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美的死胡同

最近回家鄉，看到市區最繁華的南門口又一次成為工地。那里是丁字路的交匯處，曾經有一棵巨大的古樹立在中間。后來因為城市的開發和整飭，古樹被新的城市規劃毫不憐惜地拋棄了，于是它的腳下被辟為一個小廣場。道路變得寬敞了，沿路種滿了花草。曾幾何時，那小廣場卻又和當年的古樹一樣，面臨被舍棄的命運。那一塊地方被圈成了一個比先前更大的工地，似乎要建噴泉之類。我深深感慨城市建設大手筆的不斷推陳出新，但同時也不由扼腕嘆息，覺得我們的城市審美應該來一次徹底的反省。這些年來，我們的城市建設一直追求宏大、氣派，動輒就是“成片開發”。我去過好些山區的中小城市，政府的院子一個比一個大，甚至從辦公樓到大門都需要乘車穿過寬廣的草坪或者坡地。那些廣場更是壯闊得很，以致與那座城市顯示出一種不協調。有人不無調侃地評價說，中國的每一個市長都有紐約或巴黎式的大都市夢想。我想，這一定是我們的審美觀出了問題，難道一定要追逐類型化的風格？難道只有雄偉、寬闊、整齊才是唯一的理想，才是美好的形象？難道那些老態龍鐘的古木或稍嫌凌亂的住宅就不能體現城市的內涵，就不能讓市民舒適安逸？眼下流行的這種大而不當的審美追求，已經深刻滲透到城市的細枝末節。在一些公園里我們看到，參差的樹木被伐去，曲折的小徑被拉直，斑駁的路面鋪上了水泥，所有灰暗的亭臺都變得光鮮起來。城市，正在日益失去個性。我們花大錢彰顯了“政績”，展示了“形象”，卻一頭撞進了審美的死胡同。

近年來，拆遷成為社會心理的“易燃易爆品”，不斷引發大大小小的事件，甚至鬧出人命。文物的保護也時時與拆遷相糾結，常常以文物的毀損而告終。社會對拆遷頗多怨言，這種困境，難道與一味張揚氣勢恢弘和整齊劃一的城市審美觀念無關么？最近聽說有城市為了迎接某項國際性活動，就連當街各家店面的招牌也要拆掉，由政府換成統一的樣式。你不得不承認，關于城市的審美可以嚴重影響我們的社會、我們的生活，還有我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