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對一精準化為特征的大數據,一旦成為數據業務的基礎,日漸變為成熟的金融主營業務,滬深兩市這種以信息“融為一體”模式配置金融資源的傳統方式,就應該廢除了。
用信息系統充當貨幣的天眼,一對一精準配置資源,數據業務主營化將引發銀行變革,走向斯蒂格里茨所預言的《通往貨幣經濟學的新范式》。
由于最近預言數據業務將成為金融業主營業務,多家銀行找我交流看法。我說我不懂金融,只是從互聯網這個“廬山之外”看金融。他們卻異口同聲說金融業也在關注互聯網帶來的變化,這多少出乎我的意料。看來,互聯網與各行各業融合,只是時間早晚的事。
1997年我預言“銀行內部正在從貨幣機構向信息機構蛻變”,原來以為“再過五年,金融界將重新洗牌”,結果等了15年,期待中的變化才萌生。所謂“洗牌”,看來確切的含義應是主業轉換。正如電信業的主營業務從語音轉向數據一樣,金融業的主營業務也可能從金融變為數據。
金融業有可能成為繼電信業之后,第二個在數據沖擊下改變主營業務的行業。
天眼數據交換模型
這次的觀察不是來自推理,而是來自于已發生的實踐。不久前,美國IPcommerce提出PPaaS(Payments Platform as a Service),把原來的金融主營業務(清算結算)當副業,把原來的副業(數據業務)當主業,引發美國網上支付業變革。現在,中國也出現了同樣方向的創新。全球網所創浙江模式,顛覆了數據業務與金融業務的主從關系,以數據為金融開天眼,“讓金融更智慧”,在實踐中取得顯著效果。未來數據主導型金融模式,可以從中得到許多啟示。
銀行管兩件大事,支付與信用。這是我剛了解到的。我對深圳一位銀行高管說,現在搞互聯網的,只盯上銀行的支付和信用,還沒盯上別的要害。他馬上糾正說,嗨,支付與信用是我們銀行的兩大支柱,還怎么要害呀。
支付的核心是錢;信用的核心是信息。二者最直觀的關系,好比飛鏢和眼睛,飛鏢往哪投,要由眼睛判斷。貨幣經濟學有兩大學派,認為銀行業務重心應落在“飛鏢”的,稱為貨幣學派(monetarist school),最關心的是怎么把錢本身玩好;重心落在“眼睛”的,稱為信用學派(credit school),最關心的是怎么通過信息給錢這個飛鏢安上準星,術語叫availability of credit(信用可得性)。說白了,就是管投錢的時候長不長眼。不長眼的,該投的不投,不該投的亂投;長眼的,一投一個準,就象錢自己長了眼一樣。
傳統銀行只要有錢就行,長眼不長眼不重要,信用可得性不是主要問題。因為看哪個企業又大又強,閉著眼瞎投也能十蒙九中;或者是政策貸,憑長官意志投,用不著長眼睛。這使銀行的業務重心,放在錢上,而不是信息上。錢是主業,信息是副業。
但未來不同,做小、做活、做優的企業,投資效益更高,但這種企業的信用可得性成本要高幾十倍。例如,貸一個大企業100億,流程走一遍;貸100個小企業各1億,同樣流程走100遍,征信工作量差著幾十倍。當可貸的大企業貸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銀行的末日就快到了,因為此時它的錢在征信成本作用下,會專門躲著效益高的(小)企業走,專找效益低的(大)企業投。當前銀行業出現的效益問題,拋開外部因素,與此有很火關系。為應對這種變化,一條有效的出路,就是把信息成為主業,錢變為副業。
浙江模式就成功實現了“給金融開天眼”。利用數據化,它使原來信用可得性差的高效益業務(如小微貸、高科技業務)的征信效率提高幾十倍。全球網為7695家中小企業用開天眼的方式提供信貸服務,征信成本驟然降到原來的5%。相當于一位銀行營業員做企業貸款,20家的工作量只有以前做一家的。這徹底改變了浙江當地銀行對互聯網的態度。
