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意義建構和口譯能力培養

摘要：鑒于口譯活動的復雜性和創造性，在口譯教學中引入法國釋意學派的“脫離源語言外殼”的概念，通過詞匯、句法和語篇等示例幫助學生在口譯活動中建構話語意義，以增強學生口譯中的理解和表達能力。

關鍵詞：話語意義建構源語言話語意義 口譯能力 目標語翻譯技巧

中圖分類號：H 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23X(2011)03－0049－05

口譯中的聽力理解在口譯過程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這也是檢驗學生對口譯中理解和表達源語的重要途徑。因為在口譯中，譯者尋求的不是詞、句層面的對等，而是話語層次的等值。因而我們可以認為，在語言的各個層面，諸如詞匯、短語、句子等的不可譯性完全可以在話語層面找到解決的方案。平時聽力訓練中逐字聽，逐句聽的聽力教學方法在口譯教學方法，在口譯中需要更為有效的教學方法和有效的題材進行轉化和扭轉。本文主要通過話語意義建構強化口譯中的理解和表達，以培養學生的闡釋與分析能力，從而擺脫單純依賴字詞和語句的干擾，逐步建構起整體語篇意識和翻譯話語意義的能力。

一、d6verbalisation和話語意義建構

傳統的語言學翻譯理論一般認為在語言層次上有三個截然不同而又可以相互獨立的層面：詞匯層、句子層及話語層。這三個層次可以分別解釋為：逐字譯、脫離語境的句子翻譯、以及語言知識同認知知識相結合的話語翻譯。法國當代口譯理論家瑪麗亞娜，勒代雷(Marianne Lederer)將逐字翻譯和句子翻譯稱為語言對譯(traduction linguistique)，而將篇章層次的翻譯稱為話語翻譯。她認為：成功的翻譯應在話語的層次上進行，即對話語進行釋意，因而語篇作為一個語義單位才是翻譯的焦點所在。原文和譯文的等值表現為整體交際意義上的等值。為達到此效果，顯然不能以詞句，而應以交際意義作為翻譯的基本單位。成功翻譯的背后是對話語(dis-couse)的整體闡釋以及言外知識的吸入，因而話語作為意義單位就成為翻譯的對象，也是口譯在實際場景中得以存在的理由，理解和重新表達與話語的內容密切相關。

口譯的瞬間理解很容易讓譯者模仿源語的句法結構，由于語言結構的特點及詞匯差異，就會導致找不到對應詞和句法結構的問題，這種局限性逼迫譯者擺脫對字詞句法對應的依賴，從而轉向對意義的整體把握。在實際上的每一次的語言交際事件中，說話人的話語并不不一定反映的是字面上的意義，因而話語闡釋是口譯過程中非常重要的環節，是講話人與受眾之間的聯系紐帶，講話人的話語一經說出，其語言形式便立即消失，經過譯者的理解，變成了譯員的思想。講話人的話語這時候已經到達一種既不是源語也不是目標語的狀態，這種意義狀態就是所謂的“脫離了源語言的語言外殼”fd6verbalisation)。這種翻譯思想可以用下圖的三角形表達出來：

在理解和表達之間加入“脫離語言外殼”這一狀態是釋意理論是對人類認知神經科學所作出的重大貢獻，它對于譯者理解源語話語，擺脫源語形式，翻譯語篇意義，建構目標話語至關重要。薩特在“什么是文學”一文中指出，“從一開始意義就不存在詞語中，而是意義幫助理解每一個詞的含義；盡管文學作品通過言語實現，但從不局限于言語中；同樣，可以逐一認讀上千的字詞而不懂作品的意義，意義不是字詞的總和，而是其有機整體。”。語言學不能完全解決意義問題，因為意義并不是產生于語言，而是產生于具體的話語及其語境，也就是說產生于思想與人的交互。在口譯過程中，話語意義產生于語言知識和言外知識不斷結合的動態之中。詞語、甚至句子在語言學層面都可能有多重意義，但是隨著語境的擴展、以及認知知識的激發和參與，其多重意義的特性就會逐漸被單一維度的語篇意義所取代，這種語篇意義具有筆者所曾經討論過的施為性言語行為的效力(illocutionmT force)。從上述我們對話語意義的討論可以得到，口譯中的話語可以是一個詞，也可以是一篇文章，例如我們經常在語篇分析中所講到的一個例子，教練員對一行參加短跑比賽的運動員喊出的“go!”，大家都理解他是宣布比賽開始，并且我們還很可能知道他和運動員都已經做好相關的準備工作等其它信息；而不至于孤立地把“go”理解為“去”這一字面意義。同樣的道理，把胡錦濤主席閱兵時說的一句話“同志們辛苦了!”按字面意義翻譯成“Comrades，you are laborious!”也不算什么錯誤，但是結合社會語境和具體情境會覺得甚是滑稽，不如干脆翻譯成“salute!”更符合兩種語境的要求。這些例子說明在語言的字面意義層次上，一個詞語或者句子可能有不同的語篇意義或語用意義。但是具體到其語篇意義，則一般只有一種意義。因此切入語境，讓其詞語或者句子的意義相結合，產生處于脫離語言外殼的語篇意義，用最可能好的目標語言，表達出講話人想要表達的東西，以便在受眾身上取得講話人想要達到的效果，這才是口譯中的關鍵所在。

