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地域文化對張大千藝術創作的影響

摘 要：張大千少年時期有過兩年在重慶求學的經歷，對重慶地域文化有了初步的感性認識。1916年張大千從重慶出發沿長江東行，三峽風光給張大千留下深刻印象。重慶地域文化對張大千藝術創作最直接的影響就是重慶境內的名勝古跡、名山大川和壯麗的三峽，它們為張大千的繪畫創作和詩詞創作提供了豐富的源泉，開闊了張大千的視野，提高了張大千的藝術修養。

關鍵詞：張大千 重慶 地域文化

張大千是我國現代著名的國畫大師，他一生創作了大量的繪畫、詩詞和書法作品，取得了輝煌的藝術成就。張大千少年時代曾在重慶求學，第一次遠行也是從重慶出發。張大千曾多次游歷重慶三峽，以三峽山水為對象創作了大量的美術和詩詞作品。本文結合張大千在重慶求學以及從重慶出發沿長江東行的經歷，探討重慶地域文化對張大千的藝術創作產生的深刻影響。

一、重慶求學時期的經歷讓張大千了解了重慶的地域文化

地域文化分為廣義地域文化和狹義地域文化。狹義的地域文化專指先秦時期中華大地不同區域范圍內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廣義的地域文化特指中華大地不同區域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包括從古至今一切文化遺產。地域文化中的“地域”，是文化形成的地理背景；地域文化中的“文化”，可以是單要素的，也可以是多要素的，包括方言文化、飲食文化、民間信仰、民間建筑、自然地理環境等內容。重慶地區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雄偉的建筑、美麗的自然地理風光等地域文化因素，在張大千藝術創作中有著深刻的體現。

1914年春，十六歲的張大千來到重慶求精中學讀書。求精中學位于重慶上清寺曾家巖，背靠嘉陵江。每逢節假日，張大千便跟著四哥張文修去逛山城。張文修見多識廣、知識淵博，和張大千逛重慶時，經常給他講解重慶的歷史文化，增加了張大千對重慶的了解。張大千在重慶的所見所聞給予他深刻的啟迪，受益終生。

在重慶求學的兩年中，張大千兄弟二人游覽過五福宮，登樓外樓觀重慶城全貌，張大千通過四哥的介紹了解了重慶的歷史和重慶這個名字的由來；游巴將軍墓，巴蔓子舍身護國的事跡讓張大千感動不已，巴將軍墓旁的蓮花池遍種芙蕖，夏日來臨荷花盛開，張大千在此觀賞荷花留下深刻印象；游朝天門讓張大千領略了“古渝雄關”的巍峨氣勢。這一段經歷在少年時期的張大千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張大千日后的藝術創作提供了大量素材。

在求精中學讀書期間，張大千基本上把重慶城的主要名勝古跡，如：五福宮、蓮花池、巴蔓子墓、羅漢寺、長安寺、純陽洞、重慶府文廟、巴縣文廟、關岳廟、東岳廟、東華觀等游覽遍了。張文修還帶張大千進茶館、品小吃，像米花糖、豆腐干、合川桃片、鮮肉包子、抄手、冬瓜餅、涼糍粑這些都深受張大千的喜愛，重慶美食中張大千最喜歡吃的是火鍋。有一次張文修帶張大千去吃“山上山毛肚火鍋”，張大千品嘗了重慶火鍋的麻、辣、燙、鮮、香。張文修還給張大千講述了重慶火鍋起源的民間傳說，張大千覺得大長見識。除了到重慶城里游覽外，中學時期的張大千還去過嘉陵江游泳，到朝天門觀看過力夫們艱苦的勞動。張大千在重慶求精中學讀書的經歷，使他對重慶的歷史、地域文化和風俗習慣有了初步的感性認識，同時為他日后的藝術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

二、經重慶沿長江遠行對張大千藝術創作的重大影響

1916年冬，張大千在二哥張善子的陪同下，由重慶出發走水路到上海，去日本學習。張大千兄弟二人從朝天門碼頭坐船沿長江向東進發，沿途飽覽長江兩岸的壯麗風光。

順江而下到達豐都，在二哥陪同下，張大千游歷了豐都的平都山及其廟宇；廟宇里那些對比強烈、栩栩如生的彩塑、壁畫等藝術形象，震撼了張大千。張大千感悟到這些生動逼真的藝術形象，就是運用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作為直接教育，勸導并警戒人們行善去惡。由此張大千領悟到了藝術所具有的獨特魅力，它可以收到“助人倫，成教化”的巨大功效。①豐都之行讓張大千感受到了藝術的巨大作用，使他更加傾心于藝術創作。

