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書、畫這三門姊妹藝術是形影相隨,形神相依,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系。詩詞形象化的主要特征之一是不能像散文那樣直論。優秀詩篇能夠自然而然地把讀者引入所描繪和創造的藝術境界里,詩詞撇開寫景,不重視典型環境的描繪而單純地抒情,則容易流于空乏,缺乏藝術的感染力。詩詞中呈現的鮮明形象、優雅意境、情景交融,是詩篇中必不可缺的。書畫創作中亦如此。
關鍵詞:詩詞 形象 意境 書畫藝術 探析
書法與中國畫的關系十分密切,至古就有“書畫一體”“書畫同源”之說,而詩與書畫關系也是十分密切,它們的意境相似,藝術上本質相通,它們都要求表達人們的思想感情和真善美的至高境界。因此說,字為心畫。歷代大家中詩、書、畫三絕的不在其少。唐代書畫家張彥遠在《論畫六法》中說:“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歸乎于用筆,故善畫者多善書。”“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遠須八法通”,“黃山寫字如畫竹,蘇東坡畫竹如寫字”,“未曾學畫先攻書”等等。這都闡明“書畫同源”這一觀點。
蘇軾在《書摩詰藍天煙雨圖》中說:“味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少陵翰墨無形畫,韓干丹青不語詩”。意在論述著“詩畫本一律”這一觀點。據此我們完全可以這樣認為,詩是無形畫,畫是有形詩。
書畫大師吳昌碩的:“詩文書畫有真意,貴能深造求其通。”這兩行詩,一語道破了詩、書、畫三者的關系所在。看來詩、書、畫這三門姊妹藝術的確是形影相隨,形神相依,存在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系。
一、詩詞中所呈現的鮮明形象
詩詞所求的是形象思維,形象思維也就是藝術思維。它是作家從觀察生活、汲取素材到塑造藝術形象整個創作過程中所進行的主要的思維活動和思維方式。作家、藝術家的思維活動是在對現實生活進行深入觀察、體驗、研究之后,選取具體的感性材料,通過想象、聯想和幻想,伴隨著強烈的感情和鮮明的態度,采取集中概括的方法,塑造完整而又富有意境的藝術形象。而書畫藝術家也是如此,在大自然當中截取最能代表思維情感的事物進行汲取并加以高度概括,以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
詩詞形象化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不能像散文那樣直論。如曹植受到曹丕的欺壓,被逼迫寫出來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意思是說兄弟之間不該互相傾軋。但它不是用抽象的語言直接說出,而是用比擬的手法,形象化的語言,展示具體的生活畫面和感人的情節,委婉地表達了作者的思想意愿。不僅言之有理,而且動之以情。再如20世紀20年代中期詩人、畫家聞一多借用繪畫藝術對客觀物象進行細致描繪的手法,試圖把詩歌藝術形象化為繪畫藝術形象,以鮮明的可見度訴諸讀者的視覺感官。
在《憶菊》詩中,詩人采用中國畫工筆重彩的技法描繪了菊花的千姿百態。在讀者的視覺就會浮現出這樣一種畫面:長頸的蝦青瓷瓶里插著鑲著金邊的絳色雞爪菊;六棱的水晶瓶里插著粉紅色的繡球菊,紫藤仙菇籃里攢著倒掛著一餅黃心的懶慵慵的江西臘;守著酒壺的是長瓣抱心的白菊,陪著鰲盞的是密瓣平頂菊。這些花有的未放,有的將放,有的半放,有的盛放,詩人精細地描繪了花形花貌、花神花情,給人留下了無窮的想象與回味的余地。絳色的雞爪菊鑲著金邊,花瓣細長邊緣呈鉤狀,花形松散;粉紅色的繡球菊是碎瓣的,花形緊密,毛茸茸,十分可愛;懶慵慵的江西臘垂著頭,花瓣遮不住一餅蜂窠似的黃心;柔艷的尖瓣攢蕊的白菊,如同美人握著的手,拳心里攫著一撮兒金粟。此外,有的花形長瓣抱心,有的密瓣平頂。詩中描繪的這些菊花或俏麗或妖憨,使人感到形象逼真,嫵媚動人。