二、話語意義建構和口譯中的分析能力培養

通過翻譯學習語言，已經是許多學者的共識。口譯教學是理解與分析的教學，口譯表達的首要目標是讓受眾能立即理解，為此，口譯員只需抓住講話者欲傳達的信息，也就是剝離語言形式的“意義”，不要去關注他所用的詞句，把注意力集中到他／她所講話的內容上，而不是集中于表達的文字上，因此口譯員的首要任務就是要理解講話的內容。因而經常有口譯教學就是聽力教學的說法，這種說法有一定道理，但是必須注意到口譯和聽力教學的一個區別，就在于它和聽到信息后還要經歷脫離源語言形式以及重新建構目標語篇這兩個過程。因此推理在口譯訓練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推理的目的在于正確地理解話語，從字詞到語段的意義以及流利的思維表達。換言之，“講話者一步步地為聽話者提供建構語境的材料，聽話者一步步地根據所提供的材料構建意義的邏輯關系，這個過程，也就是話語的建構過程。”

邏輯分析的過程是需要教師的引導，通過啟發性的提問引導學生思考，再引導他們一起分析上下文的語境來理解文意。一般情況下，學生平時都缺乏這種鍛煉，因此在口譯課堂上筆者特別強調這種教學過程的重要性。

1.基于詞匯的話語意義建構

The PM requested American assistance and train-ing in order to enhance the training and capabilities ofLaw enforcement sector， along with an effective and re-sult oriented intelllgence.sharing， besides defense co-operation.

He said that there was absolutely no option of los-ing the war against terrorism and all stakeholders inthis struggle would have to contribute and suffer on e-qual basis in their endeavors.

Speaking on the occasion， Cameroon Munter lau-ded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and human sacrifices ren-dered by Pakistan in its war against terrorism， and as-sured PM that America would always take Pakistan intoconfidence regarding its policies in Mghanistan andwar against terrorism. (from “PM for bridging Pak-UStrust-deficit”，The Nation，2010-10-31)在這一語篇中，intelligence-sharing一詞可能在學生理解的范圍-之外，是學生無法完全解釋的單詞，原因是該詞在日常生活中，通常是有“智力、智慧”的意思，加上后面的sharing則有“智力共享的”等意思，因而在上下文有不同的意義，是個多義詞，如果此處譯為“智力共享”或者“智慧共享”顯然會給受眾造成理解上的困難；明顯不符合上下文的話語語境：國防合作和“智力共享”如何能扯上關系呢?但是能翻譯成“情報共享”則是需要經過對話語意義的透析才能得以重新表達。

另外一個詞，stakeholder原指的是在金融市場或者股票市場中的參股方，這種社會語境可以為我們提供某種思路。作為stakeholder，你我都會承擔一定的風險：如果你和我盡力協作，股價就可能會上漲，你我都會受益；如果你不負責任，你我可能都會蒙受損失。那么由此結合該政治語境內的struggle等詞所建構的語篇意義來講，就可以把該詞理解為“利益攸關方”再恰當不過了。在引導學生的理解過程中，要注意利用the Prime Minister(The PM)，Law enforcement，defense cooperation以及struggle等詞建構語篇意義進行整合的邏輯分析，因為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出現絕不是“股票市場的持股人”之類的意義，而應該具有該內涵的延伸義。

