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是城市的主體,市民形象是城市形象的主體。因此,上海市民形象的審美性是上海城市形象審美性集中體現,上海市民人格的審美特征是上海城市形象審美特征集中體現。
一、從“老克勒”現象談起
上海市民人格的審美特征,很大程度上體現在市民人格行為的審美表現上。人格行為本來就具有一定的審美性,可以從審美角度分析一個人或一個群體的人格行為是瀟灑、俊朗、超逸,還是猥瑣、萎靡、庸俗,從中不難看出其形象如何,給人的印象又如何。
但要看出一個城市市民人格的審美特征,又不是很容易的,因為市民人格的審美特征,總是隨著城市的歷史變化而變化。然而,一個城市市民人格的審美特征,又不因為城市的歷史變化而變化得面目全非,市民必然由于城市歷史文化的心理積淀,而在形象上顯示其人格行為的某些審美特征。
如此說來,一個城市市民人格的審美特征不可能把握了?
不,還是可能把握的。如果我們既注意市民形象的歷史性,又注意市民形象的傳承性,那么就不難把握市民人格的基本審美特征。
下面,就從“老克勒”現象談起。
舊社會上海市民中有一種人稱為“老克勒”。近年來上海有些書刊談論這種人,可以看作對上海市民形象的探討。以下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有助于對“老克勒”現象的認識。
一種觀點認為,讀了書刊關于“老克勒”的文字以后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有論者稱,“老克勒”乃“海派文化的活化石,銜接上海昨天和今天的文化橋梁,是上海當今城市主旋律中一道不可缺少的低音倍司。少了這道倍司,上海旋律的海味就會走了板,跑了味。”如此這般的肉麻文字,真讓人受不了。其實,“老克勒”是有銅鈿的上了一定年紀的“白相人”,或有鈔票的過彩色日子的“老男人”。上海人都知道,在舊社會,所謂“彩色日子”,無非是飯店上上、舞廳走走、混堂孵孵、書寓混混、酒吧泡泡,除此之外,不知“老克勒”還有什么“格調”?有一點可以達成共識,那就是“老格勒”絕不屬于平民百姓里的產物。
這種觀點還認為,如果一定要說“老格勒”是海派文化的活化石,那就算活化石吧。海派文化的包容性很強,要包容一個“老克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要把“老克勒”稱為海派文化的橋梁,這就要讓人笑掉大牙了。橋梁是什么?橋梁喻作脊梁,能隨便稱的?如果“老克勒”是海派文化的橋梁,那把魯迅、巴金、夏衍、張大千、劉海粟、梅蘭芳他們擱哪兒?他們可不是“老克勒”。就是鴛鴦蝴蝶派的周瘦鵑、張恨水、鄭逸梅,他們也不是“老克勒”。文化的主體應該是民族的國家的或者說是地域的,但絕不是“老克勒”的。“就是沒有‘老克勒’,我看海派文化的海味絕不會走了板,跑了味。”
對此有人提出異議,認為應該為“老克勒”正名。
“老克勒”寫作“老克拉”更好。“克拉”源自英語“carait”,是寶石的重量單位,一克拉等于200毫克。在過去的珠寶店,司務們遇到三克拉以上成色的鉆石戒,常常會把大拇指一翹,稱一聲“老克拉”!可見“老克拉”就是“寶”。后來用它主要喻指那些從國外歸來見過世面的、有現代意識的、有西方文化學識背景的“老白領”。再接著從他們的文化追求和生活方式著眼,上海人又給他們延伸了從英語“colour”和“classic”來的特色意義。總之,從這三個詞來看,當時的上海對“老克勒”是褒義味頗重的。
所謂“老克勒”,大致是指那些舊時的優秀白領,溫文爾雅,領中外時尚與知識之先,工作勤奮專注,尊重女性,有紳士風范。他們對上海經濟的繁榮具有獨特的貢獻。同時由于這個階層收入高,消費也較前衛,講究服飾和休閑的摩登,在上海社會的文化生活中甚為活躍,在休閑方式上也領潮流之先。因此,在上海市民的眼里,覺得他們很“懂經”,精通上海中西融合的時尚和社會,追潮恰如其分,魅力獨特。他們對中西結合的海派文化的傳承起了一定作用。