再如毛澤東的《沁園春·雪》,詩的開頭就給人一種波瀾壯闊、氣勢磅礴的感覺,用“冰封”和“雪飄”寫出“北國”冬季的風光,“千里冰封”是靜景,“萬里雪飄”是動景,靜動交織,使北國雪景顯得雄偉壯麗而又生機勃勃。“銀蛇”與“蠟象”要和上天比高低,這里的描寫既有真實情感,又有豐富的想象與形象,采用擬人的手法,不僅寫出祖國河貌,又寫出它的內在氣魄;祖國不僅雄偉壯麗,而且生機勃勃,是中華民族英勇頑強斗爭的精神體現。這說明詩要創造美好形象,缺乏形象或形象不夠鮮明生動,自然不是好詩;但單是有了形象,而缺乏深刻的思想和健康的情感,也是不能成為好詩篇。
二、詩詞中所呈現的優雅意境
詩詞與書、畫一樣都要有意境。所謂意境,就是作品中所描繪的生活景象和表現的思想情感融為一體而形成的藝術境界。優秀詩篇能夠自然而然地把讀者引入所描繪和創造的藝術境界里,使讀者通過自己的感受和體驗,引發豐富聯想,引起思想感情的共鳴,從中得到美的享受,汲取思想營養,以豐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宋代詩人梅堯臣曾說:“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之不盡之意見于言外。”宋代詩評家嚴羽則進一步發展了這個觀點,主張詩歌必須“言有盡而意無窮”。清代詩人袁枚主張詩歌應有“弦外之音,味外之味”。直到近代的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提出了“境界”說。他們的說法雖然各有千秋,不盡相同,但意思則是一致的,都認為好的詩詞必須通過生動的形象、優美的畫面,向讀者展現出一個引人入勝的藝術境界。
事實上,凡是優秀的詩篇,總是能夠把讀者引入一個獨特的藝術境界。如陶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適;謝朓“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的絢麗;王維“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闊;李白“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的雄放;杜甫“四更山吐月,殘夜水明樓”的悲涼;白居易“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的蕭瑟;溫庭筠“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清冷。再如“二王”(王羲之王獻之)的行書作品,溫文爾雅,清勁而秀美,欣賞這樣的優秀藝術作品時,往往使人聯想到一縷縷平和的春風或一陣陣溫柔的小曲,從而產生一種輕松愉快、心曠神怡的意境。還有張旭的狂草作品瀟灑放縱,剛勁峭撥,往往令人聯想起奔騰黃河,從而產生豪邁曠達的藝術境界。詩人聞一多也是如此,他一掃以往詩人畫家借菊花開抒發個人情懷的筆調,幾乎用盡一切美好的詞匯描繪菊花的千姿百態,五彩繽紛,借詠菊來抒發個人的情懷,用詩畫題材翻出了“我贊美,我祖國的花”,“我贊美”“我如花的祖國”的新意諸如此類的多種境界,都是詩人通過自己的親身感受描繪創造出來的。由于它具有典型特征和普遍意義,因而能喚起讀者的情感共鳴。這樣的境界,才真稱得上是“詩中有畫”,意味深長,才能夠流傳千古而不朽。
比如陸游的《卜算子·詠梅》:“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這首詞不僅展現出一幅獨特的場景,而且潛存著深刻的含義,陸游詞中描寫的梅花是孤獨自賞的。它在斷橋邊開放,寂寞“無主”,更受風雨摧殘,并堅信它的“香”能存留下去,詩人主要是采取寓情于景、借物言志的寫法,但在陸游的筆下,梅花卻已經與詩人融為一體,化作了詩人自己。既反映了詩人的人生遭遇和性格特點,也表現了詩人堅貞不渝的愛國主義思想。再分析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這首詞既塑造了梅花在冰凍嚴寒中凜然無畏的勃勃英姿,堅冰不能損其肌膚,風雪無法掩其俊俏,同時又描繪出梅花不與百花爭奇斗艷的情操。聯系到當時的時代背景,則更具有深刻含義。它是一曲鼓舞革命斗志、歌頌高尚情操的贊歌。而聞一多《憶菊》詩中的“請將我的字吹成一簇鮮花,春釀衣綠,秋山衣紫,彌漫了高天,鋪遍了大地”,體現出詩人對祖國幾千年的悠久歷史文化的贊美,表達出詩人的滿腔愛國熱情。
