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犯罪主體

摘要 《刑法修正案（七）》增加規定了“利用影響力受賄罪”，這對現階段嚴厲打擊腐敗行為具有重大意義。司法實踐中如何正確理解該罪的犯罪主體是準確運用該罪名的關鍵。本文擬就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犯罪主體作簡要的分析。

關鍵詞 利用影響力受賄罪 影響力 犯罪主體

中圖分類號：DF636 文獻標識碼：A

一、問題的提出

十一屆全國人大會常委會第七次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七）》（以下簡稱《刑法修正案七》），其中第13條規定在《刑法》第388條之后增加一條新的規定作為第388條之一，即“國家工作人員的近親屬或者其他與該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通過該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行為，或者利用該國家工作人員職權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通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行為，為請托人謀取不正當利益，索取請托人財物或者收受請托人財物，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較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離職的國家工作人員或者其近親屬以及其他與其關系密切的人，利用該離職的國家工作人員原職權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實施前款行為的，依照前款的規定定罪處罰?！?/p>

根據最高院和最高檢最新的司法解釋，該罪名確定為“利用影響力受賄罪”。近年來我國查處的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犯罪中，與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如配偶、子女、情人等參與作案的現象非常普遍，甚至呈現愈演愈烈的跡象。此外，已經離職的國家工作人員，也常利用其在職時的影響力，索取、收受請托人財物。根據《刑法》關于受賄罪的相關規定，在司法實踐中法院只能根據刑法總則中關于共同犯罪的規定，將這些與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作為受賄罪的共犯追究刑事責任，但在不構成共犯的情形下將無法追究相關人員的刑事責任。《刑法修正案(七)》的出臺，彌補了這一立法的漏洞，也在客觀上為反腐敗制度和法律體系填補了空缺。相對于修正前的刑法規定來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犯罪主體顯現出其特殊性——“近親屬”和“關系密切的人”，這些人不一定具有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特征，它們是一般主體而非特殊主體，對于該罪的犯罪主體問題值得更進一步地探討。

二、法理依據

2003年10月31日，世界上第一部全球性專門反腐敗法律文件《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在第58屆聯合國大會上審議通過。 該公約第十八條第二款規定：“公職人員或者其他任何人員為其本人或者他人直接或間接索取或者收受任何不正當好處，以作為該公職人員或者該其他人員濫用本人的實際影響力或者被認為具有的影響力，從締約國的行政部門或者公共機關獲得任何不正當好處的條件?！蔽覈?003年12月10日簽署了該公約，經過近兩年的審議和準備工作，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于2005年10月27日正式批準了《聯合國反腐敗公約》，這標志著我國的反腐敗進程邁向了新的階段。此后，法學學者針對法律實務中出現的問題闡述了自己的學術觀點，“影響力交易罪”成為關注的熱點。

與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相對應，世界上其他區域性的國際反腐敗公約也有類似的規定。如《歐洲委員會反腐敗刑法公約》第12條“影響力交易”規定；《非洲聯盟預防和打擊腐敗公約》第4條“適用犯罪”第一款“本公約適用于以下腐敗行為和相關犯罪”第6項規定；《美洲國家組織反腐敗公約》第11條“進展”第一款第3項規定。 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規定與以上諸多公約的相關規定有相似之處，符合貪污賄賂犯罪的發展趨勢。

三、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犯罪主體

根據刑法規定，該罪犯罪主體是特殊主體，主要包括國家工作人員的近親屬、其他與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離職國家工作人員、離職國家工作人員的近親屬、其他與離職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等。由于我國法律對“近親屬”規定的疏漏和現實中對“關系密切的人”理解的不同，在司法實踐中也暴露一些問題，需要加以完善和補充。

（一）近親屬概念的界定。

我國現行法律對“近親屬”概念的界定存在模糊的狀態。《刑事訴訟法？第82條第六款規定：“近親屬是指夫、妻、父、母、子、女、同胞兄弟姊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12條規定：“民法通則中規定的近親屬，包括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孫子女、外孫子女。”由于刑事訴訟法確定的近親屬范圍和民法的相關規定不一致，出現了依照民法相關規定屬于近親屬范圍而依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卻被排除在外的情形。因此，有必要對“近親屬”的概念予以重新的界定。

筆者認為，近親屬范圍的界定應該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的相關規定，適當擴大《刑事訴訟法》中近親屬的范圍?！敖H屬”這一法律術語不僅包括自然血親，而且包括擬制血親。自然血親是基于出生而產生的親屬關系，擬制血親是法律設定的血親，以其所擬制的親屬身份關系依法成立為發生的原因。 擬制血親通過法律或者事實行為而產生，應當同自然血親一樣受到法律的保護和約束。

