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災后重建是一項具體、細致的現實任務,也是艱巨、繁重的歷史進程。在災后重建進程中,我國黨和政府始終以基層民主為保障,充分尊重受災群眾的民主權利,激發他們參與重建的積極性與創造性,對于取得災后重建最終勝利具有重要意義。文章以極重災縣(市)都江堰為例,分三部分展開討論:基層民主在保障災后重建中具有重要作用、基層民主保障災后重建的實踐考察、以基層民主為保障進一步推動災后重建和科學發展的幾點思考。
[關鍵詞]基層民主;災后重建;保障機制;都江堰
[中圖分類號]D67.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1)03-0032-06
基層民主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的基礎性工程,是維護基層群眾利益、彰顯群眾主體地位的實現載體和重要保障機制。當前及今后一個時期,加快建設災后美好新家園仍是“5.12”汶川特大地震災區的工作重點之一。可持續性地推動災后重建,重在發揮群眾在重建中的主體作用。所以,在涉及災后重建政策規劃、住房分配安置、產業布局發展、再就業等一系列重大事項中,政府能否堅持以民主的理念、態度和方法問政于民、問計于民,還權于民、取信于民,充分尊重災區群眾的參與權、決策權和監督權,既是加快建設災后美好新家園的重要保障,也是衡量基層民主治理水平的重要標志。
一、基層民主在保障災后重建中具有重要作用
災后重建,首先是一個具體而細致的物質性重建過程,這是災區群眾迅速擺脫地震陰影、回歸正常生活狀態的基本保證,但同時,它又是一項包括社會重構、心理重振、文化重塑等多種變量在內的艱巨而繁重的社會性重建工程,否則,就不能體現以歷史性進步作為災難補償這個歷史定律。從這個角度看,災后重建必將表現為經由物質、精神、文化、心理等合力推進的偉大歷史進程。在這個進程中,基層民主始終發揮著重要的保障作用。歸納起來,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一)作用之一:保障受災群眾主體地位
為誰重建、由誰重建、怎樣重建,是貫穿于災后重建全過程的重大問題。對這個問題的認知和實踐,很大程度決定著重建的速度和進程,決定著重建的質量和群眾的滿意度。值得欣慰的是,對地震災區兩年多的重建進程觀察發現,災區政府普遍把受災群眾作為重建主體,注重發揮他們的主體作用,充分調動他們參與重建的主體自覺性和積極性。由此看來,災后重建的過程,勢必蘊含了基層民主的發展過程。民主的內在價值不僅被現代社會所接受,而且進入到政治實踐中,構成人們生活的一部分。究其就里,概源于對人民(多數人)權利和地位的尊重和敬畏。所以,在常態條件下,當今任何一個負責任的現代政府都會把民主作為凝結社會共識的主體保障機制予以施行。沒有疑問的是,在后危機管理過程中,鑒于凝聚社會共識、達致利益協調的迫切需要,運用民主的機制和力量來解決一些棘手問題,就更應是明智之舉、理所當然了。以這樣的視野來看,災后重建中“要不要”發展民主,實在不是一個需要再討論的命題——因為,只要我們確立了“重建為了群眾、重建依靠群眾、重建由群眾參與”這個基本理念,接下來更值得關注的就是民主的實現形式和運行機制問題。從中,我們不僅可以挖掘到民主之于重建的重要價值,還能給災區群眾主體地位彰顯和基層民主發展提供更廣闊的實踐空間。
(二)作用之二:維護受災群眾民主權利
在當代中國,基層民主不僅構成了社會主義民主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還是社會主義民主得以完善的基礎性工程。改革開放以來,以村民自治為主要標志的基層民主,激發了億萬群眾參與改革的熱情,釋放了基層社會容納改革的活力和積極性,因而成為改革開放深入發展的巨大推動力。然而,當巨大災害突然降臨時,不僅極大摧毀了基層群眾基本物質生活環境,同時也以其不可抗拒的強大破壞性肢解、轉移甚至剝奪了處于分割狀態下的民眾信息權、參與權、管理權,所以在這個時候,人們會更加關注和希望政府權力以及民間力量挺身而出,發揮作用m但必須看到,作為基層民眾應該享有的知情權、參與權、管理權、監督權,并沒有因為重大自然災害危機的出現而消失,只是在特定條件下,這些權利委托和寄存給以組織形式表現的“受托人”,以期形成合力共度危機。災后重建的啟動和推進,實際上意味著基層群眾從危機狀態逐步恢復進入生活常態。與危機前的常態條件相比,基于巨災帶來的生命損失、物質損失、心理損傷、社會關系斷裂等,他們對于重建家園、重構生活、重振信心的參與渴望會更加自主、由衷而強烈,在這種情況下,民主不僅成為還權于民的重要載體,還構成了推動災后重建的重要動力源泉。