優秀的詩詞,總是以客觀現實為基礎,在生活的土壤里孕育和產生。詩人創造出引人入勝的意境,是為了鼓舞和引導人們走向更新更美的生活。藝術家的創作也是如此,使欣賞者產生豐富的聯想和對大自然的陶醉。
三、詩詞中所呈現的情景交融
詩詞要有真實而強烈的思想情感。漢司馬遷曾說過:“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羅馬詩人尤維利斯有句名言:“憤怒出詩人”。這類說法雖然曾被某些人認為有些片面,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們的確從一個方面說明了一個事實,即寫詩要有強烈的情感。我們可以說:雖然詩歌并不全是“發憤”之作,但卻都是抒情之作。離開了情,哪里還會有詩的存在呢!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事實的確如此,即使從表面看起來全是寫景的詩詞,也無不注入詩人的情感。只不過它表現得比較含蓄、不那么外露罷了。很多抒情詩都是采用抒情的手法,即觸景生情、借景抒情,由描繪客觀景物入手,抒發作者的思想情感。如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廣陵》:“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這是一幅送行的畫面,詩人雖然只是把當時情景如實地敘寫出來,并無一句直抒胸臆的話,但是我們從他所描繪的畫面中,卻仍然能夠感受到他那依依惜別的深情。如聞一多《憶菊》詩,詩人對檐前階下籬畔圃心菊花的色,處理是略施淡彩,輕拂丹青;勾勒出這些遠景的菊花是使用淺淺的黃、白、綠、紫這幾種清淡的顏色。一方面是表現詩中畫面的空間位置,富有立體感;另一方面也襯托出變色菊的五顏六色,姹紫嫣紅,在色彩上做到和諧統一,讀者不僅從詩中體味到燦爛的景色以及作家的情感,同時也感到情景交融、韻味無窮,體現了作家的情懷。
我們可以這樣說,抒發歡樂、喜悅之情的優秀詩詞是很感人的。當我們讀到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那“漫卷詩書喜欲狂”時,會和作者一樣激動不已。
優秀的詩詞必須具有真情實感,而真情實感又來源于人民的現實生活。詩人只有在現實生活中心靈受到震動,感情激蕩不息,才能有感而發而為詩詞。詩人如果對客觀現實冷眼旁觀,對人民群眾的喜怒哀樂無動于衷,即使他有再高的寫作技巧,也是不可能寫出好詩篇來。
詩詞要借景抒情。撇開寫景,不重視典型環境的描繪而單純的抒情,則容易流于空乏,缺乏藝術的感染力。古人論詩,認為意境的產生,是由于情與景的結合,主張情景交融。明代詩人謝榛說:“景乃詩之媒,情乃詩之胚,合而為之詩。”人們平常說的“觸景生情”、“借景抒情”就是這個道理。
綜上,詩詞的創作如同書畫創作,都是靠豐富的想象和優美的意境來表達真實的思想情感,借景物來抒發自己的情懷,這樣,才能稱得上優秀詩作。詩、書、畫這三門姊妹藝術是形影相隨,形神相依,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系;詩詞中呈現的鮮明形象、優雅意境、情景交融,是詩篇中必不可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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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辛春生,吉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書法教育專業副教授,研究方向:書法藝術、書法教育;孫雪松,北京市豐臺實驗學校中教二級,研究方向:語文教育;王新宇,吉林師范大學傳媒學院編輯出版專業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報刊圖書編輯出版。
編 輯:趙紅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