網站為代表的SNS網絡社區，短短的幾個月就風靡北美地區，得到了互聯網使用者的認可。2010年Facebook推出社交插件工具于4月初次亮相①，這樣的社交插件工具可以整合社交圖譜，創建了可以追蹤的鏈接，結合應用社會網絡分析軟件，可以繪制以社交網絡使用者的1.5度社群圖（除了反應個體與好友之間的關系，還能描繪出好友之間鏈接關系的網絡圖），這將互聯網使用者引入了新的社會交往之中，即從人際社會互動關系的原子化向人際社會互動關系的網絡化轉變。

正如Mcadam所指出的“網絡的重要性是集體行動研究中最能獲得證實的結構之一”，社會網絡與網絡結構在社會運動中的角色一直受到研究者們的關注，隨著互聯網的迅速發展，網絡結構不僅囊括了傳統的人際交往實際網絡，又涵蓋了技術進步下移動互聯的虛擬網絡，其最為突出的功能是傳遞信息，為社會運動提供資源和支持者，另外還可以向社會運動貢獻信息、威望、影響力、合法性等資源。Facebook、Twitter等網絡社區的興起，被各國抗議者運用到社會運動中來。正如一些在中東北非城市爆發的社會運動，網絡社區已成為一個在整個中東地區集體行動的實時通信和動員號召的非常重要的工具。

周明和曾向紅討論埃及發生的致力于推翻穆巴拉克政府的大規?！耙欢濉鄙鐣\動中，博客、Facebook、Twitter等虛擬網絡社區發揮著尤為突出的作用。正是通過充分發揮虛擬社交網絡的動員作用，抗議者成功地拉開了“一二五”運動的序幕。利比亞社會運動同樣充分利用了這些網絡社區進行政治動員，反政府“網絡活動家”利用Facebook來組織反政府活動，呼吁將2011年2月17日星期四定為“憤怒日”。僅在2月16日這一天，響應反政府組織者的呼吁，網上報名的追隨者就超過了4 000人。

二、 網絡結構對集體行動的影響機理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網絡社區Facebook效應對集體行動的影響首先是一種聚合的力量，作為社會動員中集體行動的傳播工具，為大規模的社會動員推波助瀾。具體而言，網絡結構對集體行動的影響機理可以從“社會化認知聚合”和“水平化聯系擴散”兩個方面來探討。號召動員過程中，集體行動信息在行動個體組成的人際關系網絡上傳播擴散，行動個體首先是信息接收者、繼而成為信息轉發者，接著是集體行動議題討論者，最后由被動接收轉變為主動認知，演變為集體行動號召者，以上體現了集體行動個體共同認同感的依從動態，反映了網絡結構對集體行動的社會化認知聚合作用。圍繞集體行動議題進行磋商，可以把個體之間的交互關系依據影響力大小程度化分為信息交換和決策影響，即你與誰交流集體行動議題的信息，誰的決策會進一步影響到你的決策，而親人、朋友、鄰居和同事等不同關系水平上角色位置具有不同的影響力，占據各位置角色的個體也具有不同的影響力企圖，例如與具有影響力企圖的親屬關系節點鏈接更容易形成集體行動參與決策，這些則反映了網絡結構對集體行動的水平化聯系擴散作用。

網絡社區及其結構空間能促進政治動員、參與決策磋商，有助于社會運動的出現。為了對網絡社區拓撲結構對集體行動的社會化認知聚合和水平化聯系擴散的作用機理進行驗證，需要找尋一個能獲得集體行動個體網絡社區拓撲結構的具體事件案例，基于這個前提，筆者將發生在2010年年底的英國學生抗議聯合政府漲學費的集體行動作為本文的研究案例。

三、 研究設計

1. 案例選取及抽樣方法。2010年英國保守黨和自由民主黨聯合執政的新政府，為解決政府公共財政危機而削減大學開支同時允許大學大幅提高大學本科學生學費，數千名學生選擇以游行抗議的方式發出自已的聲音，成為英國近十年政治生活中的一起典型的由于利益沖突而形成的集體行動事件。位于英國西南邊陲的普利茅斯大學于11月9日下午也發生了游行活動，大學學生會組織了名為“赤字學生”的抗議游行，藉由此表達對學費最高限由3 375鎊上漲到9 000英鎊以及政府削減教育經費的不滿。

這次集體行動在很大程度上依賴網絡社區的相關技術和功能來動員和組織行動者參與行動，比如在facebook上傳播游行信息和參與信息等，這符合本文所研究的以網絡社區為媒介的集體行動。筆者于2010年11月開始著手調查這一案例，通過滾雪球抽樣法在參與游行的學生中取樣本，共回收41份有效問卷。