(三)作用之三:建構基層社會制度文明
災后重建,不是在原有資源基礎上簡單化的量的疊加,而是在物質、資源、技術、信息等方面呈現增量式突破的質的飛躍。而實現這個飛躍的動力源,在于民主制度化,建構制度文明。民主必須制度化,但僅有制度形式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實現民主制度“內化”,即形成民主精神,塑造民主意識,使民主真正成為眾所遵循的制度形態。所謂“內化”,按帕森斯的說法,就是文化價值取向和角色期望實際被結合進入人格系統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規范所體現的價值成了個體的內在需求,而這些規范也成了個人自愿遵守,并進一步演化成個人習慣的行為模式。改革開放以來,針對基層社會的制度也不少,但為什么許多制度不僅沒有發揮出自身應有的約束力,有的反而成了“掛在墻上”“好看不可用”的擺設呢?從抽象意義上說,審視這個問題的邏輯起點是思想教化,這是我們把基層思想政治教育放在首位的重要依據。但進一步思考就會發現,思想教化的人性預設是“性善論”,而制度建設的人性預設是“性惡論”,兩種不同的人性假設必然在同一個人或群體身上引起沖突,從而導致教育或制度都可能失效的境地。正如有學人指出的,因為人性是善的,所以民主是必要的;因為人性是惡的,所以民主是低能的。那么,接下來的思維就是如何協調這種沖突,使之達到約束個人不當思想和行為的目的。換個角度理解就是,在教育和制度之間能否找到一種機制,既能有效協調二者的沖突,又能聚合二者的長處,從而使制度化為人的理性、智慧、德性、方法,最終表現在教育所追求的人的素質的提升上?我們認為,應該把一種民主制度的內化功能體現在主體參與和規范認同上,具體來說,就是要把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所有問題都拿出來讓群眾去討論、去評判,讓他們親自去感受、去認同、去行動,這不僅有利于最大限度地降低行政運行成本,還有利于維護相關的制度和政策權威,同時還有利于培養基層群眾對制度和政策的價值認同,這個過程可以看作是制度文明的建構過程。
(四)作用之四:塑造基層社會公民文化
綜觀災后重建全過程,政府若是大包大攬,只能是“授人以魚”,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受災群眾和地區的可持續發展問題。雖然我們倡導“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但若一味依靠政府救助、社會捐贈、外來援建,不僅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反而會助長少數受災群眾形成依賴救助、對政府期望過高的心態。另一方面,巨災不僅會造成重大經濟損失,還會對公眾心理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因此,要緩解群眾的恐慌情緒、消除災難的心理陰影,除了長期的醫療衛生支持和提供給心理創傷者的咨詢服務之外,更重要的是激發他們戰勝災難的自信心、效能感與成就感。所有這些,都需要在災后重建中尋找和注入一種機制,以期從內在和外在兩個層面解決問題。這就需要借由發展基層民主來塑造基層社會的公民文化。由于中國擁有兩千多年的封建歷史,建立在小農經濟形態之上的傳統文化本質上是一種臣民文化,這種文化在不知不覺中強化了民眾的服從意識和義務本位,從而形成了民眾的依附性人格。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首先改變了臣民文化賴以存在的經濟基礎,這為新形勢下推動文化轉型創造了經濟環境,與此同時,市場經濟內在的競爭性、交換性、自主性,也催生著與其相符的政治文化和公民文化。因此,以基層民主為載體,在災后重建中進一步踐行平等、自主、公開、監督等價值,對于加快災后重建乃至于推動改革開放和現代化進程都大有益處。
