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農產品“地產地消”流通模式分析

[摘 要]“地產地消”一詞在歐美、日本等發達國家出現已經由來已久，在中國目前尚未提出。本文通過對日本農產品“地產地消”流通模式進行分析，明確“地產地消”的內涵、組織形式、運營模式，分析“地產地消”流通模式對消費者、生產者產生的效果，旨在為解決三農問題、促進農村地域經濟發展探尋可借鑒的經驗和啟示。

[關鍵詞]地產地消 直銷所 連攜合作 經濟活性化

一、“地產地消”的由來

“地產地消”一詞，是日本農林水產省生活改善科于1981年制定并實施的《地域內飲食生活提高對策事業》四年計劃中首次提出的，其含義是：當地生產的農產品，在當地進行消費。當時推出這個計劃主要是針對日本農村的傳統飲食習慣，除了主食大米以外，大醬湯和腌菜是最普遍的配菜，高鹽分的飲食結構導致高血壓人口增加，而食品中的鈣質、蛋白質卻明顯不足。為了增強國民體質，農林水產省決定改善飲食結構，糾正傳統飲食的不足，普及健康、合理、科學的飲食，提升國民體質；同時避免農產品生產單一化，鼓勵農民生產多種農產品，也有助于保證農民收入的穩定。

20世紀90年代末期開始，日本的農產品在生產技術上有了明顯的提高，進入了高附加值的階段。消費者的意識也從一味苛求商品的價格，轉變到重視自身的飲食健康，強調農產品的安全和農產品的新鮮度，甚至于強調傳統的飲食文化等。進入了21世紀，由于日本的食品行業發生了不少惡性事件，譬如：修改保質期、庫存過期食品返工再生產等等，使得消費者對食品、尤其是農產品的信任度變得非常脆弱，因而就更加追求食品的安全性。同時，農產品的物流成本要計算運輸成本，遠距離的運輸肯定要花費較高的費用，消耗較多的能源。這時，“地產地消”正可以鼓勵消費者盡可能消費當地、或鄰近產地的農產品，既有利于保持食品的新鮮度，又能節約運輸費用，減少能源消耗，對環保也能起到積極的作用。可見，“地產地消”活動能讓多方得利，所以很快地發展起來。

現在“地產地消”這個詞已經具有了更豐富的內涵。比較有代表性的定義主要有兩種：

1.日本農林水產省對“地產地消”的定義：“地產地消”是指根據地域內消費者的需求進行農業生產，并將生產的農產品在當地進行消費，使生產者和消費者直接聯系在一起的流通組織形式（2005）。

2.學術界對“地產地消”的定義：所謂“地產地消”是指在某個地域生產的農產品由本地域的居民積極進行消費，以此來刺激生產，發展農業關聯產業，促進地域資金循環，實現地域經濟活性化的一種方法（2009）。

本文也采用學術界給出的“地產地消”定義界定的范圍進行研究。

二、“地產地消”流通模式的類型

“地產地消”是以一定地域為基礎，推進主體是地域內的生產者、消費者和團體。其活動內容廣泛，包括開設直銷所、給學校飲食供應提供當地產的農產品、開展“食與農”的教育、傳統蔬菜的復興、地域文化的傳承等，從事“地產地消”活動的人的領域也很廣泛。對于“地產地消”活動，學者們從各種角度進行分類，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9種類型：

1.“食育”推進型“地產地消”。根據《食育基本法》的規定及家庭學校地域等領域的飲食教育的實踐，飲食教育在確保食品安全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2.學校、醫院飲食供給型“地產地消”。主要是在學校、醫院飲食供應中推廣使用當地產的食品原料。