2. 研究假設。概括來說網絡在兩個方面對集體行動產生影響。首先是網絡的社會化認知聚合功能，它發生在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動員號召時期，使個體認知行為依從于集體行動議題，逐步從信息接收者轉變為集體行動號召者，群體內認同感增強，根據社會化認知聚合影響機理，可以推斷如果行動個體所處的網絡社區和集體行動的具體事件關聯越緊密，集體行動個體越有可能在其成員影響下產生顯著的認同感，這種認同感是行動者參與集體行動的重要精神動力?；诖诉壿嬁梢约僭O：

H1：行動個體所處的網絡社區成員對集體行動的具體事件議題越感興趣，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可能性越大。

網絡結構的第二個影響機理是水平化聯系擴散功能，集體行動信息與行動個體參與決策通過網絡社區迅速擴散，網絡社區使潛在參與者有更多機會接觸集體行動的動態發展，并把潛在參與者與實際參與者聯系起來。很多研究表明行動如果個體的朋友或熟人參與某個集體行動，這樣的信息會更快地傳遞給個體本人，其將更可能參與到集體行動當中。在此基礎上，可以看出，行動信息的網絡化擴散將潛在參與者同集體行動聯系在一起，其載體更可能是非正式的映射現實人際關系的網絡社區，而不是現實單一的正式的行動組織。因此，在此邏輯基礎上可以給出下面的假設：

H2：將行動個體和集體行動聯系起來的網絡社區拓撲結構對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影響涵蓋了發揮同樣作用的現實正式行動組織網絡。

如前所述，對集體行動參與決策擴散過程進行深入分析，網絡中不同角色位置的關系水平對集體行動的動員作用是有差異的。將個體與所屬的群體連結在一起的更多情感投入的密集關系通常更容易動員行動個體做出參與風險大、參與成本高的集體行動決策，而聯系稀疏的松散關系則趨向于發生在個體間影響力企圖低的信息交換過程，決策影響要大于信息交換的影響力作用。因此可以得出以下假設：

H3：網絡社區拓撲結構中各關系水平上角色位置對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影響力存在差異--交換信息和影響決策

3. 相關概念的測量。

首先，通過筆者的調查，本文中的集體行動組織是大學內學生會實體組織。其次，本文的集體行動指抗議聯合政府漲學費的校園游行的具體事件。再次，本文的研究對象是網絡社區facebook社交網站為媒介的集體行動，網絡社區拓撲結構既映射了現實的朋友又包含了虛擬的網友。通過“您與誰討論過抗議聯合政府漲學費的具體事件？號召您參與抗議聯合政府漲學費校園游行的人有哪些？其中對您參與抗議聯合政府漲學費游行影響最大的是誰？”等問題在行動個體facebook上提名來測量。最后，對網絡社區拓撲結構圖的指標進行度量，包括密度、點度中心度和中間中心度。

四、 數據結果分析

1. 社會化認知聚合影響機理驗證。調查結果顯示，行動個體最主要的信息傳遞工具都是通過網絡社區facebook及其相關技術等。有高達95.1%的人利用網絡社區得了集體行動的信息。行動個體在成為信息接收者后，將有可能成為信息發送者，有高達87.8%的人會通過網絡社區將信息傳給自己的朋友，這反映了網絡社區在線集體行動動員過程中使信息傳遞具有便捷性和快速性。有58.5%的人利用網絡社區與好友交流和討論集體行動的信息。對于具有影響力內容的傳播，總共有53.7%的人會號召網絡社區中的好友參與行動，這些數據充分說明了網絡社區在以學生抗議的集體行動中擔任著極其重要的傳播介質作用。

表1給出了“是否在網絡社區討論抗議漲學費事件”和“是否參加抗議漲學費的集體行動”兩個因變量的Logistic回歸模型，兩個模型的卡方值顯著度都小于0.05，說明模型的擬合度很好，可以接受。兩個模型的預測準確率也非常高，模型1達到了87.8%，模型2達到75.6%，說明兩個模型都能很好地預測真實結果。因此，模型1和模型2都是可以接受的回歸模型。模型1和模型2都是對社交網絡社會認知聚合功能的影響因素檢驗。從模型1可以看出，“是否是相同網絡社區成員”與“網絡社區中朋友對聯合政府漲學費事件的關注程度”其顯著度小于0.05，可以通過統計驗證?！笆欠袷窍嗤W絡社區成員”這一變量的回歸系數為3.414，且為正值，說明網絡社區成員比非網絡社區成員更可能討論校園游行抗議事件。模型2是對是否參加抗議漲學費的集體行動的影響因素檢驗，從表1可以看出，“網絡社區中朋友對聯合政府漲學費事件的關注程度”能夠通過統計檢驗，其回歸系數為2.050，說明朋友對聯合政府漲學費事件越關注，被訪者參與抗議漲學費的集體行動的可能性也越大?！笆欠袷窍嗤W絡社區成員”其回歸系數的顯著度大于0.05，與行動個體“是否參加抗議漲學費的集體行動”的相關關系不能獲得驗證。因此，假設1得到驗證，即行動個體所處的網絡社區成員對集體行動的具體事件議題越感興趣，行動者參與集體行動的可能性越大。

