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民間

民間文學是由人民大眾集體創作、口耳相傳的一門藝術，由于其具有傳承性和變異性的特點，在幾千年來的流傳中難免會有所喪失。但即便如此，它通過特有的方式仍有大量的作品被很好地保存下來。自二十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民間文學依托高端的科學技術，以最具有觀眾、最有生命力的電視藝術為傳播媒介，借助影像的形態從中國走向了世界。在這一過程中，它不僅令自己得到了完好的保存，還獲得了立體的呈現，廣泛的傳播。目前關于民間文學應用的研究不少，而關于其應用形態的研究則不多。其中比較權威的有段寶林先生在其《民間文學教程》一書中對民間文學的應用形態所做的闡述。段老在書中從當代民歌演出、電視劇、網絡、動畫四個方面論述了民間文學在當代的幾種應用態勢。文章受段老的啟發，以民間文學在當代的應用形態之一的電視劇為切入點，試圖探討以下幾個問題：火爆熒屏的央視開年大戲是否為民間文學所成就，又是如何成就的；民間文學與電視藝術是否堪稱一對黃金搭檔，如果是，那么它們的聯姻是對民間文學原生態原則的背叛還是堅持。

一、 到“民間”去淘金

電視劇《闖關東》作為2008年中央一套的開年大戲，紅遍了大江南北。在第七屆中國金鷹電視藝術節上，《闖關東》獲得了“長篇電視劇最佳作品獎”，編劇高滿堂獲得“最佳編劇獎”，憑借《闖關東》，攝像王濱獲“最佳攝像獎”，照明戴軍獲“最佳照明獎”，劇中男女主角李幼斌、薩日娜分別榮獲“最佳表演藝術獎”、“觀眾最喜愛的電視劇男演員獎”，“觀眾最喜愛的電視劇女演員獎”。如此富麗堂皇之殊榮，誰敢與之爭鋒？如果說《闖關東》是一團烈火熊熊燃燒在金鷹電視藝術節上，那么民間文學則是那把最干裂的柴。

（一）民間文學的口頭范式——民間故事的采集

52集大型電視劇《闖關東》主要講述了清末至九一八事變前的三百多年間，世界移民史上的一次最大的人口遷徙——山東人民為生存所迫，到白山黑水的東北求生、創業的辛酸史?！皬乃囆g上說，電視劇藝術說到底是講故事的藝術，會不會講故事是決定電視劇成敗的關鍵?！薄蛾J關東》在尊重歷史的基礎上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好故事。但起初由于在我國的資料館里幾乎找不到一本完整的關于闖關東這次民族遷徙的書，所以在無形中增添了創作的艱巨性。為解決這一問題，編劇高滿堂充分利用了民間文學“口頭性、傳承性、集體性的特征”，與孫建業一起驅車七千多公里，在魯西南、黑吉遼等地采訪數百人、積累下了豐厚的資料。在這一過程中，這些來自民間的資料無疑成了劇本的原創內容。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創內容為許多被采訪人的親身經歷，使劇本更貼近人民的生活、勾起人們的歷史記憶，才使電視劇一上映就引起如此強大的情感共鳴。

（二）民間英雄模式與民間敘事模式

朱開山是全劇的焦點人物，編劇不惜筆力對其進行了濃墨重彩的刻畫，呈獻給觀眾一個立體的、有血有肉、復雜多變的人物形象。其集智勇仁義俠于一身，是一位民間味十足的“民間英雄”，這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觀眾的審美期待。另外，“文喜看山不喜平”，該劇充分吸取了民間文學的傳奇敘事模式，把故事傳奇化，把傳奇文學化，明線、暗線、主線、輔線相互交織，從而使故事一波三折、懸念叢生，在層層交疊中精彩地講述朱開山的斗爭史、拼搏史、平民英雄史。如此一來這部以小見大的悲喜劇很難不給觀眾留下深刻、立體的印象。

（三）民間婚戀模式——叔嫂戀、姐弟戀

愛情與婚姻是一個永久不衰的話題，人們對它始終抱有濃厚的興趣，當然它也是編導們著力打造的主題?！蛾J關東》中鮮兒與朱傳武，秀兒與歸田一郎的愛情是典型的叔嫂戀、姐弟戀，是全劇的看點之一。愛情故事凄美曲折，刺激著觀眾追著劇情走，直到愛情有了結局還感到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四）“陌生”的風情畫

