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

鄉愁，是中國詩歌中一個歷久常新的普遍的主題。20世紀70年代初，余光中在臺北廈門街家里，用了二

十分鐘寫了一首《鄉愁》。僅僅二十分鐘的腦力勞動，影響卻持

續了多年，感動了億

萬炎黃子孫。結合余光中先生的一生，再去品味這首膾炙人口的佳作，不難發現這短短的一首詩其實是一篇寫實之作。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1940年抗戰期間，余光中12歲，就讀于四川的教會學校，住在借用民宅的校舍里。父母因為工作忙，不能常常來看他，余光中孤零零一個人，特別想家，尤其想念親愛的媽媽。于是他就開始寫信，每封信貼上一張郵票，好像向母親傾訴了所有的思念之情。

這是余光中小時候的鄉愁。他成長在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鄉愁除了居無定所的家愁，也有著國仇民怨。余光中的童年是在南京度過的，抗戰期間全家流亡在江蘇、安徽一帶的淪陷區里，1938年跟著母親逃往上海住了半年，又乘船經過香港、越南，然后又到了昆明、重慶，繞了一大圈，最后在重慶跟父親重聚。日軍鐵蹄踏過錦繡河山，切斷了回家的路，又不能常常依偎在父母親的身邊，十幾歲的余光中很不安定，于是以郵票為寄托，表達他小時候那一不安定的

鄉愁。

長大后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后來余光中跟隨父母從廈門經香港到了臺灣，考進臺大外文系，并開始在報章雜志上發表作品。1956年，余光中和范我存女士結了婚，妻子出身書香門第，兩人夫唱婦隨，其樂融融。余光中是才子，自然多情，他到大西洋彼岸求學時，時時思念在臺灣的妻子范我存。算起來余光中曾經三度到美國求學和講學，第一次在1958年，他的第一個女兒珊珊出生的那一年，他去美國愛荷華大學深造，修習文學創作和現代藝術。在太平洋彼岸，每天吃著單調的三餐，在一頁又一頁的英文書里，余光中的鄉愁怎能不濃烈？這段詩他用船票做思念的象征還有個原因：那時候從臺灣到美國一般人都是搭輪船去，幾千里的海上距離，單程就要一個多月，船上那種思鄉之情可見非常刻骨銘心。

后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里頭

日軍南京大屠殺的時候，母親帶著他從江蘇逃難。當時距離日軍只有幾十里地，第二天那個地方就成了淪陷區，驚險萬分。余光中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感情至深。在這段詩里，他用墳墓作為鄉愁的象征，無疑代表了詩人內心最深切的痛楚。

余光中的母親孫秀君女士是江蘇武進人，晚年在臺灣去世，但卻不得歸葬故鄉。幾近絕望之中，余光中感受到了大時代下小人物的悲劇。他曾經說過，所謂鄉愁，如果是地理上的，那么只要一張機票或者車票，帶你到熟悉的門口就可以解決了。如果是時間上的呢？那所有的路都是單行，所有的門都閉上了，沒有一扇能讓你回去。母親的靈魂歸鄉無門，詩人嘆息母親這一生永遠都魂牽故土，這就使余光中的詩中有了如此憂傷的調子。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余光中一家赴臺灣之前，曾經在福建廈門住過一段時間。20世紀70年代，碰巧余光中住在臺北廈門街，巷道里頭花木扶

疏，非常近似廈門的鼓浪嶼。詩人興起了懷舊之感，離開祖國大陸20多年了，可那時兩岸關系非常緊張，看來有生之年回大陸絕無可能。就在這種絕望的心情下，詩人飽滿的情緒，如同水瓶炸裂，瓶中之水一瀉而出。后來有人問余先生為什么才思那么敏捷，在短短20分鐘之內，就寫出這么一首好詩。余光中回答：其實不然，寫這首詩，我的感情醞釀了20多年，到今天我還記得21歲離開大陸回頭看廈門鼓浪嶼的情景。40多歲的余光中用詩寫出了那個時代兩岸中國人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