3.直銷所型“地產地消”。建立直銷所，使生產者和消費者直接見面交流，形成相互信任的關系，生產者按照消費者的需要進行產品生產。

4.綠色觀光農園型“地產地消”。開辦綠色觀光農園，開展農家生活體驗等活動，通過游客在田園和農村短期停留，體驗農村各種產業活動和農村文化。

5.特產品開發型“地產地消”。通過開發地域特產品，形成地域內產業連攜關系，建設特色城鎮。

6.生活協同組合、農業協同組合與生產企業連攜型“地產地消”。基于生活協同組合、農業協同組合和企業的連攜，考慮食品安全，開發利用本地農產品的新產品。

7.有機農業、畜產農家與旅館的循環型地產地消。把賓館、旅店的食品殘渣進行再利用，即把食物殘渣進行堆肥化處理，利用堆肥生產有機蔬菜并在本地消費。

8.產地批發型“地產地消”。將小規模的分散從事有機栽培的農戶組織起來，大量聚集達到一定規格的產品，以有利的價格在大規模零售店銷售，追求本地農產品穩定生產和擴大生產。

9.外食中食型“地產地消”。主要指在賓館、快餐店、飯店等公共就餐場所推廣使用當地農產品，以促進當地經濟活性化發展。

根據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距離的遠近和交流的多少，“地產地消”的類型可以用下圖表示：

圖1 地產地消的分類

三、“地產地消”的制度背景

“地產地消”運動是在既存的食物制度與現實之間出現分歧，矛盾日益顯現化的背景下提出的。這種矛盾對農協、農戶、消費者和政府來說是共同面對的矛盾，在“地產地消”運動開展過程中能夠找到共同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因此，應該說“地產地消”是時代的要求，揭示了新的社會意義。

“地產地消”的制度目標可以理解為是使從中央到地方的構想發生180度轉換，構筑地方行政主導、以地方居民為主體的地方分權型社會的策略。也就是說，在國家層面制定“食品原料、農業、農村基本法”，確定大的方向和責任分擔；在都道府縣層面制定“農業、農村振興宣言”和條例，規定具體的政策；在市町村層面開展事業化的工作。

表 “地產地消”促進制度一覽表

四、“地產地消”流通組織形式——以直銷所為例

“地產地消”流通組織形式多種多樣，直銷所是“地產地消”組織形式中最重要的一種類型。

所謂直銷所，Wikipedia將它定義為在農家周圍設立的銷售當地農產品的一種商業設施。中國人民大學馬龍龍教授認為，農產品直銷所是在靠近農產品的產地、都市近郊或城鄉結合部建立的自選式直銷市場。

直銷所實行會員管理制度，農戶自愿加入、自愿退出，加入直銷所要交納少量保證金，退出時退回保證金。加入直銷所的農戶可以在直銷所內直接面對消費者銷售其生產的產品。2009年，在日本全國共有近1.7萬所直銷所，年銷售總額8767億日元，從業的總人數為11萬9千人。

1. 直銷所的特征

(1)運營主體多樣化。直銷所運營主體主要有6種：生產者及生產者聯盟：以生產者為主導，由生產者自發組織成立的直銷所，主要銷售生產者自己生產的農產品；農協：以農協主導，農協提供設施，由農協運營和管理；農協女性部和青年部：農協提供設施，由農協女性部和青年部運營和管理；第三方部門：由自治體建設設施，由第三方部門運營；地方公共團體：屬于地域主導型，主要設在路邊站點；民間企業。

(2)組織形式靈活多樣。按照組織方式不同，可將直銷所劃分為8種類型：無人直銷所；產業節；露天市場；早市；路邊站點直銷所；有人直銷所；消費合作社；超市內開設的直銷專柜。其中主要由農協經營。

(3)實行多種經營。在直銷所銷售的產品包括糧食、蔬菜、水果、花卉、盆栽、樹木等多種農產品和農產品加工品、烹飪食品、手工藝品等多種特色產品。

(4)開展地域連攜合作。直銷所與地域內的企業、學校、幼兒園、保育園、醫院、福利院等集中消費部門連攜合作。2009年，全國19.7%的直銷所與學校、幼兒園、保育園、教育機關連攜，供應當地農產品。

(5)經營產品當地化。在直銷所銷售的商品主要是本地生產的農產品。2009年，全國直銷所年銷售額中當地農產品銷售額占73.2%，農協女性部和青年部經營的直銷所銷售額中當地農產品銷售額所占比例最大為84.7%，其次是生產者和生產者聯盟經營的直銷所，當地農產品銷售額所占比例為80.1%；70.8%的直銷所銷售當日清晨采摘的新鮮農產品，65.8%的直銷所只銷售當地農產品。

