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D. H. 勞倫斯是英國著名的小說家,其作品主要以長篇小說為主,頗受中外學者的喜愛。《牧師的女兒們》是勞倫斯為數不多的中篇小說之一。小說故事情節簡單,但文筆精湛,情感深邃,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和強烈的社會意義。本文從理性與感性的沖突、關于性的詮釋、父母與子女的關系以及兩性間的關系等四個層面對《牧師的女兒們》進行解讀,為更好地研究勞倫斯的文學藝術貢獻力量。
關鍵詞:《牧師的女兒們》 理性 感性 精神 肉體 父母 子女 兩性
在勞倫斯出生時,英國第一次工業革命已經結束。工業革命使得手工作坊被大規模的機械工廠所取代,人們屈服于機械,聽從于機械,于是整個社會被機械所掌控,以往平靜淡雅的田園式生活也被隆隆嘈雜的機械聲所淹沒,人類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機械的奴隸,受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奴役。隨著工業化進程的加快,殘酷的社會生存競爭愈演愈烈,人們為了生存、金錢和地位爾虞我詐、不擇手段,看似祥和平靜的社會背后卻隱藏著你死我活的斗爭。勞倫斯認為,機械化的變革仿佛將男性的陽剛和活力閹割,使其被社會所征服,變得懦弱屈服。在他看來正是由于人類的工業化進程導致了人類精神的異化,因而在小說中他對此極盡鞭撻和諷刺。《牧師的女兒們》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作品里人物的情感中充斥著理性與感性、靈與肉的沖突。
小說《牧師的女兒們》主要描寫了礦區牧師家的兩個女兒瑪麗與露易莎不同的愛情和婚姻的故事,揭示了在階級意識濃厚的機械文明的背景下,機械化拉大了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導致人類精神異化。小說通過對露易莎愛情的描寫,歌頌了她敢于追求自由愛情的勇氣,同時,以男女主人公的性意識萌發為線索,用大量篇幅對人物內心的情感做了精彩描述,這種心理描寫貫穿了小說全篇。本文從理性與感性、對性的詮釋、父母與子女以及兩性關系等四個層面對《牧師的女兒們》展開分析,以期感悟勞倫斯的文學魅力。
一、理性和感性的沖突
在勞倫斯看來,人類的愛情應受直覺和自身感官所指引,然后才是理性和意識。他認為,任何時候人們都是表現為兩種自我。一種是潛意識的自我,即人的肉體,表現為人本能的欲望、活力、激情和憐憫。另一種是有意識的自我,即人的精神,表現為有意識的支配。勞倫斯更傾向于潛意識的自我。因而,勞倫斯的作品更多地批判了特定社會環境下人類精神的異化,表現在工業社會里機械化迫使男性喪失陽剛、人與人之間關系復雜從而情感淡漠,作品充斥著理性和感性的沖突,表達了作者對工業化理性的排斥和對自然感性的向往追求。
在牧師的大女兒瑪麗身上理性與感性的沖突體現得尤為明顯,主要表現為瑪麗在肉體與精神分離的情感遭遇中痛苦掙扎。瑪麗是一個舉止文靜高雅、個子高挑、年輕漂亮的姑娘,為擺脫家境困難,在父母的壓力下嫁給了社會地位顯赫、收入豐厚、肉體卻近乎殘廢的牧師馬西。瑪麗用自己肉體的摧殘換取了物質生活上的滿足,表面上看瑪麗走進了衣食無憂且精神生活極其優越的上流社會,然而精神與肉體的分裂,使其在極度壓抑自我、封閉情感欲望和沖動中痛苦掙扎。小說中這樣描述:“在肉體上,她比他強壯,為此感到高他一頭,她肉體的自我很是看不上他。但在精神上她卻受著他的鉗制。”在瑪麗的內心世界里并不認同這種生活,“她極難忍受有別人和他們夫婦同時出現在一個場所,她認為她的私生活是一大恥辱”。瑪麗一方面為迎合馬西純理性生活而極度壓抑自己身體欲望和沖動,另一方面又無法擺脫內心世界對這種生活的排斥和厭惡,只有借助于頂禮膜拜來尋求精神寄托和安慰,這種分裂扭曲的人性特點也體現了理性與感性的沖突。
