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仕華
審計風險與審計合謀研究
賀仕華
上市公司違法違規以及審計合謀問題歷來備受實務界和學術界的關注,這些問題歸根結底都是經濟生活中形成的經濟和人際因素。我們考察了中國證券市場的違法違規現狀,分析了審計客戶違法違規給審計師帶來的風險以及審計客戶審計尋租對審計師的影響,認為要保持審計師的獨立性,需要多方力量對審計客戶的誘逼加以干涉,否則,出于理性經濟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考慮,審計師可能就不可避免地參與合謀舞弊。
違法違規;違規類型;處罰公告;審計合謀
國際經濟舞臺上,上市公司舞弊的案例層出不窮,備受社會公眾、投資者、會計界、學術界和監管層的關注。而作為中國主要證券監管部門的中國證監會、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本著“公開、公正、公平”的原則,督促上市公司充分披露信息,推動證券市場的健康發展。自199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頒布實施以后,證券市場監管力度逐步加強,而作為中國資本市場監管最高權力機關的中國證監會,及其領導下的深交所、上交所(簡稱“一會兩所”,下同),它們公布的處罰公告則成為投資分析的重要信息來源以及各方密切關注的焦點。本文所要分析的問題是:審計師在面對審計客戶違規受處罰時的可能應對措施有哪些?其行為選擇的動力是什么?
為了解我國證券市場上市公司違規舞弊現狀,我們從中國證監會網站和滬、深交易所網站公布的行政處罰公告信息收集了2003—2010年間因違法違規而被“一會兩所”處罰的上市公司數據,并進行了匯總(匯總表略)。結果顯示,2003—2010年總共違規557家次,各年的違規受處罰公司數量呈現先增后減的趨勢,其中2005年和2006年違規數量最多,分別為96家、98家,占總違規數量的17.24%和17.60%。
另外,我們還對一會兩所各年的處罰類型和上市公司違規類型進行了統計(匯總表略)。結果顯示,統計年份各年的處罰類型基本上以申誡罰為主(每年的比例都在50%或以上),其次為財產罰、行為罰,統計中沒有發現人身自由罰;但申誡罰的比例呈下降趨勢,而財產罰、行為罰的比例則呈現增長趨勢,表明“一會兩所”的處罰越來越嚴厲。違規類型方面,2003—2005年、2008年的違規類型以虛假披露為主,占各年違規類型總數比例達40%或40%以上;而2006年、2007年不正當披露的比例則高于虛假披露的比例;2009年、2010年前3種違規手段比例相當。從整體上看,隨年度增長,各違規類型所占比例趨于均衡,表明上市公司違規舞弊的手段越來越多樣化,尤其以2008年之后大量出現的違規交易為甚。
從審計師角度而言,上市公司違法違規反映的首要風險就是財務報表重大錯報風險。根據Christopher J.Skousen(2004)的研究,舞弊風險因素的理論最早是由Donald R.Cressey(1953)提出來的。Donald R.Cressey(1953)通過對因挪用投資基金罪而被投入監獄的200名罪犯的訪談,總結出了“舞弊三角理論”——挪用投資基金的罪犯之所以能夠實施舞弊,是因為具備三個關鍵因素,即實施舞弊的機會(opportunity),分紅壓力(pressure),使舞弊合理化的能力(the abilitytorationalize the fraud)。Loebbecke and Willingham(1988)總結了舞弊公司的三類風險因素,他們認為,當管理當局個人存在舞弊是合理的倫理價值觀,又有一定的動機,借助于一定的條件,發生會計舞弊的可能性則較大。他們還發現,管理當局不誠實、人格異常、曾有過舞弊史、說謊、逃避責任、財務披露政策激進,企業業績不佳、存在以會計數字為基礎的契約、所在行業為夕陽行業,決策高度集權化、存在大量關聯交易、內部控制薄弱等也是會計舞弊的信號。
上述舞弊風險的存在,無疑大大增加了審計師在實施審計過程中檢查取證的難度,也提高了審計失敗的可能性,帶來審計師的第二個風險——訴訟風險。早期研究文獻認為,任何類型的違規行為的出現都是關系審計師訴訟的重要因素(比如,Carcello and Palmrose1994;Palmrose 1987;St.Pierre and Anderson 1984)。檢查和披露舞弊行為是提供審計服務的一個重要因素,而審計師如果在這一問題上沒有履行職責所引發的一個可能后果就是訴訟。因此,進一步了解不同違規類型對訴訟發生的可能性是否存在不同影響就顯得很重要。對此,Bonner,Palmrose and Young(1998)首次對遭受SEC懲戒的上市公司違規類型是否與審計師訴訟的發生存在關系這一問題進行檢驗。結果發現當審計客戶的財務報告舞弊為常見類型(遺漏和不恰當披露(40%)、虛構收入(39%)、高估資產或者低估費用和負債(38%)、提前確認收入(33%)或者其舞弊源于虛假交易時,審計師更有可能被起訴。
