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曦中彌漫著灰塵,駕駛重卡的王師傅一臉憔悴,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句話:“安全帶沒系吧?出示駕駛證和行駛證。”王師傅一驚,趕忙堆起笑臉,遞上證件。交警看了看駕駛證,冷冷地拋了一句,“靠邊停車,去繳罰款。”
10月28日早晨,我跟隨一輛運煤貨車,在內蒙古與陜西交界的一處收費站,目睹了以上場景。正是若干次的罰款、收費,以及其他因素的共同作用,一噸成本在400元左右的煤炭,經過1000公里的運輸后,變成了700多元,身價幾近翻倍。
王師傅是山西晉城一輛運煤車的司機,劉軍(化名)是他的老板,站在自己運輸公司門口,他招呼幫手把卸貨回來的運煤車里里外外收拾一遍。“這趟跑壞了3個輪子,得趕快換下來,各處再檢查一下,晚上就出發跑下一趟。”劉軍說。
不僅山西,包括內蒙古鄂爾多斯、 榆林、神木,乃至寧夏、甘肅、青海等產煤地的煤炭都要通過汽車,長途跋涉匯聚到焦作,再銷往全國各地。作為全國最大的煤炭汽運集散中心,這里的運輸公司每噸煤的運費在冬季甚至可以漲到400多元。可即便如此,劉軍還是嘆息生意難做。“煤炭生意越來越好,但跑運輸掙錢卻越來越少。”2009年12月份,劉軍買了這輛貨車。“車頭22萬元,掛車花了8.6萬元,合計將近31萬元。”
“當時以為能賺大錢,誰知道兩年下來,錢沒賺多少,苦吃得倒不少!”劉軍仰頭喝掉半杯啤酒給我算了筆賬:每月收入兩萬,除開人員工資、汽車修理、換胎等支出他自己凈賺一萬一。如果算上折舊費,他從2009年底買車到現在已經虧了10萬元,基本是每年虧5萬元,包含了折舊費和車輛保險費。
一噸煤僅運費就有400元,貨車車主怎么還會虧錢?是劉軍夸大其詞,還是另有隱情,我決定隨同劉軍雇用的兩位司機——王師傅與劉師傅出一趟車,一探究竟。
10月27日,晚上7時,在蒙蒙夜色中,司機發動引擎,踏上了前往鄂爾多斯的路程。出發前,兩位司機在駕駛室中放了一箱方便面、一箱礦泉水和一些零食,并帶了電爐和燃料。這些都是用來應付堵車的裝備。
按照行車路線,貨車從焦作出發,經山西晉城、長治、襄垣到平遙,出山西邊界至陜西綏德、米脂,最后經榆林到達內蒙古鄂爾多斯,單程約1000公里。當天中午1點半,我隨同的貨車到達了鄂爾多斯東博煤礦,開始裝煤。這里5500大卡的煤坑口價是400元/噸,王師傅把車開到煤礦的磅上后跳下來,顯示重量為54.6噸,一車煤價格21840元。
這里不能不說,按照該車行駛證上的核定載重量31噸來說,王師傅已經嚴重超載了。目前的稱重,已經超載了23噸,超載的幅度達到75%。
雖然各地交通部門都在大力整治超載,但貨車超載運煤仍然屢禁不止。其中的重要原因,就是如果按照行駛證上額定載重量運輸,車老板將必然虧損。
晚上7點,天色剛黑,貨車即在裝煤返程途中的第一個收費站——紅堿淖收費站前遭遇了大堵車。王師傅說,這早在預料之中。當晚,滿載煤炭的貨車排成長長的隊伍極為緩慢地移動,司機為節省燃料紛紛停車熄火,幾十分鐘才向前挪動數米,車隊在夜色中仿佛一條漆黑的巨龍。
在貨車尚未駛入收費站時,王師傅即讓劉師傅和我“趕緊跳車”。載重貨車在進入收費站繳費前,要先開到超限站的磅上稱重,“跳車”為的是把車上人員的重量降到最低。我事后知道,貨車仍因為超載而交了100元的費用。但無人駕駛的貨車在煤礦稱重時是54.6噸,現在卻超過了55噸的紅線,難道司機王師傅的體重有0.4噸(800斤)?
有拉煤司機向我道出了原委:收費站有時會在貨車過磅時人為將重量調高1噸,從而以貨車載重超過55噸為由,要求司機返回煤礦卸貨,否則罰款 1000~2000元。一旦回去卸貨,油錢、時間成本的支出更大。不過,如果司機悄悄遞上100元的費用,收費站也就會開“綠燈”,這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司機們和收費站人員配合默契。
王師傅說,并非每個收費站都會吃拿卡要,高速收費站的超限站大都設有攝像頭,因此比較規矩,但小路段上的超限站則會時常出現類似情況。
經過幾乎一整天的堵車后,我們終于在10月30日下午3時回到柏山鎮,結束了歷時4天的運煤之旅。
進入柏山鎮后,劉師傅駕車到煤場卸貨,一車54噸5500大卡的優質煤也由20000多元搖身一變漲價到了43000元。
鎮東煤場的老板稱重后,用腳撥弄了幾下煤,轉身從自己蒙著煤灰的面包車上拿出一疊現金遞過來。劉師傅急忙用漆黑的手指沾了唾沫點錢,每噸405元的運費,一共22000元。“不算罰款的錢,我們還是虧的。”他說,路上罰款的費用,他們是不會找劉軍報銷的。
原本,按運煤行業的規矩,拉煤的司機回來后都要填寫一份“出車消費清單”,要將這一路包括過路費、罰款、吃飯、加油等所有消費寫清。但由于聘請的司機都是親朋,劉軍也就省掉了這一環節。因此這趟車回來罰了多少錢,劉軍并不知道,兩位司機也沒有提。但即使如此,劉軍說自己仍然賺不到錢。
劉軍說,煤被運到貨主在焦作指定的煤場后,就由煤場老板進行篩煤。即:煤塊按尺寸大小篩選為大炭、二炭、三八塊、 二五塊以及煤粉等,一一分開銷售。其中最細的煤粉賣到發電廠和水泥廠;大炭賣到石灰窯以及煉鐵廠等;中間尺寸的則可用于燒煤氣爐,這其中又可以有很大的漲價空間。
已經連跑兩趟的劉師傅可以休息一天,他要趕回家下地收紅薯。王師傅終于得償所愿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加油換胎之后,他又和新搭檔在夜色中駛上了晉新高速。
責任編輯:黃倩
從煤礦上路之前,要將車上的煤塊盡量弄得平整
從內蒙古、山西等地運來的煤炭在這樣的貨場重新分類后再運送到全國各地
劉師傅干貨車司機這一行已經20多年了。這次他剛從內蒙古開了四天車回來,就又要出發了
堵車是路上經常遇到的情況,有時一堵就是一天
半夜路過收費站
車從礦上下來要先過一下秤,不能多也不能太少。多了路上會被查抄,少了賺不到錢
一路上吃飯的時間很難保證,堵車時也是最好的吃飯時間。雖然車上預備了一些方便食品,但吃久了就沒了胃口。還是想吃些熱飯菜。一碗粥五塊錢,劉師傅想了想還是買了兩碗
來的路上還算順利,到礦上趕在天黑前就把煤裝上了。如果是6點后就裝不上,要等到第二天。貨主正在車上驗貨,兩位師傅也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跑一趟下來一個司機大概能賺1000多元,一個月大概能跑4趟。在當地也是不錯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