2. 水平化聯系擴散影響機理驗證。根據問卷中題目“您與誰討論過抗議聯合政府漲學費的具體事件”，被訪者在好友中提名，利用社會網絡分析軟件NodeXL和facebook的API，在個人授權同意下，可以導出被訪者的網絡社區鏈接關系，通過繪制出行動個體的拓撲結構圖，圖1顯示了校園游行行動者之一賴安的網絡社區facebook的拓撲結構，位于中間的節點代表賴安，其他節點代表就抗議政府漲學費事件與賴安建立聯系的網絡社區中的好友，節點之間的連線表示他們的互動關系。方形節點表示賴安的好友，三角形節點表示賴安的普通朋友，圓形節點表示不包含好友與普通朋友的社區朋友（即僅僅通過網絡社區交流的朋友）。

在圖1中進行直觀的分析，發現賴安的網絡社區facebook拓撲結構圖影射了正式組織關系和非正式關系的社區網絡，正式組織包括學生會實體組織，其成員間的關系主要集中在好友圈內（方形節點）；非正式關系指提供社會支持的普通朋友等，其成員間的關系主要集中在虛擬社區朋友圈內（三角形和圓形節點）。因此，可以看出將行動個體和集體行動聯系起來的整體網絡社區涵蓋了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正式組織網絡。

對拓撲結構圖中的節點進行統計分析，結果如圖2所示，橫軸代表節點的中間中心度，中間中心度是對節點連接孤立節點的橋接作用的測量，縱軸代表節點的點度中心度，點度中心度是對節點關系數目的測量?？梢钥闯觯虚g中心度和點度中心度均高的節點大部分來自正式集體行動組織的成員，如圖2中的方形節點所示，而現實正是組織的成員是通過網絡社區發布消息、討論磋商、號召動員的，他們可以有效地找到外在的資源，為集體行動投入情感和實物支持。因此，通過比較網絡拓撲圖和結構測度指標，發現將行動個體和集體行動聯系起來的網絡社區拓撲結構對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影響涵蓋了發揮同樣作用的現實正式行動組織網絡，即假設2是正確的。

按照上文把網絡社區朋友劃分為好友、普通朋友及網絡社區朋友的思路，進一步分析各關系水平上位置角色對集體行動參與決策的聯系擴散作用的影響力差異。表2所示，不同影響力企圖用不同變量表示，其中信息交換用“號召被訪者參與校園抗議游行的人”來表示，決策影響用“對被訪者參與校園抗議游行影響最大的人”來表示。對于號召被訪者參與校園抗議游行來說，最多的號召者是網絡社區好友，占到37.6%。除了網絡社區好友，好友的比例也不少，占到了34.8%。而對被訪者參與校園抗議游行影響最大的人是好友，占到了59.4%，網絡社區好友和普通朋友分別占到了5.9%和30.7%。這些數據反映了在網絡社區上交換信息來說，不需要太親密的關系就能擴散到被訪者，號召動員他們參與集體行動。而能對被訪者參與校園抗議游行產生影響的人則不同，那必須是關系比較親密的人才能對被訪者發生影響。于是，假設3有比較大的把握是正確的，即網絡社區拓撲結構中各關系水平上位置角色對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影響力存在差異——交換信息和影響決策。

五、 結論

通過前文的分析，可以得出結論：針對網絡的社會化認知聚合功能，行動個體在網絡社區上參與討論集體行動，更多受到相同網絡社區組織成員身份的影響，集體行動的參與更多受到網絡社區朋友對行動議題的興趣程度的影響。對于網絡的水平化聯系擴散功能，將行動個體和集體行動聯系起來的網絡社區拓撲結構對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影響涵蓋了發揮同樣作用的現實正式行動組織網絡，并且網絡社區拓撲結構中各關系水平上角色位置對行動個體參與集體行動的影響力存在差異——交換信息和影響決策。

注釋：

①http：//net.chinabyte.com/417/1175491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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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宗剛，產業經濟學博士、應用經濟學博士后，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常務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孫瑋，北京工業大學管理科學與工程專業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2-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