上世紀50年代后,“老克勒”迅速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成了一個貶義詞,被人看作舊社會的余孽。但他們即使在舊上海也決不是無所事事的“書寓混混”的“白相人”。他們不是上海貧民,而是上海平民,是參與創造和消費上海財富的中層上海平民。上海如果只有貧民,決不可能會如此繁榮。因此現在上海的新白領不斷增生之時,有必要回顧一下上海的厚重歷史,為“老克勒”正一下名,也有現實意義。
這里補充一點。“老克勒”還有資格老的含義,即無論是人生閱歷還是處世態度方面都老辣、老練,在十里洋場中兜得轉,吃得開,有一定社會地位。但他們不是老奸巨滑的闊老、政客或老流氓。像這樣的人是比較典型的海派上海人,在他們身上有比較顯明的海派文化情調和氣質。說“老克勒”是舊社會的“白相人”,分明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人的舊觀點舊思想。今天看來,不僅“老克勒”應該正名,恢復他們的名譽和地位,也要對今天的“新克勒”即新白領有正確的認識,否則就不能對新上海人的市民形象及其審美特征有公正的評價。
“老克勒”現象不能講全都美,也不能講全都丑,而是美與丑的融合和統一。“老克勒”的確是上海上流社會的白領,其舉止、談吐、服飾和識見有紳士風范的一面。這種現象是典型的海派市民形象,是海派文化的開拓性和開明性的體現,也是中西優秀文化匯合和交融的結果。然而它又有海派文化的商業味濃重的一面,在溫文爾雅的骨子里是有產階級那種高人一等的思想感情,因而和普通市民有很大距離,給人以一種高等華人兼“白相人”的感覺。因此,“老克勒”現象是“海派”現象的必然產物,有“海派”的精華和糟粕的雙重性,對它完全肯定或絕對否定都是不適當的,而應該持辯證的歷史的態度,才能作出比較公正的審美價值判斷。
二、上海市民人格特征
由于歷史和時代的原因,上海市民人格特征一直比較受人關注,改革開放后主要有駱爽主編的《“剖析”上海人》、楊東平的《城市季風——北京和上海的文化精神》等專著論述,其主要有如下觀點:
(一)作家、學者眼中的上海和上海人
林語堂在名作《薩天師語錄》中有“上海之歌”,其中說:“我想到你的浮華、平庸、澆漓、淺薄——想到你砍傷了枝葉的花樹,與砍傷了天性的人類;也想到你失了丈夫氣的丈夫與失了天然美的女子……我歌頌你的浮華、愚陋、凡俗與平庸。”
俞天白在《大上海沉沒》中,把上海市民的封閉文化心態歸納為“衰弱巨人綜合癥”。這種心態表現為“先前闊”的阿Q精神和以個人利益為轉移,講究“實惠”、急功近利的短期行為。
關于上海城市的文化特點,林語堂曾說是“中西陋俗的總匯”。曾研究上海近代史的美國學者羅茲·墨菲說:“上海是兩種文明的會合,但是兩者中間哪一種都不占優勢的地方。”
上世紀40年代的謝冰瑩曾在文章中寫道:“有人說上海像洋場少婦,杭州是大家閨秀,蘇州是小家碧玉,重慶是徐娘半老。”她到臺灣后,又在《懷戀上海霞飛路》一文中,將這條路描寫為身材苗秀、性格活潑、神秘而典雅的少女。
有人將余秋雨的《文化苦旅》的方向,作為建構上海新文化的路標,但他的散文上鮮明的精英主義、懷舊主義特色,的確與上海文化的多元性、平民性風馬牛不相及。文章缺乏一個上海市民基本的真誠。
(二)上海的海派文化
海派文化是直接以西方文明為導向,在西方文化、本土文化與五四新文化的交互作用下生長發育出的現代城市文化。與此不同的是,廣東文化則以香港為導向,而香港文化實質是以上世紀30年代海派文化的畸型變種,缺乏具有思想和學術價值的文化創造,缺乏知識分子雅文化生長的土壤,缺乏歷史的和民族的文化底蘊。而海派文化是經濟和文化的組合。
(三)上海人的文化生活
海派既有思維活躍,敢為天下先,標新立異,敢于冒險的優勢,但又常常表現出淺薄、流俗、盲動的缺點。用“海”字來觀照今天的上海流行文化,能看出隱含于其中的深沉的文化背景和源頭。很早就見滿街喇叭牛仔褲,外短內長的馬夾和襯衫橫行于街頭。上海女人精于打扮而缺乏個性。她們喜歡同樣的歌星,用同樣的化妝品,吃同樣的零食,說同樣的話題,同樣的“喜歡孤獨”,崇高的東西,美好的事物,都被撕成碎片兒,成了有些女孩子時裝上的絲帶了,顯得俗氣、刻薄,缺乏同情心,實在并不怎么可愛。
上海街頭桑拿浴、芳蘭浴室星羅棋布,臺球廳、網球場、戶外溜冰場、保齡球館,以及釣魚、劃船都有發展。淀山湖、東海之濱相繼建了度假村,配之以高爾夫球場、跑馬場、健身俱樂部,游艇、回力球場等也都在運行。