2.基于句子的話語意義建構

But the new approach was immediately de-nounced for being selective in its use of performanceindicators and for further clouding the debate oncrime. Simon Hughes， the Liberal Democrat home af-fairs spokesman， said the system had been“built bybureaucrats， for bureaucrats”. He said， they don' t domuch for the public' s understanding of the policing.Oliver Letwin， the shadow Home Secretary， describedthe approach as confusing. He said， \"This will not aidthe fight against crime， it will merely multiply bureauc-racy. \" The Police Federation said the five key policingareas in the spidergrams gave an incomplete picture.Jan Berry， who chairs the federation， said，\" There is awhole range of activity that has not been measured but which will impact on operational po]icing.\"

上述加黑部分的But the new approach was im- mediately denounced for being selective in its use of performance indicators and for further clouding the de-bate on crime這句話乍聽之下，無論從詞匯還_是句法結構上來講都是學生無法立刻理解的。雖然基本上單詞都認識，但是捕捉不到想要的信息，其實要是再往下聽下去，問題可能就容易多了，下面分別有好幾個人發表了自己的觀點，分別是Simon Hughes，Oliver Letwin，Jan Berry等人都是對上述問題發表同類型的觀點。值得注意的是，他們的言辭都是從不同的方面來維護第一句話的內容，即這種“新方法立刻就受到了批評和質疑”。那么教師此時可以告訴學生，如果從翻譯開頭的一句話受到了挫折，那么他可以從翻譯后面句子的過程中采取適度的補救策略來挽回損失。

3.基于語段的話語意義建構

We have to choose between a global market drivenonly by calculations of short-term profit， and one whichhas a haman face. Between a world which con-demns a quarter of the human face to starvation andsqualor， and one which offers everyone at least achance of prosperity， in a healthy environment. Be-tween a selfish free-for-all in which we ignore thefate of the losers， and a future in which the strongand successful accept their responsibilities， showingglobal vision and leadership. I am sure you will makethe right choice. (Kofi Annan' s address to World Eco-nomic Forum in Davos， 1. February， 1999)

上述這個話語段落的劃線部分對于學生來說，是口譯過程中很難對付的部分。但是如果理解了aglobal market driven by calculations of short-term profit這個問題，以及后面整個話語結構的布局，即be-tween所引導的排比句式的使用：global market witha human face所形成的系列特征和由“短期利潤驅動的全球市場”形成了鮮明對照，那么翻譯整個話語篇章已經不難了。考慮到human face的字面意義是“人的面孔”，再說到“接受和承擔他們相應的責任，顯示出全球視野和領導能力。”相對照于后面的成分就是不具有“人的面孔”的市場，必然是殘酷的，自私的，因而會“忽視失敗者的命運”。通過這種邏輯分析所建立的話語意義，這個“human face”事實上就是“人情味”的意思，加上對中國的文化背景的了解，人情味這個詞語我們就可以大加發揮了。業已脫離源語言的外殼，就可以自由地用目標語的語言形式表達出來，流利地把這段話語翻譯出來已經不是問題了。

三、關于口譯中建構話語意義的討論

口譯過程中的話語意義建構不是把翻譯看作從源語言到目標語言的單向解碼過程，而是一個理解意義與重新建構表達的動態過程。用塞萊絲柯維奇一個比喻來說，譯員把法文譯成英文的過程就好象是把一件法國樣式的毛衣拆開，把毛線都洗凈理好，然后再按照英國的式樣把它織成一件新的毛衣。釋意理論提出要釋的“意”就是交際意義，而交際意義的獲取就是通過建構語篇意義所得到的。這也許是口譯訓練一個急需培養的能力。在英漢口譯中，可以利用漢語的意合優勢，利用句子的“形散”和其語境參數進行有效組合，構建語篇意義的連貫表達，從而譯出在篇內連貫和篇際連貫都符合等值要求的語篇。

在英漢口譯中，語義選擇的困難往往來自于其多義性，特別是基礎詞匯部分；此外，英漢兩種語言的語義在大多數情況下，并不是對應的。就翻譯的本質而言也絕不是簡單的字面意義等值，而是要傳達所建構的話語意義，因而可以說口譯中就是要追求的是話語層次上的意義對等。口譯教學中，就要培養學生的整體的話語意義意識，在聽力理解的基礎上，使脫離源語外殼的內容能夠經過整理分析之后，憑借建立的話語意義，再用目標語形式流利地表達出來。口譯和筆譯的一個重要區別就在于口譯要求的反應速度是很快的，聽力理解必須在很短時間內發生，譯者沒有時間反復思考講話者的談話內容。因而這就對譯者構成了極大的挑戰，我們可以一個語篇來說明：

