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性,是文學及各種藝術的血液,只不過,女性身體在兩性眼中和畫筆下有著不一樣的風情。
豐乳肥臀:女性缺席
風頭正勁的莫言,其代表作《豐乳肥臀》就是一部女性的史書。而當我們翻開西方美術史,翻閱浩瀚如煙的繪畫作品時,莫言四字特征的女性形象比比皆是——
從畢加索希臘風情的女郎,費爾南多·波特羅的寧靜女郎,到盧西恩·弗洛伊德的丑女人,珍妮·薩維爾肥碩無力的豐滿女人……豐乳肥臀,從古至今,都沒有被拒絕過。
中國藝術批評家網學術主持賈方舟先生認為,男人喜歡畫女人,尤其是美女,無可厚非,這是一種原始的力量,一種內在的自然力的驅使,是不可抗拒的。
“為什么男人筆下的女人更加美麗?”賈方舟分析說,“因為男人會把女人當成欲望的對象,有欲望才會有愛,才會有讓別人看了也會沖動的震撼力。一個男人一旦很真實、很坦誠地表達自己情感,就必然把女人作為表達對象。面對一個同性,他是沒有那種熱情的。”
“美麗的女性會給男性帶來愉悅感。”這是臺灣著名策展人陸蓉之的說法。
在此,畢加索也許就是一個典型,他把描述的對象當做自己愛戀的對象,甚至是性的對象,并激發全身心潛能投入其中,最終畫出那般細膩的作品。
印象派大師雷諾阿也是女性形象的崇拜者,他說 “只有當我感覺能夠觸摸到畫中的人時,我才算完成了人體肖像畫。”
雷諾阿的作品多以明快響亮的暖色調描繪青年婦女,尤其是裸體。他以特殊的傳統手法描摹青年女性柔潤而富彈性的皮膚和豐滿的身軀。雖然,他也畫了不少風景和兒童,但裸體婦女形象才是占據他作品的主流。他的人體油畫不同于以前學派畫家的做作,洋溢歡樂與青春的活力,她們像伊甸園的夏娃悠然自得,往往具有魯本斯畫上容光煥發的特性,又具有豐腴的官能美特色。
賈方舟說:“畫家之所以總是畫女性裸露的身體,原因就在于繪畫的主體是男性,由于我們處在一個男權社會,女性是審美的客體,而男性是審美的主體。想象一下,如果是一個女人主導的世界,就不會是這種情況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每個人進入社會時,都是戴著面具的,只有當他把自己外于社會的時候,那種本能的、生物性的東西才會呈現出來。這時候,人不需要考慮社會如何看自己,所以表達也更為真實。正如春宮畫任何時代都有,但它只是一種隱性文化,拿不到臺面上,但卻是每個人都想看的東西。但又不想作為社會人面對它,所以就通過隱秘渠道流傳。而這種隱秘的東西女性裁判者缺席——這是陸蓉之的說法。陸蓉之舉例說,現在各大美術館負責人、策展人、評論家、收藏家基本上都是男性,“誰愿意把一個比自己雄壯英俊的男人放在自己的家里呢?”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北京婦女理論研究會研究院陶詠白在5年前曾撰文《女肖像:是文化的主體,還是文化的“寵物”》,文中指出:兩性畫家在思想、情感、感受等方面存在著不同傾向,在審美價值觀上存在著極大的反差——
“在男人眼中,典雅的繆斯女神是為了向男人提供靈感,而一絲不掛的賣春婦是為了娛悅男人的感官,這兩類形象都反映了男人的性支配觀念;而一般女畫家對女性形象的塑造是女性關照自身的生存狀態、生命價值的寫照,是作為女性自尊、自愛、自強的文化主體來表現,這同樣也是她們心靈的一面鏡子。”
那么,男性視野中豐臀肥乳的女性,在女藝術家眼中又是何種模樣呢?
女藝術家的“重口味”
中國當代著名雕塑家向京早期曾以“女人身體”為媒介做了一系列的雕塑,最為著名、最為典型的當屬《你的身體》,那是個皮膚粗糙、肌肉松松垮垮、乳房下垂、劈開雙腿、近3米高的裸女坐像。女性嫵媚的雙眸不再,而是被帶驚恐、質疑、緊張而渾圓的大眼睛替代,瞳孔中散發出的威懾讓人避無可避,乳房下的青筋凸顯,肚子上因剖宮產留下的疤痕清晰可辨,劈開的雙腿毫無顧忌……
不少男性看過這樣的作品后,用“驚恐”“可怕”來形容她。陸蓉之在第一次看到《你的身體》之后開玩笑說:“男人看到,吃偉哥要加倍”。
類似向京的表達,在當代女性藝術家身上并不少見。有藝術愛好者在一次畫展上就說,看了XX的畫,我吃飯都想吐。
那么,對于此種“重口味”,女性藝術家們又是怎么想的呢?