理性和感性的沖突也突出地表現在年輕的礦工阿爾弗萊德的身上,體現在他對露易莎的渴求上。在階級矛盾突出、階級地位懸殊的社會背景下,阿爾弗萊德覺得“她可望而不可即,那么精致的人兒,她就是令他難以企及的夢中人,僅看著她都會教人神魂顛倒。她與他毫無關系,他不敢斗膽去接近她,她坐在那兒,與他隔著一段美妙的距離。”露易莎想盡一切辦法,絞盡腦汁用一系列問題暗示她對阿爾弗萊德的感情,希望能得到他對自己的表白。然而,阿爾弗萊德始終默不作聲,懸殊的階級地位使得他內心痛苦徘徊,當露易莎忍受不住內心沖動說出“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時,阿爾弗萊德潛意識戰勝了理性,終于擺脫了精神的束縛。與瑪麗將自己麻醉于現實生活中有所不同,阿爾弗萊德的感性戰勝了理性,打破了心理枷鎖的束縛,得到了屬于自己的愛情。
二、關于性的詮釋
勞倫斯對性的認識是具有前瞻性的,他將性與美相提并論,認為性和美是統一不可分的,他曾這樣描述“其實,性與美是統一的,就如同火焰與火一樣。……性與美是不可分的,正如生命與意識。”小說中,瑪麗深陷精神與肉體分離的痛苦婚姻中,通過空虛的物質生活掩飾、壓抑內心的需求,強迫自己將肉體看做“低等的東西”,在她看來似乎已經擺脫了肉體,實際上只是借助于精神崇拜達到精神和肉體分裂、壓抑自我的目的。瑪麗曾迫使自己成為和馬西一樣的純理性的人,而將自己的感情封閉起來,不接受和面對任何感情,試圖通過理性壓抑自身感性的欲望和需求,以適應馬西完全沒有情感與沖動的純理性生活。勞倫斯認為人類工業化的文明不單破壞了大自然的美,對人的自然本能也有極大傷害,尤其令勞倫斯排斥和鞭撻的是工業化對性本能的壓抑和歪曲認識。
不同于瑪麗,露易莎的愛是一種源于身體本能、源于性的愛。勞倫斯關于性和美的比喻,表明了他對性的認可,認為性是生命的重要本質。在文中,勞倫斯通過用富含生命意象的詞匯描述情竇初開的露易莎對性的渴望,揭示了工業社會機械化對人類本性的扼殺。露易莎在尋求新生活的過程中所獲得的關于性和愛的統一,是人的生命中肉體和精神的親密結合。通過對性的理性認識,勞倫斯也揭示了傳統基督教對人的欲望的禁錮,表達出他對露易莎追求生命中富有活力的愛情的認同。
三、父母與子女的關系
文中開場就描述了林德里牧師一家的艱難處境。林德里夫婦自認為牧師家庭屬于中產階級,而他們所處的教區中,礦工卻不信奉基督教,因此對林德里牧師也表現出一種很不在乎的樣子,自己理想中的身份地位和現實中的受漠視使得林德里夫婦的心理產生了嚴重的扭曲。在林德里牧師家庭成員中呈現這樣一種現象:牧師林德里受到外面礦工的藐視和家里妻子的仇視,他的妻子則過著一年生一個孩子的機械般的母親生活,他們的孩子雖然比較健康,但卻得不到家庭的溫暖。文中對林德里牧師家的孩子這樣描述:“潔凈的小臉上毫無表情,孩子氣的嘴傲慢地緊緊抿著,像面臨著什么厄運一樣,幼稚的眼睛已經目空一切了。”這個家庭嚴重缺乏人情味,父母與子女很少有交流,他們之間充斥著死亡的暗示。這種家庭氛圍導致了后來大女兒瑪麗的悲哀和小女兒露易莎的反叛。