違規舞弊是由個人因素和組織結構因素之間相互作用引起的一個非常復雜的心理過程(Greenberg&Barling,1996)。財務舞弊可以用尋租理論進行解釋。作為一種強制性的市場監管要求,上市公司必須獲得注冊會計師的審計意見,且“干凈”的審計意見對被審單位股票價格與管理層報酬有著直接影響,因此上市公司高管層對注冊會計師提供的“干凈”審計意見就有一種內在的需求沖動,也就有積極性通過審計尋租(auditrentseeking)來獲得注冊會計師的“干凈”的審計意見。在激烈競爭的審計市場中,注冊會計師陷入了“囚徒困境”。在其他注冊會計師提供不適當的審計意見,不對社會公眾負責時,只要有注冊會計師鐵面無私,如實提供審計意見,不去迎合上市公司的需要時,那么該注冊會計師的客戶就會喪失殆盡,可能被迫采取低價競爭策略或者也與上市公司進行串通,共同欺騙社會公眾,為注冊會計師與上市公司共同分享審計意見租金提供了可能性。當審計租金的需求與提供發生耦合,財務舞弊與串通舞弊的發生在所難免。
由前述分析可知,上市公司違法違規給審計師帶來了巨大的風險。因此,在對違規上市公司主體特征進行研究的同時,應關注其審計師的行為特征,關注審計師是否呼應監管部門的執法行為從而形成對上市公司進行監管的外合力。理論上,如果價格滿意的話,任何獨立審計師都應該愿意接受客戶。因此,如果審計價格足夠高的話,大型獨立審計師應該愿意接受高風險客戶。然而,大型獨立審計師愿意接受高風險客戶的審計價格下限會比小規模審計師所要求的更高些,這又為客戶創造足夠動機以從小規模審計師購買審計服務。除了避開高風險客戶和/或者開出高審計價格外,獨立審計師也可能通過提高努力水平或者購買更多保險來去應對高訴訟風險的威脅。這反過來可能導致更高審計價格,除非獨立審計師不看重他們目前的價格而且愿意接受更低價格。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有關審計師在審計定價上對客戶風險所作出的反應的考慮可能過于片面或者理想化,因為盡管高執業成本和風險,我們卻無法忽視審計契約另一方的審計尋租需求。“干凈”審計意見購買的利益補償可能與高執業成本和風險混合在一起,對審計定價施加影響,以至于公眾無法僅憑具有外在表現形式的審計定價變化來去反推該變化是審計師反應的積極結果還是消極結果。于是,考察具有經濟后果的審計意見的相應變化,分析其是否在審計定價變化的同時存在審計意見改善的情況,以獲知審計師的立場:保持獨立抑或參與合謀。
在風險與誘逼的夾擊中,審計師是選擇作出積極反應(保持獨立),還是選擇作出的消極反應(參與合謀),取決于審計客戶與審計師雙方的博弈力量對比。當違規舞弊的收益給審計客戶帶來極大的誘惑力或者不違規舞弊的損失給審計客戶帶來極大壓力時,審計客戶就可能有極強的審計尋租需求,而達成這一愿望的主要屏障就在于審計師。因此,審計客戶就可能通過舞弊收益的利益分成來賄賂審計師,或通過承諾其他非審計服務要求,甚至以解聘審計師加以威脅,以獲得“干凈”審計意見。在審計客戶的這種“胡蘿卜加大棒”的誘逼之下,審計師往往因追求利益或保持市場而“就范”,與審計師達成合謀舞弊。反之,如果審計客戶的尋租需求不強,或者盡管面臨“胡蘿卜加大棒”的誘逼,審計師亦能保持其獨立性,出具真實的審計報告,那么,審計師可能就會因高風險而要求風險補償,同時在出具審計意見時更加謹慎,審計放棄眼前利益,退出審計合約以回避由此帶來的“深口袋”問題。
上市公司違法違規以及審計合謀問題歷來備受實務界和學術界的關注,正如方雄軍、洪劍峭(2008)所言,這些問題歸根結底都是經濟生活中形成的經濟和人際因素。中國證券市場的監管者每年都會查處大批的違法違規案件,如果考慮未發現的違規違法案數,那么其對證券市場乃至整個經濟社會所造成的負面影響不容忽視,亟待各證券市場參與主體切實提高自律性、政府監管者加強監管、學術界深入研究并建言獻策。于是,我們在現有相關研究的基礎上,考察了中國證券市場的違法違規現狀,分析了審計客戶違法違規給審計師帶來的風險以及審計客戶審計尋租對審計師的影響,認為要保持審計師的獨立性,需要多方力量對審計客戶的誘逼加以干涉,否則,出于理性經濟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考慮,審計師參與合謀舞弊也就在所難免了。
[1]方雄軍、洪劍峭,2008,異常審計收費與審計質量的損害,《中國會計與財務研究》,第4期PP:425-442.
[2]蔡祥,2003,中國證券市場中的審計問題:實證研究綜述,《審計研究》,第3期PP:36-40.
[3]陳杰平、蘇錫嘉、吳溪,2005,異常審計收費與不利審計意見的改善,《中國會計與財務研究》,第4期PP:1-28.
(作者單位:暨南大學管理學院會計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