離開豐都，沿江而下是忠縣。忠縣原名忠州，忠州這個名字起源于一則歷史故事：是古巴國的巴蔓子將軍不愿將忠縣等三城割讓給楚國，選擇自刎獻頭給楚王，后人為了紀念巴蔓子將軍的忠心愛國，將此地命名為忠州。張大千到忠縣，很自然地就想起了曾經去過的巴將軍墓，巴蔓子忠心護國的事跡也對張大千產生了很大影響。張大千后來的人生經歷和創作的藝術作品都體現出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和愛國情感，應該說與少年時期在重慶的經歷有一定關系。巴蔓子的愛國情懷給張大千以深刻教益，張大千認為要在藝術上取得卓越成就，一定要有高尚的人格。這一點在張大千對大風堂弟子的談話里可以看出，“人品高，畫品亦高。師古人之跡，先師古人之心。”② “一個畫家，應當養成自己博大的心胸，心中須長存有一股浩氣。這樣畫出來的畫，方才能夠打動人，甚至震撼人。這樣的畫，也才能稱得上是一幅好畫。”③

從忠縣而下，過萬縣便是奉節，歷史上劉備托孤的白帝城便在奉節。自唐宋以來，李白、杜甫、白居易、蘇東坡、陸游等許多大詩人、大文豪都曾來這里，留下了大量佳作名篇，故奉節又有“詩城”之名。張大千與二哥拜謁了白帝廟，認真觀察、仔細揣摩了廟內保留的隋、唐、宋、元、明、清歷代書畫家的碑刻。對于這些名家作品的鑒賞，開拓了張大千的藝術視野、豐富了張大千的文化內涵，對張大千以后的藝術創作產生了重大影響。

三、三峽風光給張大千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

在張大千的藝術生涯與藝術創作中，對他影響最大的應該是雄偉綺麗的三峽風光。張大千一生曾多次游歷長江三峽。④長江三峽西起重慶奉節縣的白帝城，東至湖北宜昌市的南津關，由瞿塘峽、巫峽、西陵峽組成，全長191公里。長江三峽景色壯美秀麗，還產生了許多美麗動人的傳說。瞿塘峽，又名夔峽，西起重慶奉節縣的白帝城，東至巫山縣的大溪鎮，全長約8公里。在長江三峽中，瞿塘峽雖然最短，卻最雄偉、最險峻。瞿塘峽山勢雄偉，兩岸險峰林立，江水在狹窄的峽谷洶涌奔流，形成了“眾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杜甫《長江三首》）的壯觀水勢。瞿塘峽而東是巫峽。巫峽最著名的景點是巫山十二峰。十二峰分別坐落在巫峽的南北兩岸，北岸有登龍、圣泉、朝云、神女、松巒、集仙六峰；南岸有飛鳳、翠屏、聚鶴、凈壇、起云、上升六峰。在這十二峰中，北岸的神女峰最為雄偉峻麗。巫峽名勝古跡眾多，除有十二峰外，還有陸游古洞、大禹授書臺、神女廟遺址、孔明石碑等等。巫峽往東便是西陵峽。西陵峽全長76公里，是長江三峽中最長的峽谷。西陵峽以灘多水急著稱，著名的新灘、崆嶺灘等，這些險灘，水流如沸，泡漩翻滾，洶涌有激蕩，驚險萬狀。二哥張善子仔細地給張大千講解了三峽的名勝古跡與眾多的典故，這讓張大千增長了許多見識。這段經歷讓張大千親身感受到了祖國地域遼闊，山河壯美。

張大千一生中創作了眾多以三峽山水為內容的國畫作品，有《巫峽清秋》《巫峽清秋圖》《巫山神女十二峰》《仿王晉卿巫峽清秋圖》《長江萬里圖》《巫峽云帆圖》《巫山雨帆》等。多年以后張大千與老友王天循談話時曾說：“我曾遍游過天下的名山勝水，然比較起來，究竟以何處為佳？我以為，當然以吾蜀的三峽為第一，尤以巫峽為最。五岳、五湘、峨眉、青城、劍閣、廬山、黃山、雁蕩、九嶷、武夷等，或有水無山，或有山無水。而歐美的山水，亦多如此。如瑞士高山的洛桑湖，加州高山的太湖，則為例外，然終嫌其規模不大。只有三峽，山水俱全，雄偉無匹！”⑤

張大千第一次從重慶出發沿長江到上海的經歷讓他終身難忘，他親身體會到了祖國山川的壯美和悠久的歷史文化。一路走過的風景名勝、樓閣塔廟都刻進了他的腦海，三峽兩岸的雄偉景色、美麗傳說和風土民情給張大千留下了永難磨滅的美好記憶。