在大女兒瑪麗的婚姻中,林德里夫婦并沒有表現出對女兒幸福的關心,而是更加在意求婚者馬西的家庭背景。馬西豐厚的年薪和較高的社會地位,是他們把女兒嫁出去的主要原因。在這場婚姻中,瑪麗成了父母擺脫貧困的犧牲品,因而對父母痛恨不已,在自己的肉體上自輕自賤。在林德里家,無論是兩性之間的愛,還是父母對于子女的愛,任何人類本能自然的愛戀都已死亡。
姐姐的婚姻是露易莎毅然反叛的直接原因,她在內心熱烈呼喚愛的真諦,鄙夷脫離本能的所謂精神的高潔,她要依循本能追求自己的愛情。于是,她離開了牧師家,走到工人階級阿爾弗萊德·杜倫特家,開始了她的新生。對于露易莎的這段愛情,除了瑪麗之外,林德里一家都極力反對。雖然最后林德里夫婦同意了阿爾弗萊德的求婚,但是貪財、冷漠的他們卻對阿爾弗萊德百般奚落,使得露易莎深受傷害,希望越快結婚越好,從而盡快擺脫這個家庭。文中所描述的這種父母與子女的關系,表達了勞倫斯對基督教壓抑人性的斥責和對資產階級金錢觀的痛恨。
四、兩性關系
對于兩性關系的理解,勞倫斯一直在試圖通過尋求二者之間的平衡來進行正確認識。勞倫斯認為戀愛中的雙方是一種吸引又排斥的關系,是戀人間在身體或情感上對對方的吸引和在個性追求上對對方的排斥,是一種長期的、動態的兩性關系。在文中,勞倫斯描述了露易莎和阿爾弗萊德之間反復親密和疏遠的關系,反映了兩性在精神占有和反占有之間的斗爭。露易莎和阿爾弗萊德之間彼此吸引和排斥的心路歷程,是自然界男女兩性間的普遍關系,并且這種關系是處于不斷的動態變化之中的。
此外,在兩性關系的研究中,勞倫斯始終圍繞傳統的男女價值觀來對理想的兩性關系進行塑造。在勞倫斯的思想中始終推崇傳統的父權觀念,認為社會的主體是男性,女人的自然本性是充當好妻子和母親的角色。工業社會的罪惡就是剝奪了男性的陽剛,女性的陰柔,傳統意義上的男性和女性的角色定義被拋棄,傳統意義上的男女兩性的平衡被打破。在《牧師的女兒們》中,勞倫斯于開始用男性的所有優越性來描述馬西,他是一位優秀的牧師,出生于劍橋郡的一個世家,年僅二十八歲就已經是牛津大學的碩士生。后來隨著林德里牧師大病不起,馬西先生被臨時叫來接替他的工作。文中這樣描述這位馬西先生:“來人瘦小干枯,架著眼鏡,比十二歲的孩子大不了多少。他靦腆至極,相見無語,可又那么自負。……這年輕牧師沒有正常人的感知能力,他們很快就發現他缺乏健全人的感情,……”這與人們心中起初的舉止文雅、受過高等教育的紳士形象形成鮮明的對比。在勞倫斯的觀念中,馬西先生就是工業文明社會下的異物,是時代的怪物,完全沒有男性所應該擁有的陽剛之氣和活力,是男性占主導的社會中的一個反面人物。
勞倫斯的《牧師的女兒們》具有鮮明的現實主義文學特色,其審美價值標準建立在對理性主義道德的評價之上,通過否定理性主義的哲學觀和道德觀,重新對道德觀進行定義和定位。本文從理性和感性的沖突、關于性的詮釋、父母與子女的關系和兩性間的關系四個層面解讀了《牧師的女兒們》這篇文學名著,旨在感受勞倫斯文學成就的魅力,并為研究勞倫斯從現實主義向現代主義的過渡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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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史博,碩士,華北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語教學和管理工作。
編 輯: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