2. 直銷所的功能分析

直銷所在日本農產品流通體系中屬于非市場流通，雖然不是流通主渠道，但隨著近年來直銷所的迅速發展，其功能也不斷拓展，正在日益得到消費者、生產者，以及政府的認可和關注。

(1)確保、補充農戶收入的的功能。以岡山縣路邊站點直銷所為例，雖然直銷所的銷售收入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的銷售者較少，但是，年銷售收入超過100萬日元的銷售者已達到15%，直銷所銷售額占家庭收入的比例達到90%以上的農戶達到8%。這意味著直銷所不僅具有收入補充的作用，對于農戶來說作為確保主要收入來源的作用在提高。

直銷所銷售與市場銷售相比，由于節約了流通費用，使農戶可以以低于市場銷售的價格進行銷售，而實際所得的收入卻明顯高于市場銷售所得的收入，市場競爭力增強，對生產者和消費者都有利。如圖3所示：

從圖3可知，農產品的產地價格為60日元，直銷所銷售和市場銷售同樣支付10日元的手續費，通過市場銷售要支付流通費用30日元，零售價格140日元，零售商獲得收益40日元，農戶的實際所得為30日元；直銷所銷售節約了流通費用30日元，零售價格降低為120日元時，農戶獲得直銷得利50日元，農戶的實際所得為80日元，消費者節約支出20日元。可見，通過直銷所銷售農產品可以增加農戶收入，同時也可以減少消費者支出。

(2)使弱勢群體的勞動者實現自身價值，創造更有意義的生活的功能。直銷所的加入和退出自由度高，與市場流通相比較對產品的規格和數量的要求小，即使是老年人和分散的小規模的農戶，只要努力用心經營也可以擴大農產品的銷售。在以批發市場銷售為中心的果蔬生產體系中，女性勞動者被看做是輔助的、從屬的勞動力，普遍認為男性是經營主。在直銷所經營活動中，即使是農家婦女也可以遠遠擺脫配偶的供養而從直銷所經營中獲得現金收入，女性勞動者發揮自己的潛在的經營能力，從輔助的農業勞動者成長為農業經營者。日本和歌山縣紀之川市紀之里農協經營的直銷所，生產者是以女性、老年人為主的小規模農戶等，為1550人帶來了收入機會，年銷售額25億日元，購買者約80萬人。

(3)信息交流和學習的功能。直銷所作為都市農村交流的開端，在直銷所匯集了各種信息，可以靈活利用這些信息組織開展經營活動。直銷所是生產者和消費者、消費者之間、生產者之間直接面對面進行信息交換的場所，在相互交流中可以加深彼此的理解，強化都市與農村之間，以及農村內部的連帶感。

通過直銷所開展的特賣日等宣傳活動使消費者對當地產品更加關心，生產者也會真實地體會到“什么樣的產品是消費者最喜歡的”，進而合理安排未來的生產活動。并且，生產者還可以了解到消費者除直銷產品以外還有哪些需求、對哪些活動感興趣，以把握新的事業發展的機會。也就是說，直銷所不僅是生產者學習的場所，對消費者也是一個學習的場所。

(4)促進地域經濟活性化、強化地域社會連帶關系的功能。直銷所是地域資源活用型事業開展的核心，直銷所活動與其他個別開展的各種事業保持相對獨立性，同時又形成了地域資源活用的網絡。參加都市農村交流的體驗者和地域內生活的普通百姓共同推進了地域資源活用型事業，直銷所在與體驗農業、住宿設施利用等其他事業相結合的形式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開展體驗農園、舉辦觀光集會，設立直銷店、早市、露天市場等活動迅速增加。愛之縣大府市健康之鄉股份公司經營的直銷所就是在城市近郊區，以直銷所為中心建立了加工銷售、農村餐館等復合型基礎設施，構筑了“地產地消”的新體系，年銷售額19億日元，購買者達到210萬人。巖手縣盛岡市由農協股份公司經營的直銷所充分發揮直銷所的作用，給巖手縣矢巾町的學校飲食供應提供包括當地生產的農產品在內的全部農產品，提高了學校飲食供應中當地產品利用率。