緊張的社會節奏，喧囂的消費時代，美女是一樣的、服裝是一樣的，旅游產業所推出的消費品也是一樣的，人們產生了極度的審美疲勞?！蛾J關東》將“淘金、伐木、開礦、采人參、放木排、走馬幫等”這些東西鋪展開來，給觀眾的視覺造成了不小的沖擊。這些都是很多觀眾從沒見過的，給人以新鮮感，同時也勾起了許多人的歷史記憶。吸引觀眾眼球的還有東北的大秧歌、二人轉、關東民謠，以及山東梆子與東北戲曲的雜糅，既讓觀眾過足了眼癮，也飽盡了耳福。極具風情的電視畫面如一陣清新之風吹向觀眾，也似一股溫泉流進民間大眾的心田。它讓整天被都市流光溢彩熏染的神情恍惚的人們聞到了“泥土”的芬芳；也令不少人重新緬懷了歷史，找回了記憶。當今時代下，緊張的社會節奏，激烈的競爭，沉重的學習、工作、生活壓力讓人沒有時間來懷舊，漸漸地淡忘了歷史，忘記了自己的族群，更忘掉了自己靈魂的寄宿地。《闖關東》宛如春夜喜雨，潤物無聲，令許多無所是從的人找到了精神的寄托。

總之，“越是民族的東西，民間的東西，越有地方特色的東西，就越能引起人們的興趣。人們所需要的，不是千篇一律，而是五光十色，各呈異彩，這是欣賞心理學的規律?！蓖ㄟ^以上對《闖關東》的解讀，我們可以更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民間文化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它也最能代表民族性，最能為影視界創造經濟價值。

二、民間文學與其載體的互動及應用形態問題

民間文學借助電視藝術得到了廣泛的傳播；電視藝術也以民間文學為文化資源實現了自身的飛躍，它們堪稱是一對黃金搭檔，對于它們來講，擁有了對方就如同如虎添翼。《闖關東》通過與民間文學聯姻，依托黑土地上獨特的民俗文化資源，把這段移民史表達得淋漓盡致，以至于該劇一路走來，過關斬將，無往而不勝。與此同時，民間文學也借電視藝術豐富了我國的文化寶庫，填補了這段歷史影音資料的空白。

“民間文學的當代應用曾經是個敏感的話題，在我國民間文學的當代研究中也是一個較少涉及或者故意忽視的問題。因為在搜集和整理民間文學的子方針中，忠實記錄和慎重整理是作為保證民間文學的原生態性的科學原則。”那么具有藝術張力的影視與具有變異性的民間文學相聯姻是否能保證民間文學所謂的原生態原則呢？以上通過分析《闖關東》這部劇，筆者淺薄地認為民間文學與電視藝術相互動，宣揚了人類骨子里最淳樸的美德，而非顛覆了民間文學原生態性的科學原則。作品的編劇通過充分挖掘民間文學這一文化資源，向觀眾呈上了別具民族品味與地域色彩的文化盛宴，這在一定意義上是對原生態文化的修復。進一步來講，民間作品是隨當時當地的社會條件、生活環境、風俗習尚等客觀條件而不斷變化的，所以何謂“原生態”，這本身就是一個頗有爭議的問題。因此很難說以《闖關東》等為代表的經典電視劇是對民間文學原生態原則的背叛。（當然，這里不包括那些為創高票房濫用民間文化，甚至“娛樂至死”，審美趣味低級的影視?。┕P者認為，民間作品隨著時間的流逝會發生變異，唯一不變的是“靈魂”，是其對核心價值觀、對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固守與堅持。而《闖關東》所闡釋的中華子民奮斗不止、自強不息的精神，與人為樂、謙和、誠信的品性正是對民間文學原生態的最好回應。民間作品歷經歲月變遷，以各種形式活躍在大眾生活的舞臺上，這期間有移風易俗、審美標準等的變遷，但大浪淘沙過后一直存在并被歷代人推崇認可的東西就會形成一種傳統，這種傳統是原生態的。經典電視劇融傳奇的故事，戲劇化的情節，真實的歷史背景于一體，把流傳下來的這種傳統表達得更加酣暢淋漓、深入人心。

三、 小結

民間文學與電視藝術相結合共同促進了我國文化事業的發展、繁榮，為影視事業走上以民間文化滋養藝術，以藝術來養心的道路奠定了基礎，也為我國的影視事業進入一個相對清新的、“陌生化”、多維度的文化消費時代創造了條件。

參考文獻：

[1]陳超英.破解《闖關東》成功的經驗[J].中國電視，2009（9）.

[2]劉守華，陳建憲.民間文學教程[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3]周作秋.民族民間原理[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4]段寶林.民間文學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作者簡介：劉芬，山東菏澤人，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人類學2009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