二、基層民主保障災后重建的實踐考察——以都江堰市為考察對象
在“5.12”汶川特大地震中,由于都江堰市緊靠震中,人員傷亡慘重,房屋毀損嚴重,公共基礎設施破壞極大,三次產業遭受沉重打擊,經國家民政部等部門評估確認為極重災縣(市)。據統計,地震共造成3091人死亡,10560人受傷,目前仍有140人失蹤。全市直接經濟損失高達536.65億元;城鄉倒塌房屋面積達461萬平方米、受損4126萬平方米;受災景區10個,旅游業直接經濟損失達101.6億元。損毀公路766公里、橋梁208座,交通基礎設施直接經濟損失12.8億元。可以說,該市多年積累的經濟社會發展成果幾乎毀于一瞬。然而,僅僅兩年時間,都江堰市就取得了災后重建的重大勝利。據統計,截至2010年8月底,1031個災后重建項目開工1028個,完工843個,累計完成投資340.3億元,占總投資計劃的85.5%。2009年底,市域經濟全面超過了災前水平,被四川省評為“縣域經濟先進縣(市)”;2010年1-6月,地區生產總值、固定資產投資、財政總收入、稅收總收入、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分別實現55億元、110億元、25億元、11億元、29億元,同比分別增長16.8%、25.5%、82.7%、82.2%、20%。有人將上述非凡成就譽為災后重建的“都江堰模式”。
為什么都江堰市的災后重建會如此高效迅捷?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但我們認為,在災后重建中強化基層民主理念,拓展基層民主形式,保障受災群眾權利,充分調動受災群眾參與重建的積極性創造性,從而推動了災后重建的科學發展確是一個重要因素,其做法和經驗值得總結。
(一)村民議事會:在災后重建中實現還權賦能
都江堰市在災后重建中,堅持“以人為本,還權于民”的工作思路,按照《村民自治章程》、《都江堰市村民會議議事規則(試行)》、《都江堰市村民代表會議議事規則(試行)》等規定,從住房重建破題人手,以村民議事會為載體,以“四個民主”為主線,充分發揮和調動人民群眾主體作用,有力推進了農村災后重建進程。所謂村民議事會,是指受村民(村民代表)會議委托,在其授權范圍內行使村級自治事務決策權、監督權、議事權,討論決定村級日常事務、監督村民委員會工作的常設議事決策機構。村民議事會對村民(村民代表)會議負責并報告工作,接受村民(村民代表)會議監督。村民議事會成員實行不提名候選人直接選舉的辦法,也可先由村民提名候選人、再進行正式選舉。每個村不少于21人,其中村組干部不超過50%。每個村民小組應有不少于兩個以上的村民議事會成員名額。村民小組議事會成員不少于5人。在村民議事會中還設立村務監督小組(監事會),其成員由3-7人組成,由村民議事會從非村組干部的村民議事會成員中推選產生。同時,村民小組議事會成員,由本小組有選舉權的村民選舉產生。據了解,全市按照規范的程序民主選舉產生199個村民議事會,4963名村議事會成員以及7264名組議事會成員。這種新的村民民主和治理機制產生后,在村里形成了“民權民定”、“讓民做主”的自治氛圍,由此將村民自治這一基層民主重要實現形式真正落實到基層,并在災后重建中實現了還權賦能,發揮了重要作用。例如,都江堰市翠月湖鎮、村兩級班子在對農民集中居住點、農房如何重建等問題上經多次討論,始終無法達成統一認識,各方分歧較大。在此情況下,翠月湖鎮黨委決定將重建的決策權、選擇權交給村民,由村民自己就是否同意運用城鄉用地增減掛鉤政策開展“院落統規自建”試點進行商討,并就村級公共服務和社會管理硬件設施建設項目進行專題研究。村民議事會的“議員”們了解群眾的基本要求后,經過民主討論決定在清江村5組林盤面積最大的楊家大院(水磨坊)進行重建,這一議事決定得到了群眾的認同,參與率達80%以上。另外,在重建中村民議事會還發起成立了理事會和理財小組,在安置點選址、規劃設計方案、權屬調整和農民居住區建成后的小區管理等方面充分征求農民意愿。另一方面,議事會規則也從最初的群眾參與、村民議事、廣泛公示的方式,演變成“一戶一問卷”、“一事一議題”、“一執行一監督”等更完善的村民議事會規則,最大限度地將規劃意見與群眾意愿緊密結合,夯實了災后重建的群眾基礎。通過村民議事會自主決定,更進一步完善了決議、公示、執行、監督等程序,確保了群眾的選擇權和決策權。