五、“地產地消”活動效果分析

“地產地消”活動能夠長期發展，得到生產者和消費者的支持以及政府的支援，究其原因是在“地產地消”活動中生產者和消費者都獲得了利益，同時促進了地域經濟活性化發展。

1. 對消費者的有利之處

(1)消費者能從自己身邊最近的場所買到新鮮的農產品；

(2)消費者自己能夠清楚地知道所購買的農產品的生產者、生產方法、生產過程，有放心感；

(3)消費者在增強對“食”與“農”的親近感的同時，也加深了對于生產和消費的關系、對傳統飲食文化的理解；

(4)減少消費者支出，因為節約了流通費用，使消費者可以以比較便宜的價格購買農產品。

2. 對生產者的有利之處

(1)生產者能夠直接接觸消費者，準確獲得消費者的需求信息進行有效率的生產；

(2)因為減少了流通環節，節約流通費用，使生產者收入提高了；

(3)因為生產者直接銷售，即使是少量的產品、加工烹飪產品、品種不齊全以及規格以外的產品都能銷售；

(4)生產和消費者直接面對面，能直接了解消費者的反應和評價，進一步改善產品品質和提高服務水平；

(5)防止耕地閑置或荒棄，繼承地域特產品和傳統的烹飪方法等，保全和傳承農地和傳統技術。

3. 存在的問題

(1)盡管“地產地消”能夠給生產者和消費者都帶來一定的利益，但其不具有農產品大宗流通的職能，只限于本地產的農產品，不能提供消費所需的全部的種類齊全的產品；(2)容易產生一種危險想法：如果是“地產地消”，那么無論什么樣的本地產品都可以銷售，導致一些質量較差的農產品也進入流通領域，違背“地產地消”所倡導的“新鮮、安全、放心”的主旨。

六、結論與思考

1. 結論

通過對日本農產品“地產地消”流通模式的研究，結論如下：一是“地產地消”理念先進。以綠色環保、健康安全為核心價值觀，不僅在日本，在全球范圍內也是經濟發展的主流價值觀；二是“地產地消”有法律保障和行政支援，實施效果顯著；三是“地產地消”過程中，多種行為主體相互協調、共贏發展，促進地域經濟活性化。農戶、農協、政府行政機關、學校飲食供應會、學校、食品加工企業等相互配合，解決現實問題，共同推動地產地消各項事業發展，同時實現地域經濟活性化；四是農協在“地產地消”流通體系中作用突出。農協在營農指導、產消連攜、農產品銷售、市場組織等方面都發揮了重要作用。

2. 思考

學習日本農產品“地產地消”流通模式的成功經驗，結合中國農業、農村、農民問題的現狀，筆者認為要有效解決中國“三農”問題，應從以下幾個方面思考：

(1)農業、農村、農民問題不單是某個地區、某個部門的問題，是全社會要共同面對和解決的問題，所以應加大宣傳引導的力度，讓全社會的每一個人都提高認識，可以從糧食安全、食品安全為切入點，從兒童階段開始普及全民健康飲食教育，強化從“吃飽”到“吃好”的意識轉變，引導農民綠色農業與有機農業的發展。

(2)建立由政府、企業單位、農村組織、農民共同協力，各相關主體連攜推進的機制，關鍵是要有政策引導和農業行政主管部門支持。我國現行的農超對接政策就是很好的開端，是我國農村經濟活性化發展的契機。有政策引導，有成功的企業試點，今后要加強地方政府的參與，拓寬農超對接的產品范圍和地域范圍。農超對接的形式要不斷創新，要開拓新渠道，如農業合作社、農戶與食品企業、學校食堂、餐飲企業之間的多種形式的對接渠道。

(3)完善農村合作社組織，拓展合作社業務，提高農業合作社對內對外協調服務能力，培養合作社人才，充分發揮和利用農業合作社作為農產品生產、銷售的中心地位和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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