四、重慶地域文化對張大千藝術創作的影響

張大千一生創作了大量的優秀畫作和詩詞來描繪祖國的壯美山河，特別是在海外漂泊的三十余年的歲月中，他通過作畫和寫詩來抒發對祖國故鄉的思念之情，而這些詩、畫中都深刻地體現了重慶地域文化和三峽風光。張大千在贈朋友佩卿的《巫峽清秋圖》上題詩：“曾經幾度過三峽，來畫巫山十二峰。暮雨朝云無限意，可能神女夢先通。”以詩配畫、傳達畫意，展示出巫峽山水的壯美。1967年農歷四月，張大千在一幅贈老友張群的畫上題詩：“峨劍夔巫，孕四天下。出云導風，誰歟匹者？”詩中“夔巫”就是指夔門和巫峽；“出云導風”是形容夔門、巫峽高峻挺拔，能夠滋生云霧，制導風勢。這些題畫詩詞，格調清新，意境優美，準確地抓住了三峽風光的特點，體現了張大千對三峽風光細致的觀察和由衷的喜愛，也表明重慶地域文化在張大千的藝術創作中產生了深刻的影響。1973年立春，張大千創作《巫峽云帆圖》贈予王天循夫婦，在圖上題有詩句：“老依夷市總凄然，皂帽遼東獨汝賢。共對春盤話巫峽，掛帆何日是歸年？”詩句反映了當時張大千身居海外，與朋友談起巫峽險麗風景，思鄉情切、渴望歸國的情懷。1968年張大千完成了巨作《長江萬里圖》的創作，圖中長江發源于都江堰上游的崇山峻嶺，穿過成都平原，經重慶朝天門直奔三峽。江水以“白浪橫江起，槎牙似雪城”之勢奪三峽，江水兩岸千山萬壑，氣勢雄偉。美術評論家黃苗子指出：“我們不能否認張大千有很好的記憶力，對萬里長江的主要特點，經過三十多年還了如指掌并且畫了出來。但是，我以為更重要的是他具有深摯的鄉土之愛，對祖國的山川人物有骨肉之情。成功的畫家需要許多條件，但最需要的，首先是充沛的感情，對祖國大地山河的愛戀。”⑥評價張大千藝術成就的根源可謂入木三分。

重慶地域文化對張大千藝術創作最直接的影響就是重慶境內的名勝古跡、名山大川和壯麗的三峽，它們為張大千的繪畫創作和詩詞創作提供了豐富的源泉，開闊了張大千的視野，提高了張大千的藝術修養。齊白石在談張大千繪畫的成功之道時指出，“大千繪畫之成功，固然因他生于四川，環境中山水奇險而雄壯，日相狎接，蘊在胸襟；又富于藝術之天縱才思，兼以不斷用功，始有今日之成就。”⑦張大千在藝術創作過程中，非常重視實地觀察，追求自然美，能將名山大川熟記心中；胸中有丘壑，下筆才有依據。張大千自己在談怎樣才能畫出好畫時說：“作畫須多作旅行，漫游名山大川，博覽奇花異木，詳觀飛禽走獸，即是繪畫資料之源泉。”⑧“蜀中山水占了天下四絕：巫山天下奇，夔門天下險，劍閣天下雄，峨眉天下秀。要領略山川靈氣，不是說游歷到那兒就算完事了，實在是要深入其間，棲息其中，朝夕孕育，體會物情，觀察物態，融會貫通，所謂胸中自有丘壑之后，才能繪出傳神的畫，必須要體會自然，才能表現自然。”⑨可見，不辭艱辛、親身深入祖國各地的名山大川，詳細觀察體會各處山水之物態、物情、物理，才能使張大千才取得了藝術上的輝煌成就。張大千高度肯定了巴蜀雄偉壯麗風光對他藝術創作起到的巨大作用；張大千創作的以巴蜀山水為對象的作品常常給人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和美的享受，反映了張大千熱愛故鄉、贊美祖國壯美河山的高尚情懷。

① 李永翹．張大千人生傳奇[M]．廣州：花城出版社，1998：545.

② 寧夏回族自治區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主編．張大千生平和藝術[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9：57.

③⑤⑦ 李永翹．張大千論畫精粹[M]．廣州：花城出版社，1998：3，334，6.

④⑥ 楊繼仁．張大千傳[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423，431.

⑧ 李永翹．張大千年譜[M]．成都：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7：376.

⑨ 謝家孝．張大千的世界[M]．臺北：時報文化出版社，1982：92.

基金項目：本文是四川張大千中心2010年項目“張大千與重慶地域文化關系研究”（項目編號ZDQ2010-11）的研究成果

作 者：曾凡英，四川理工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史學史和鹽文化；周立，碩士，四川理工學院政治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

編 輯：張晴 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