北京曾以《渴望》為代表一系列王朔風格的電視劇凸現北京市民生活,而上海則以《孽債》體現生活原生態為唯一目的,是真正意義上的市民性文化。作為民主社會的審美投視,上海新文化如果能及時準確地傳達這種“公共意見”,必然會成為這個時代不朽的史詩。由“政治人”轉向“經濟人”,既是全中國人品格的轉向,也是上海人品格的深化。
(四)上海人的理性
上海人更接近于西方人如美國人,他們不會為那種“虛”的、缺乏實用價值的事而感情投入,例如北京興起很多文化現象,北京很熱,但上海人很難為之瘋魔。最典型的莫過于崔健在上海開演唱會的尷尬局面,盡管那些先鋒人士一再鼓噪,去現場的大學生們也是“走火入魔”,但其商業行為是失敗的。原定三場音樂會由于出票極不理想不得不改為兩場。50元一張的門票在門口只退5元,黃牛們因此大栽跟斗。由此可見上海的消費觀念比較理性。
(五)上海人的價值系統
精明:包含了精明、精煉、精致、聰明。這是一種能力和素質。
實惠:內在的價值觀,強調現實性、實用性,對具體、實際的物質利益的重視,即實用價值。
合理主義:符合效率、質量、美觀、方便、實用、舒適、精致。上海人重合理性,而北京人重理想性。
規矩和禮數:重視規則和秩序,有一套維系共同生活的理由。對許多事情形成約定俗成的默契或共識。
世俗化:語言地方色彩濃厚,對政治持敬而遠之、與已無關的態度,注重對生活關注和投入。
西化:崇洋趨新,喝咖啡,送鮮花,過圣誕節、情人節。
(六)上海人的服飾品味
上海人什么都敢穿。開埠初期,上海人的打扮常被認為是非常粗俗:新興的暴發戶鮮衣艷服,招搖過市,而逃難的舊貴族卻衣衫襤褸,流落街頭。有錢的缺乏品味,有見識的囊中羞澀。20世紀以后,上海市民生活水準提高,在穿著打扮上形成了自己的品味。聰明的上海人善于結合本地的氣候和生活環境,根據中國人的身材特征,創造出適合自己的服飾,至今仍在領導著全國的潮流。“上海服飾”四字在全國各地仍有極大的吸引力。其意思是:做工精致,用料考完,體現上海人的精致作風。上海人在培養打扮品味的同時,一批社會明星的時髦裝扮也成為上海時髦生活的展現和示范。上海人的穿著品味講究素淡,講究新潮,絕非大紅大紫的色系,顯得清麗小巧。上海人的榮傲,并非出于他自身,而是出于他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
(七)上海人的外表形象
上海人中較少北方的“侃爺“,也絕無土里土氣的鄉巴佬。上海商家的一言一笑,既有文人感又無奢侈感,既有坦誠感又無憨傻感,既有睿智感又無狡詐感。在上海淮海路的大商場里,有許多20多歲的女孩,穿著素淡,恬靜微笑,介紹商品婉轉輕柔,讓人難以抗拒,欣然掏了腰包。可以說上海人最諳熟“微笑服務”的內涵了。
(八)重塑上海人
被戲稱為“精明而不英明,聰明而不高明“的上海人,在市場經濟中改變了形象,正以寬廣的胸懷迎接開放觀念的挑戰。上海人重新塑造開放、強健、熱烈、灑脫、豁達、博大的新人格,并激發冒險的勇氣,創新的精神。他們熱烈、不自私,深得市場經濟的真諦,充斥人道主義的愛的關懷,在商情和人情兩方面更合乎情理,在不斷的苦苦追求與奮斗中再現上海人的尊嚴與力量。[1]
以上研究上海市民人格審美特征的觀點,不全部正確,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問題。我們認為,重要的是在新的歷史條件和時代環境中,增強和提升人格美的因素和內涵,使上海市民人格更上一個層次,更煥發美的光輝。
三、“做可愛的上海人”與上海市民形象
我國學者認為,構建“城市人新形象”,就是要構建城市人的精神理念、生活理念、生存理念,特別是要構建城市人新的文化行為與人格特征,如謙和、城實、寬容、禮貌、智慧、文明、高雅、向上等。