(二)零距離溝通:在災后重建中凝聚共識和力量
災后重建,重要的是政府和群眾凝聚共識,形成合力,共建共享。面對災后重建的嚴峻任務和復雜情勢,都江堰市政府清醒地認識到,只有凝聚全市人民的智慧,才能將都江堰市建設成為“災后重建的樣板和試驗區建設的示范”。為此,該市廣泛開展災后重建論壇,干部走訪調研,群眾主題座談等一系列溝通活動,創新了基層民主實現形式。比如,該市以“民情日記”、“鄉村夜話”、“板房夜話”等多種形式,開展“三走群眾”活動,走街穿巷、進院人戶,了解民情、政策宣傳、指導重建、化解難題,加快推進和諧重建。一“走”訪民情。在轉入災后重建階段后,各級干部及時走訪群眾,全面掌握受災群眾對災后重建的所思所想、所慮所盼,及時解決群眾實際困難。全市共收集對災后重建的建議、意見18500余條,及時組織6萬余個就業崗位,救助困難群眾近6萬戶,幫助解決傷殘學生家庭實際困難200余件,排查和調處各種矛盾糾紛1500余起,基本實現了“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鎮”。二“走”送政策。在災后重建政策出臺后,各級干部堅持逐戶走訪,逐戶發放宣傳手冊、逐戶宣傳解釋,把重建政策及時交給受災群眾,群眾知曉度100%,支持率在95%以上。在農房重建過程中,規劃人員遵循發展性、多樣性、相融性、共享性“四性”原則,堅持進村入戶,充分吸納群眾生產生活習慣、公共配套、產業提升等方面的意見和建議,科學編制農村災后重建規劃。在城市住房重建中,規劃人員深入街區,深入居民戶,在堅持城市控規的前提下,充分尊重受災居民對街區規劃的意愿,科學編制了城鎮重建修建性詳細規劃。三“走”破難題。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帶頭先后深入19個重災社區160余個重建點位(街區),走街串巷,幫助基層排憂解難。針對群眾關注的點位規劃、建設方式、產業發展、基礎配套等問題,市委及時公布情況,由群眾自主選擇重建方式,鼓勵群眾大膽實踐,極大地激發了群眾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探索打造了林盤保護與集中安置重建相結合的天馬鎮向榮村模式、新農村建設與旅游產業發展相結合的蒲陽鎮花溪村等10種農房重建模式,以及城市幸福社區“原址重建”、龍潭灣社區“組合式重建”等12種城鎮住房重建模式。通過干部走訪,及時解決了城鄉住房重建的規劃執行、建材保障、重建資金、項目拆遷、危房拆除等困難和問題,掃清重建障礙,為推進科學重建、和諧發展奠定了基礎。
(三)搖號分房:在災后重建中破解城鎮安居房分配難題
“5.12”特大地震造成都江堰市城鎮10.89萬家庭、30余萬居民住房不同程度損壞,其中住房毀損需重建33980戶。為有效解決受災居民的居住難題,都江堰市出臺了《災后城鎮居民住房重建實施意見》,明確房屋重建七種方式,除住房修復加固外,毀損住房的重建方式主要有“置換安居房、原址重建、貨幣終結、單位組織建房、置換土地建房、異地重建”等。通過前期的意愿受理及協議簽訂,有近80%的毀損住房戶選擇了與政府主導建設的安居住房進行“置換”和“廉租”的方式,其中18058戶屬于“置換安居房”,即用自己原有毀損房的產權置換住房救助房。1.8萬余戶家庭對安居住房的判斷和認同千差萬別,安居住房的分配不僅關系到老百姓的安居,同時也極大地考驗了政府的公信力和透明度。分配中如何兼顧效率與公平,實現分配過程和結果的“公開、公平、公正”,這是一個異常棘手的難題。按照“建成一批、交付一批、分配一批”的原則,從2010年5月起,這些安居房陸續開始分配。18058戶分房的規模創造了全省之最,在全國范圍內也是最大的一批。經過多方探索,并召開專門的分配方式聽證會,確定了“電腦搖號+乒乓球搖號”相結合的分配思路,委托獨立第三方編寫專門搖號軟件,采用“電腦搖號預分配、公示一周、體彩乒乓球搖號機確認最終分配方案”的方式,對安居房進行分配。5月首批2943套安居房順利分配;6月26日,第二批安居房電腦搖號,3110套房子按戶型分別搖出5套預分配方案;7月30日,第三批次安居房電腦搖號,12005戶毀損住房戶參與搖號,2586套房源有了自己的主人。事后的抽樣調查顯示,都江堰市群眾對安居房分配滿意率達98%。之所以如此,與在安居房分配過程中導人了更多的民主要素是分不開的。
