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與自由
有朋友邀約,去城市之外的山村度假。
車進山,滿目蔥蘢,峻嶺重山,許久無人煙。
手機信號漸弱、漸弱,一弱再弱,直至完全斷絕信息。立交橋、高樓大廈漸遠,城市漸遠,喧鬧漸遠,工作漸遠……縱有天大的事,逐一漸遠。封閉了,隔絕了。
看云起云飛,看花開花落,看層林盡染,看溪流潺潺,看鳥兒飛過枝梢,看魚兒尾隨前行,看心靈如打開的窗門——包容、清新、輕爽、自由。
在一剎那間,在一念之間,該封閉的都封閉了,封閉的是塵世的喧囂,該自由的都自由了,自由的是在城市中日漸僵化的身體和封閉已久的情感,也包括心靈。
心靈真自由了嗎?又在一剎那間,想起走時匆匆,房間未及整掃;想起朋友托事,還未及辦理;想領導萬一召見,豈不誤事;想朋友無辜破費,心且不安;想突兀騷擾山民,于心不忍……不一而足。
看來,風不動,幡亦不動,是人心自動。心靈自由與否,非在自然,皆在心靈。心靈自由的人,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面對何人,終究是自由;心靈不自由的人,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面對何人,終究被捆綁。
大事與小事
與朋友一起,談論工作與寒暄健康成為主要話題。
連日繁忙,卻無所事事;連日無事,卻日理萬機。
一日,攬鏡自照,看額頭皺紋如車轍,眼角魚尾搖擺。長嘆一聲:垂垂老矣!
更有一日,忽四肢不振,眼撞金星,人事不清,飄飄然倒地。方大驚:危危弱兮!
何苦落得如此下場?掐指算來,工作無半點增加,況且都已輕車熟路,未曾勞神費力,填寫每月業績,如往常無甚兩樣,不過爾爾。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時間如白駒過隙,自己終日里只是碌碌忙為。或有親友來往,或有同學托事,或為誘使奔波,或有人情無法推托,或家事多憂,或工作惱愁等等,不一而論。因此,似乎事事連綿不斷,但卻無一事能堂而皇之寫入本月大事記。
看來,瑣事如螻蟻,壞我身體如毀江堤。
老子曰:治國,若烹小鮮。同樣道理,做事,也若烹小鮮。火候如何,全在適時把握。倘不能舉重若輕、舉輕若重者,必輕重難辨;若不懂抓大放小、抓小放大者,必大小不分,也便終會有今日忙碌而無為的結果。
反之,能辨輕重,能分大小,能拿得起、放得下,方為人上之人。
冷淡與親密
朋友之間許久沒有來往了。
偶爾通個電話,各自忙碌,來不及問問近況,講幾句要講的事,就匆匆掛斷了。
似乎彼此很冷淡了,冷淡得似乎忘了城西有朋友在。
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這樣下去會慢慢地遺忘了朋友,遺忘了友誼,甚至遺忘了過去。
于是,一起來度假,撇開可以尋找的一萬個忙的理由。于是,一起坐下來三五個小時,敞開心扉聊聊打算,盡管陌生得差點找不到共同語言,但傳遞了目前真實的狀況。這很好,為下次的交流做了鋪墊,否則,時間隔得太久了,就真的沒什么可說的了。畢竟,時空是沒有感情的。
還一起奢侈地打牌、練球、跳舞、卡拉OK等等。這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時間是多么的寶貴,尤其對年輕人來說,要上網、要看電視、要進修、要思考下周工作,或者,還得帶著孩子去逛逛公園等等。總之,很少能像今天這樣可以坐在一起的。