一個人的形象是與一個人的文化教育與禮儀習得程度相關的,構建城市人的文明修養與行為禮儀教育體系,提出具有城市個性化的人性教育,包括明確的人際交往知識的教育,文明行為的教育,生活方式的教育,特別是讓人們自覺地學習行為禮儀知識,讓更多的人能夠彬彬有禮,在公眾場合懂得完整的社交禮儀,以表現城市人基本的文明行為,這其中還包括講究衛生的清潔教育、消費道德的教育和生態文明教育的規范體系。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市民是城市活動的主體,人們對一個城市的了解往往是通過與城市里的人發生各種各樣的關系過程中實現的。市民的精神面貌、言談舉止、受教育程度等方面,反映了市民的整體素質高低,代表了城市風貌,并可引發人們對城市形象的直接判斷。市民的行為與風范對城市整體形象塑造水平有極大的影響。為此,可根據城市市民素質狀況,如年齡分層、文化素質分層,傳統行為文化習俗等狀況,來制定市民行為規則、文明語錄;分階段、分區域不斷設計和開展各種優化市民行為水平的各類活動。通過諸如“我的城市”、“我為城市做了什么”等活動,強化城市凝聚力,提高市民的積極性和主體感、自豪感,使其自發地通過自身高雅化行為的塑造參與城市形象建設。[2]
這實際上是關于城市與市民的審美心理學話題。討論這個話題,有助于我們深層次地認識和把握“做可愛的上海人”與上海市民形象的美學關系。上海人可愛不可愛,或上海人形象美不美,歸根到底是上海人心理素質問題。心理素質是決定人的文化行為、人格特征、文明修養乃至言行舉止真假、善惡、美丑的根本原因。“做可愛的上海人”,實際上就是做心理素質真善美的上海人。心理素質真善美的人,必然是形象美的人。這是因為素質是本質,形象是現象,現象和本質辯證統一,本質必然通過現象顯示出來。正因為如此,提高上海人的素質水平,是“做可愛的上海人”的前提,否則“做可愛的上海人”只能是一句空話。也正因為如此,“做可愛的上海人”與上海市民形象的美學關系,是上海人心理素質是否真善美和怎樣達到真善美的問題。這問題是美學的基本問題,也是塑造上海市民形象的基本問題,因而顯得特別重要。
我國學者對城市審美問題的研究雖然還沒有達到較高層次,但有些相關觀點也足以引起我們的注意。例如,一位學者這樣認為:“城市并不單單意味著高樓大廈、霓虹燈、街道、地鐵、公園、大商場等有形的東西,而且也意味著一種文化形態,一種心理狀態,意味著與凝重慢速的傳統農村生活相對立的快節奏的‘城市狂想曲’,意味著與‘無用時間就是資本’的傳統農村居民的自然經濟價值觀念相對立的‘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市場經濟邏輯,意味著與田園詩式的、溫情脈脈的、和諧的、寧靜的鄉村生活方式相對立的進取、競爭、拼搏的市民精神。因此,理解一個城市,尤其是理解一個城市的文化,便需從理解一個城市的市民心理入手。否則只能認識一個城市的表象,而不能把握其本質。”[3]
確實,一個城市和這個城市的市民心理有著極為深刻的聯系,在很大程度上,一個城市的審美形象就是這個城市的市民審美心理的外射。這是從審美心理學的角度探討城市與市民的關系,在學術上有一定的深度,值得我們引起重視。這種研究方法在國外也有,例如德國學者齊奧爾格·西美爾在《大都會與精神生活》中,認為現代都市社會關系的契約性,造成城市市民特有的個性或心理特征:人情冷漠、專業化、離散化、理性化、個人主義和功利主義等。這個觀點或許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社會發展某個階段市民的某種社會心理,但對社會發展長河中的市民社會心理定性,并不一定具有普遍性的意義。事實上當代西方社會城市人際關系并不都是冷若冰霜,他們的個性或心理也并不都是唯利是圖,因為城市是紛繁復雜、五光十色的,市民也是人性多姿多彩,精神世界富于多樣性的。
由于社會心理學和審美心理上學是相通的,上述觀點涉及市民心理是傾向審美性的還是功利性的問題。如果是前者,那么市民心理就比較熱情、開朗、色彩鮮明和健康向上;如果是后者,那么市民心理就比較冷漠、封閉、狹隘和自私。當然由于心理的復雜性、多樣性和交叉性,市民心理可能各種各樣,不一定有明顯的傾向,這就要求我們不能用一種尺度衡量市民心理的真與假、善與惡、美與丑,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實事求是地對市民心理作出比較科學的審美判斷,才能對市民心理與市民形象的關系有正確的分析。