向京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我自覺我做的女孩都很美,可能不符合大眾審美。我更想表達的是,女人不是生來就被審美的、被看的,她是一種獨立存在。她的任何樣子,任何姿態,都值得被尊重。這是我對人的基本生存的一種看法。借用崔健的一句歌詞——這是身體給予腐朽靈魂的一次震撼。
被陶詠白稱為“女性主義藝術中的重要人物”——畫家蔡錦,以她的血色美人蕉而著名。
血色美人蕉以肉質并粘稠的質感,流淌在可與人的身體接觸的載體上,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女性特殊的生命歷程,如生理周期、生育、身體或精神的創傷……其實,仔細觀賞蔡錦的美人蕉,你會發現很難在畫面上發覺蔡錦對于社會生活的鏈接,也缺少令人興奮與產生話題的叛逆或憤怒,她只是那么一筆一筆地畫著她寂寞美麗的蕉葉。這種完全自省般的繪畫方式,用細膩的筆觸描摹同樣細膩的女性觸覺,那不帶任何欲望的純潔眼神(這是與帶有野心的男性世界最大不同),探究身體和內心的隱秘。也許正是她對于內心世界的執著更具有強烈的女性特質:感性、內斂、細膩、堅忍。
與蔡錦的內心自省不同,崔岫聞的《天使系列》則以另一種外向型的方式提出問題。除了攝影,她的作品近期多用錄像方式呈現。盡管她的鏡頭是以樸實的方法瞄準身邊的女性,但其目的卻不僅僅是記錄。她把自己的女性身份開放地放置于社會大環境中不斷發問,無論呈現方式如何,問題的中心始終圍繞女性展開。這種開放式的提問帶著女性特有的含蓄,卻令人心頭一緊,難以忘懷。
出位的東方女人
在國外,女性藝術家們在“女性”方面的表現更加堅定。早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女性主義運動就進入高潮,她們的宣言是:
女性主義改變了這個世界,是女性們對自己非常有信心。
我們進不了畫廊,就自己策劃展覽;
我們找不到評論家,就自己寫文章;
我們沒有出版商,就自己出版。
我們的口號是“個人就是政治的”;
另一個口號是“不再有好女孩了”。
真的是“不再有好女孩”了嗎?
賈方舟更愿意用“前衛”“先鋒”來詮釋“不好”。
然而,即使是“前衛”“先鋒”“重口味”……這樣的標簽,也與中國人五千年文化流傳下來的審美是相沖突的。唐代宋若華在《女論語》中就寫道:“行莫回頭,語莫掀唇。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內外各處,男女異群。莫窺外壁,莫出外庭……”
而且和傳統男性主導的藝術相左,當代女性藝術則瞄準了生理期、懷孕、哺乳、婚姻、家庭以及自身的一些變化:盛開的鮮花、流血的月經期生殖器官、一條淌血的腿,猩紅的、肉質的、充滿生理感甚至糜爛意味的美人蕉……這些直白和暴露的局部形象成為中國當代女性藝術家尋求自我的一種方式。
肖魯的《對話》,陳羚羊的《十二月花》,蔡錦的《美人蕉系列》,李心沫的《傷痕的陳述》《陰道的記憶》,趙躍的《格子》……也許這些作品在西方不算什么,但在中國,還是令人生畏。大多數人還是秉承著男性視角來看世界。
賈方舟說:“我把女性主義理論看做是一把審視男權文化的解剖刀。當代藝術總是走極端的,它有一個思路,就是通過讓你不能接受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這跟央視大樓被諷喻為的‘大褲衩’是一個道理,你可以不說它好,但是你肯定一下子就記住它了。這就是它的成功之處。”
陸蓉之對當代女藝術家的探索,既寬容,又充滿憐惜:“在藝術上,人人自由,不管她以什么方式表達,我都表示尊重。但是,從市場從生存的角度來看,這樣的作品、這樣的藝術家會走得比較辛苦”。
陶詠白對于那些極端的女性主義藝術作品的看法是,“很剌激,你可以不喜歡,但卻讓你思考。審美的定式思維,讓你難度以接受它,但它可以說是當代藝術中最具批判力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