（二）關系密切的人與特定關系人。

“與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是對該罪犯罪主體的限定，有學者提出“共同利益關系人”的觀點。所謂共同利益關系人，包含以下幾種情況：“基于血緣產生的關系，即除了‘近親屬’之外的其他親屬；基于學習、工作產生的關系，如同學、師生、校友、同事關系；基于地緣產生的關系，如同鄉；基于感情產生的關系，如朋友、戀人、情人關系；基于利益產生的關系，如客戶、共同投資人、合同、債權債務關系；在任何情況下相識并產生互相信任、互相借助的其他關系” ；有學者認為將同學、同鄉、朋友等關系都納入刑法的規制范圍，導致范圍過大、界限不清、違反罪刑法定的明確性原則，導致司法實踐中隨意出入罪的弊端，從而提出以現行法律的規定來厘清其內涵，即在“共同利益關系人”的解釋上，采用空白罪狀的表述方式，將“共同利益關系人”界定為“其他依據法律、行政法規具有共同利益關系的人”；也有學者提出關系密切的人與該國家工作人員之間并不必然存在的共同利益關系，至少主要不是指經濟利益關系。 究其原因是“關系密切的人”犯罪是利用國家工作人員的地位、職務和影響力而索取或者接受財務，其犯罪行為并不為該國家工作人員所知曉，即兩者不具有共同的犯罪故意。

筆者認為，關系密切的人的概念可以參照“特定關系人”的概念來進行闡述并加以延伸。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規定了“特定關系人”收受賄賂的問題，并明確了“特定關系人”的范圍，是指與國家工作人員有近親屬、情婦(夫)以及其他共同利益關系的人。關系密切的人的內涵與特定關系人有相似之處，但在外延上應有所擴展。關系密切的人可以界定為“與國家工作人員有事實或者法律關系，并基于這種關系所產生足以達成利用國家工作人員的地位、職位等所產生的影響力而受賄或索賄的人?！?這種事實關系主要是指基于事實行為，如朋友、戰友、同事等所產生的關系；法律關系是指基于一定的產生法律效力的行為而形成的關系，如委托、代理、雇傭等關系。

這種界定方式，比“特定關系人”的范圍要廣，包括了那些與國家工作人員沒有共同利益卻利用國家工作人員影響力的關系人。如果沒有上述事實或法律的關系，以一種虛假的關系而利用國家工作人員影響力進行受賄或索賄的，可試具體情況構成詐騙罪或敲詐勒索罪。

（三）“關系密切的人”是國家工作人員的情形。

在司法實踐中存在著關系密切的人同時也是國家工作人員的情形，但其受賄或者索賄的犯罪行為是利用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權、地位等所形成的影響力。在這種情形下如何定罪處罰，這就要明確受賄罪主體和利用影響力受賄的主體之間的差別。

受賄罪的犯罪主體主要表現為國家工作人員。其范圍根據刑法第93條的規定確定，同時司法解釋也規定了村民委員會以及其他主體的受賄索賄行為也可構成受賄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主體，主要表現為國家工作人員的近親屬和關系密切的人。如果近親屬或者關系密切的人同時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身份，將可能出現以下三種情形：

1、應區分其受賄索賄行為是否利用了國家工作人員（非本人的國家工作人員身份）的影響力。如果是只是利用本人所處的地位、職權所形成的便利進行受賄索賄，則可能構成受賄罪。

2、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身份，但沒有利用自身職位所形成的便利，而是利用非本人的國家工作人員職位的影響力進行受賄索賄，符合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構成要件，可能構成利用影響力受賄罪。

3、同時利用本人和他人的國家工作人員身份所產生的影響力進行受賄索賄的犯罪行為，可分為兩種情形：如果本人和他人有通謀即有共同的犯罪故意的情況下，可能構成受賄罪的共犯；在本人利用自己國家工作人員身份受賄索賄同時利用他人國家工作人員職位所形成的影響力的情況下，筆者認為此行為是一個行為觸犯兩種罪名，應屬于想象競合犯，從一重罪按受賄罪進行處罰。

《刑法修正案（七）》的頒布完善了貪污賄賂罪的結構體系，明確了國家工作人員的近親屬和其他與其關系密切的人在非共同犯罪的情況下可以單獨構成受賄犯罪，由此解決了理論上長期爭論的關于關系人受賄該不該入罪的問題，在打擊貪污腐敗行為等司法實踐方面有著重大的現實意義。

（作者：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檢察院檢察員）

注釋：

豍趙秉志、王志祥、郭理蓉.聯合國反腐敗公約暨相關重要文獻資料.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46頁.

豎劉憲權.逐步向國際公約中的'影響力交易罪'靠攏\".法制日報.2008年9月21日，第14版.

豏馬俊駒、余延滿.民法原論（第2版）.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810頁.

豐劉敬新.刑法學博士解析離職人員及其關系密切人斡旋受賄\".中國紀檢監察報.2009年4月19日版.

豑孫建民.如何理解刑法修正案（七）中'關系密切的人'.檢察日報.2009年5月5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