(四)借“眼”監督:在災后重建中密切基層干群關系
災后重建,事關群眾的切身利益,群眾關注度高,敏感性強,民主監督更顯示出必要性和迫切性。都江堰市始終堅持公開公平公正原則,不斷擴大基層民主監督,充分保障群眾的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實現“陽光重建”。一是強化決策監督。堅持災后重建政策、重建規劃以及重建重大項目等重大決策信息以電視、報紙、政務公開欄等各種載體及時向社會公開、向群眾公開,主動接受群眾監督。二是強化執行監督。堅持對城鄉住房重建等政策執行過程中涉及的原有房屋權屬、房屋災損程度、重建意愿受理登記等基礎信息,救災物資、重建補助資金發放等關鍵環節,實施全程公開、全面公開,增加工作透明度。三是強化問責監督。設置了災后重建公開舉報電話、舉報箱,開設了災后重建網絡監督箱,發動群眾廣泛監督,堅持有報必查、有查必復、有過必糾、有責必問、違法必究。上述舉措確保了重建的公平、公正,得到了群眾的理解和支持,密切了基層黨群干群關系。
上述做法和經驗表明,都江堰市在災后重建的全過程中,注重確立和遵循“權利在民、重建惠民、執政為民”的理念和思路,由此凸顯了基層民主的價值和作用。基層民主的實質在于,它是基層公共管理過程中的一種利益協調、矛盾化解和權利維護機制。它始終關注誰是管理者和如何成為管理者;關注管理者如何管理和決策,以及不同利益群體參與管理過程和表達利益訴求的狀況;關注如何衡量管理者的水平和效果,特別關注公民的言論自由、輿論獨立和公開。這樣來看,基層民主與災后重建存在著天然的契合點。堅持推進和擴大基層民主,就能夠撬動災后重建的動力閥門,災后重建就會獲取持續發展的內動力和推動力。
三、以基層民主為保障進一步推動災后重建和科學發展的幾點思考
災后重建,是一項繁重的現實任務,同時又是一個艱巨的歷史進程。目前來看,三年目標任務兩年提前完成,這無疑標志著災后重建取得了重大勝利。但置于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大視角下,特別是在“十二五”規劃即將開局的歷史節點上審視,災后重建依然任重道遠,仍然需要我們堅持以基層民主為機制保障,充分保障群眾的各項權利,進一步推動災后重建和科學發展。為此提出以下幾點思考:
(一)把基層民主與科學重建結合起來,推動城鄉統籌發展
災后重建的過程,實際上也是一個踐行科學發展觀的過程。從科學發展的角度看,當前我國現代化面臨的最為嚴峻的問題是:“農業基礎仍然薄弱,最需要加強;農村發展仍然滯后,最需要扶持;農民增收仍然困難,最需要加快。”中國自古就是一個農民國度和鄉村社會。從鄉村社會的特性看,中國農村大致經歷和正在經歷四重變革。在古代,以家庭為基本生產和生活單位而建構的家戶本位,使得農村社會呈現“一盤散沙”的狀態。進入20世紀,伴隨民族獨立和現代化運動,國家政權日益下沉,農民被更多地組織起來,鄉村社會也開始被整合和改造,到了人民公社時期則達到頂峰,“統”成了這一時期農村社會的鮮明特點。以聯產承包和政社分開為主要標志的改革開放,不僅極大地解放了農民和農村生產力,也開啟了中國社會變革的新時代,“分”則是這個時代的顯著標志。但是,隨著市場化改革的深入和全球化進程加深,單個農民和農戶不僅無法抵御市場風險,而且城鄉二元分割的經濟格局、產權模糊的土地制度、相對弱勢的金融支持,愈益嚴重地制約著農村經濟社會活力,也阻滯了中國現代化的進程。
在新的情勢下,現代化的內在邏輯和戰略都要求,必須把農村改革發展推向一個“合”的新境界。在這里,“合”既有農民自身的合作,也有農民與政府的合作;既有農村與城市的合作,也有土地與資本的合作;既有農業自身要素的合作,也有農業與工業的合作。總之,唯有“合”,才能把農民與居民、農村與城市、農業與工業有效嫁接起來,中國的現代化才能在城鄉一體化進程中有序推進。而災后重建無疑為統籌城鄉發展提供了十分難得的歷史機遇。從一些地方的災后重建經驗看,充分尊重群眾意愿,推進農村產權改革,構建新型城鄉形態,不僅使我們看到了破解城鄉二元結構,推進城鄉共同現代化的希望,而且還看到了實實在在的成效,對此應該堅定不移。
(二)把基層民主與人文重建結合起來,推動公民意識的轉變