只要我們不動搖、不懈怠、不折騰，堅定不移地推進改革開放，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就一定能夠勝利實現這一宏偉藍圖和奮斗目標。

胡錦濤總書記在十七次代表大會上，再次提到“不折騰”。在后來12月30日國務院新聞辦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當有記者問到與“不折騰”有關的問題時，也許由于“折騰”一詞在漢語中具有豐富的多義性，現場翻譯干脆根據漢語拼音念出“buzheteng”這三字的翻譯，“bu zheteng”一經播出，即在網絡上引來一片熱評和贊美之聲，更有一些人甚至斷言“bu zheteng”這個中國特色短語會進入英語詞匯，為英語的發展做出貢獻，云云。然而有意思的是，針對“bu zheteng”一詞，代表官方的權威解釋至今依然沒有出現，一向上綱上線的政治話語變得像文學語言那樣耐人解讀。其實，聯系到胡錦濤總書記講話的話語意義以及建國以來，歷次的政治運動和反復都給國家發展造成不少損傷，文化大革命是損傷最大的一次。改革開放也幾經受挫，成功來之不易，所以“不折騰”也許就暗示著中國不再做與經濟發展無關的、內耗的路線辯論或政治斗爭，如果綜合網上的討論，我們也許把其翻譯成“don’t inviteself-inflicted setbacks”或者“don’t invite trouble t0ourselves”。當然對于胡主席的這個說法，不同的聽者也許會有不同的解釋，但所有的解釋都會指向“推進改革開放，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就一定能夠勝利實現這一宏偉藍圖和奮斗目標”這個大的方向，這是各種解釋得以存在的合法性基礎，這也許是胡主席講話的意圖所在。如果按照功能主義的翻譯原則進行操作的話，既然源話語定義模糊，我們可以按照以“模糊對模糊”的原則追求其話語意義的功能等值，來達到其翻譯目的至今缺席的官方的權威解釋也從一個方面佐證了我們這種翻譯原則的合理性。因為我們前面說過，意義并不是產生于語言，而是產生具體的話語及其語境，也就是說產生于思想與人的交互。

在口譯教學中必須教會讓學生分析上下文，因為語言的使用和語境密不可分，特定的交際目的要求特定的語篇，同時也會創造特定的語境，也就是說語篇和語境是相互依存的。這里的語境不但包括情景語境還包括文化語境，語境通過語言和非語言因素為確定語義提供輔助信息，語篇則是通過語境實現文本的統一。這些基本的原則就為口譯教學提供指導方針，譬如口譯前要求學生閱讀相關口譯話題的背景知識，盡量輸入相關語言和語境知識也是做好口譯的一個重要因素。

四、結語

口譯是集語音理解和口語傳譯為特性，對學生來說有著很強的吸引力，據筆者2007年教授口譯酬所做的一個調查，大學校園中無論是英語專業的學生還是非英語專業的學生都對口譯活動表示出強烈的興趣，他們都認為這項活動富有挑戰性和職業前景；而且認為口譯課對他們的聽力、口語表達能力以及綜合分析能力都有極大的提升作用。口譯教學中培養學生語篇意義的建構意識的主要目的是將學生對語篇的關注從微觀層次擴展到較為宏觀的社會一語篇語境中進行考察，把對源語語篇的理解和對日標話語的表達看作是一個經由所謂“脫離語言外殼”的中間階段，然后再在目標語中重新建構意義的動態過程，而不是靜態的詞句對應過程。從理論上說，外語教學中的口譯教學并不一定以培養專業口譯員為目標，翻譯教學的最終目標是取得翻譯能力，“或者通過產出非二元性錯誤并把其轉化為翻譯知識的交際行為的總和”。上述三角理論，即理解原文一脫離原文的語言形式一用另一種語言表達出來，尤其翻譯的中間階段一脫離源語的語言形式這個階段理論的提出有效地端正了學生逐詞逐句聽譯的習慣。通過口譯教學的訓練，尤其是通過對高強度的聽力理解和記憶等訓練，使學生有效地抵制兩種語言之間的相互影響，學會對源語進行意義分析，把其注意力集中在話語意義而不是詞句的對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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