冷淡之后,是前所未有的親密,彼此唱歌時鼓掌、獻花,彼此照應對方的孩子,彼此掏心窩兒道新敘舊,彼此真誠地祝福對方……總之,彼此前所未有地親密。也許,聚會過后,也許就在明天,各自重復各自的生活、工作、學習,各自居住在一個城市的東部、中部、西部,各自遙遠得一年半載不得見面,各自說完正事后匆匆掛斷電話……于是,朋友間漸漸歸于平淡以致冷淡。但就因為冷淡,就又為下一次的聚會尋找了一萬個無法推脫的理由,該會一會了。
如此,循環往復,往復循環,朋友間就這樣在冷淡中親密、親密中又歸于冷淡的過程中長久地維持了下來。
大概這就是朋友間交往的真諦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宜長別不宜小別”,看來這些古語也是很有現實意義的。平淡與親密是對立統一的,太親密了容易生出是非,太疏遠了又容易生分。如何在該冷淡的時候冷淡,該親密的時候親密,個中道理,全在自己把握。
采摘與利用
要下山的時候,我們出去兜風,無意間卻碰到了“世外梨園”,然后發現:山林的妙處,人的智慧的妙處,盡在其中。
那是一座“京白梨”采摘園。園在路邊六七米處,園外新開辟的空地上,停滿了各式轎車,以至于我們差點沒找到車位。園門頗有些“小扣柴扉”的味道,門頂用草棚搭起了一片蔭涼。進得園來,南瓜、紅薯、花生、嫩玉米等農產品撲面而來,金黃色的“京白梨”更是堆若小山。門前豎倆小牌:一是京白梨的介紹與采摘要點;一是采摘價目表。原來,京白梨皮細薄、嫩脆、汁多、味香,曾是滿清時期貢品。此地謂京白梨的主要產地,而價目表則多少讓同行的人咂舌。采摘3斤及以下者:15元;5斤:13元;10斤及以上者:12元。
還是經不住田園的誘惑,在向導的指引下,我們深入叢林,滿山的梨兒、棗兒、核桃兒,爬樹、找個大的采摘。還有工具,我們俗稱為“絡子”,一長竿頂用鐵絲繞成圓形用布兜著,就像小時候用來捉“知了”的家伙。不一會兒,我們就“戰果輝煌”。
果兒是大自然的精靈,是天地的精華,隨意地采摘是不好的。尤其是在言必談生態、行必慮環保、做必達可持續發展的今天,采摘似乎已成了貶義詞。目前,我們對環保政策的一些宣傳,也走入一種形而上的誤區。如:因為一次性筷子是木材做的,所以倡導大家都不要使用之,這是可以理解的;但因為紙張也是木材做的,就倡導大家都不要使用紙張,這卻是不現實的。
所以采摘并不都是不好的,關鍵是怎么采摘。市場上京白梨一斤1元、3元、5元不等,而采摘園一斤12元、13元、15元不等,梨兒的附加值增加了,而且又少了采摘的勞力、運輸的成本,三全其美,豈不樂哉!而對于顧客來說,既飽了眼福,免費游園,領略了農家風情,體驗了勞動的樂趣,又飽了口福,琳瑯滿目的果品由挑由揀,盡意品嘗,也豈不樂哉!
什么是對生命的尊重,什么是體現生命的最大價值,如此即是。這里的采摘,不是破壞、不是摧殘、不是玩弄,是尊重、是利用、是創新、是光大,是提高農產品附加值的有效途徑,是農業產業化的前奏曲。
臨別的時候,我無意間碰到了佟艷花——有如山花一般燦爛的名字、如土地一般黃褐的膚色、如農民一般長相的農場經理。我問她,你是怎么想起在古山村搞采摘園的?她說:“我在看一本《林木大全》的書時,發現了京白梨的獨特價值,決心大規模的發展,這里又位于妙峰山區,是個旅游勝地,于是就想把兩者結合起來。況且植林種果,加強管理也算是對這片山地負責。這片山林我承包了50年,今年梨子才摘了1/4,成本就已經收回來了。”
樸實的語言背后是樸素深刻的思想,生態效益、社會效益、經濟效益就這樣被她自然地統一了起來。她是一個農民,也是一個企業家,她更是一個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