聯系上海市民審美心理素質的解析,需要對上海市民心理普遍性特征進行考察。這里不妨先回顧一下美國學者阿歷克斯·英格爾斯關于現代化的人心理特征的觀點:現代城市市民樂于接近他未經歷過的新的生活經驗、新的思想觀念、新的行為方式;樂于接受社會的改革和變化;思路廣闊,頭腦開放,尊重和考慮各方面的不同意見、看法;注重現在與未來,守時惜時;具有強烈的個人效能感,對人和社會的能力充滿信心,辦事講求效率;重視知識的力量,從而城市充滿著尊重和知識的風氣;具有依賴理性力量的可依賴性和對人的信任感;重視專門技術,有愿意根據技術水平高低來領取不同報酬的心理基礎;樂于讓自己和后代選擇離開傳統所尊敬的職業,做到相互了解,相互尊重和自尊;傾向于了解生產及其過程,等等。[4]
以阿歷克斯·英格爾斯的觀點,來看上海市民心理普遍性特征,就容易得多,因為后者和前者在很大程度上是吻合的,尤其在樂于接近、接受新的思想觀念、社會的改革和變化等方面是完全一致的,確實是當代上海市民心理明顯的普遍性特征。
有的學者則認為,直到今天,上海貶義的人格化身仍沒改變。長期以來,作為群體人格的上海人,貶義的成分居多。盡管某些貶義出自落后的意識形態,如說上海人喜歡表現自己,崇洋媚外等,但上海人普遍為外地人討厭確是事實,外地人對某個上海人的贊揚往往是“你不像上海人”。
新的歷史時期以來,上海人不斷地在檢討自己的人格形象,類似“上海人在外地為何不討人喜歡”、“90年代上海人的形象”、“丑陋的上海人”等討論和批評屢屢見諸于報端,還有《尋找男子漢》、《海派丈夫》等話劇、電視系列小品,體現上海人棄舊圖新和“尋找男子漢”的呼喚。更有人以“圍裙丈夫”、“馬大嫂”(買、汰、燒的諧音)、藏“私房錢”來奚落上海男性。這說明上海的現實人格是普遍地喪失了陽剛之氣。
之所以如此,和上海歷來的職員人格有關。在舊社會,上海人中大多數職員總體上不是這座城市的主宰,而長期處于仆從、職員、助手的地位。新中國成立后,計劃經濟體制不需上海人創業,上海人格中原本從外國和外地輸入的一點冒險創新精神迅速消退了。市場經濟體制又給上海提供了某些生活上的優惠,使得上海人有可能都學得像舊職員階層那樣,在精打細算的安排下過上相對體面的日子。所以,在新上海浮現突出的,具有文化影響力、的塑造力的正是職員階層。即使改革開放后,上海人也大都只能當大企業的高級職員,而難以成為第一總裁。上海人當白領者眾,選擇自主創業者少,在人格結構總體上呈現出與理智相伴隨的柔弱與冷靜相聯系的畏縮。盡管上海人中也出現了余純順這樣的徒步旅行家,但未引起上海人的震撼,大都深溺于職員人格。
與此相反上海女人人格走向男性化,以“女強人”為榮耀,優雅、委婉等不再作為上海女性追求的人格形象,姑娘們也普遍地青睞潑辣奔放的“野蠻女孩”。固然“女強人”體現的自主、堅毅、果斷、勇于任事等品性,也是現代女性人格所需要的。但是,以犧牲女性的性格為代價,絕不是上海女性人格的合理走向。
正是基于此,我們現在提出了“做可愛的上海人”的口號。可愛的上海人的群體人格形象應當是:“職員”和“男子漢”相協調,“女強人”和“女人味”相協調。這將是中國任何一座城市都未曾有的群體人格。[5]
(作者系上海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
注釋
【1】 駱爽主編.“剖析”上海人.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楊東平.城市季風——北京和上海的文化精神.北京:東方出版社,1994
【2】 張鴻雁.城市形象與城市文化資本論——中外城市形象比較的社會學研究.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2.255-256頁
【3】 陳立旭.都市文化與都市精神: 中外城市文化比較.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2.47頁
【4】 [美]阿歷克斯·英格爾斯.人的現代化:心理、思想、行為.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22-34頁
【5】 陳衛平.上海人:貶義的人格化身仍沒改變.社會科學報2003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