由于中國是一個擁有2000多年封建社會歷史的國度,臣民意識作為封建文化遺留直到今天還在發揮作用,“等、靠、要”思維和“等貴賤、均貧富”思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臣民意識的重要特征。在市場取向改革和傳統文化積淀的雙重作用下,一些利益受損群體的臣民意識很容易演化為“仇富…‘仇官”心理。一旦遇到群體性事件,在集體非理性和“法不責眾”的心理暗示下,就很容易催生非直接利益沖突的群體性事件,從而激發社會矛盾和社會群體心理分裂,給構建和諧社會制造障礙。在這個意義上看,基層民主內在的公民文化塑造,還有進一步發掘和彰顯的富裕空間。另一方面,在抗震救災斗爭和“一省幫一重災縣”對口援建中,民間組織、廣大志愿者的踴躍捐款以及援建者們的無私援助,讓我們看到了中華民族精神和中華文化浸潤下的社會力量的積極作用。有感于此,地方黨委和政府在災后重建中要始終堅持與時俱進的時代思維,正確認識、積極培育和科學引導民間組織,把這支隊伍鍛造為無論在平時還是在危機條件下都能發揮積極作用的生力軍,這也是擴大黨執政的社會基礎,培育信任、感恩、奉獻的社會的重要一環。我們認為,常態條件下積極培育、塑造公民意識,是危機到來時動員主體和客體實現良性合作與溝通的長效機制。
(三)把基層民主與法治重建結合起來,推動制度文明建設
目前,我國正處于構建現代民主法治國家進程中,如果依賴傳統型的政治動員模式來推動災后重建,勢必會帶來諸如侵犯公民權益、淡化法治精神等弊端。因此,必須在災后重建進程中彰顯法治精神,嚴格依法行政、依法重建。從本質上看,民主與法制具有天然的聯系。缺乏民主性的法律法規,只能是缺少根基的“嚴刑峻法”;而離開了法制保障的民主,可能會異化為元政府主義,甚至是多數人的暴政。這就要求在災后重建中大力發展基層民主的同時,還要以《防震減災法》、《突發公共事件應對法》、《汶川地震災后重建條例》等為重點,廣泛開展形式多樣的宣傳教育,引導災區群眾理解支持配合恢復重建工作,為重建工作創造良好的法制環境。同時,以基層民主這個大學校,自覺培養對已頒布出臺的各種法律法規的認同感和執行力,這將有助于進一步推進我國民主法律化、制度化進程,從而推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和制度文明建設。
(四)把基層民主與和諧重建結合起來,推動和諧社會構建
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是我們黨提出的關于未來社會發展圖示的一個偉大目標,其實質是從社會管理和建設層面協調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災后重建,不僅是物質重建,更是社會重建。從長遠角度看,災后重建的重點和難點,皆在社會重建。因此,應該以災后重建為歷史契機,以基層民主為保障和推動力,以社會建設為紐帶,率先在災區構建和諧社會。這不僅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鄉村社區是以親屬、鄰里關系為核心的傳統社區,在地震來襲的一剎那,我們看到了鄰里互助的鄉村傳統在抗震救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也感受到了親情、友情、愛情在危機應對中的紐帶作用,而目前以村、社搬遷安置的過渡安置方式,不僅使社區原有的社會關系、社會結構沒有被打破或撕裂,也使傳統價值得以尊重和保留,尤其是建基于血緣、地緣、業緣之上的社會網絡和關系文化得以延續和傳承,這是災區社會穩定、重建順利推進的基礎和保障。在大批農民陸續進人集中安置區生活的背景下,加強農村社區建設,完善社區管理和服務,以鄉村傳統、社區意識集聚民心,以社區參與增強群眾的重建的大舞臺,將會成為構建農村和諧社區的堅強基石。與此同時,在鄉村社會發展基層民主,大力培養基層群眾的主體意識、合作意識、參與理念、信任文化,構建基層黨組織、村(居)民自治組織、民間社會組織良性合作的共贏格局,對于推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將會產生深遠的積極意義。
(責任編輯:石本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