天眼不同于肉眼,它需要借助互聯網這個天勢,把小生產的信息業務,做成大生產的數據業務。例如,在數據交互模型中,有“提交社會活動關聯節點信息”一支,可以通過視頻監測、智慧物流等物聯網數據采集手段,自動監測上下游企業,不必問貸款企業任何問題,就可以通過他行為的“上下文”語境和關系網絡,鎖定和感知他的信用狀況。再舉一個細節,在246個天眼型的流程中,105至108個流程分別是:“上年月均電費”、“本年月均電費”、“上年月均水費”、“本年月均水費”。這是以往銀行征信中不會調查的項目,因為銀行不是干這個的。但一個企業如果出了狀況,電費就會暴露它開工還是沒有開工。無數這類系統自動匯集的信息,通過數據分析,其信用可得性的效率,比用肉眼一家一家企業看,不知提高多少倍。實踐充分顯示出天眼比肉眼的優勢。
華爾街金融危機,問題就出在“錢不長眼”上。解決“錢不長眼”問題的根本出路是,把數據業務變為主業,把貨幣業務貶為副業,給金錢強行帶上眼鏡,讓他看準了再去投胎。給金融開天眼,從根本上說,就是用高一級的文明降服低一級的文明:用第三次浪潮的信息,駕馭第二次浪潮的貨幣,配置第一次浪潮的實物。所謂用第三次浪潮駕馭第二次浪潮,本質上就是用信息駕馭金錢。數據這個強龍,從天而降,讓順之者昌,讓逆之者亡。
通向貨幣經濟學的新范式:廢除滬深兩市的理論根據
給金融開天眼,有實踐基礎,但有沒有理論根據呢?我在《后現代經濟》一書中,具體說明過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想通了,廢除滬深兩市,代之以用一對一信息配置資金,就完全有理論上的可能性。
斯蒂格里茨在《通向貨幣經濟學的新范式》一書中,石破天驚地主張:“應該將貨幣理論的研究重點從貨幣轉向信貸”,把重點放在“可貸資金”上,從而建立了“基于信用可得性”的貨幣經濟學新學派。
斯蒂格里茨把信貸的本質,界定為與貨幣不同的信息。指出信貸問題“核心是信息”。而信息的特殊性,又在于它異質、分散這些不同于貨幣的方面:“信貸在本質上是異質的”;“大量的相關信息是散布于整個經濟活動之中的,而且只是被當做其他經濟活動的副產品。”前面說的水電費信息就曾是這種散布的“副產品”。
銀行業務與信貸業務的不同,在于一般與個別的不同:關于產品質量,“企業也許可以對銀行隱瞞這些問題,但對其顧客則不能。對銀行來說,要獲取日常商業過程中所產生的信息,成本極高,因而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對全球網來說,獲得這類商務活動中自然生成和記錄的信息,一分額外的錢都不用花。不把信息作為主業,這些是做不到的。
對于分散的信息,如何進行商業利用呢。默頓,米勒主張的是利用金融手段,將分散的信息聚為一體:“交易利潤可以理解為某種‘賄賂’,社會用它來刺激人們廣泛收集分散的供求信息,并最終將其融為一體。”但問題在于,將信息“融為一體”的股市仍然是集中模式的。
而斯蒂格里茨的觀點相反:“分散化必然造成一個經濟體中復雜的信貸鏈,其中公司既是貸款人又是借款人,而銀行起著中樞作用。將這類高度專用性的信息集中起來是難以想像的。”也就是說,斯蒂格里茨主張的是繞過銀行和股市,讓高度專用性的信息,分散地與信貸相結合。實際上,一個批發市場里形成的一對一信息,要比股市精準得多。
以一對一精準化為特征的大數據,一旦成為數據業務的基礎,目漸變為成熟的金融主營業務,滬深兩市這種以信息“融為一體”模式配置金融資源的傳統方式,就應該廢除了。講個故事:我曾打聽一家央企老總是否根據股市信息變化調動資金。得到回答是,從來不。原因是股市信息太慢,而且太粗略。老總的做法是往世界每個港口派一個會數數的人,用肉眼盯住對手的集裝箱裝船數。他根據反饋的情報再調動資金,一槍打死一只鳥。這比對手動向一周后反映到股市上才做出反應,要靈多了。給金融開天眼,就是用天眼,代替一雙雙這樣的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