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黃至筠(1770-1883),字韻芬,又字個園,亦稱應泰、瀠泰,為揚州八大商總之一。他祖籍浙江,因在兩淮經(jīng)營鹽業(yè)成巨富,遂著籍于揚州甘泉縣。經(jīng)商致富后在揚州建有一所園林別業(yè)——個園,是目前揚州保存最完好的一所鹽商私家園林。他在兩淮擔任總商長達40余年,有其獨特的經(jīng)營之道。
關鍵詞:個園;黃至筠;鹽業(yè)經(jīng)營 中圖分類號:F1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11)03-0053-06
黃至筠(1770-1838),字韻芬,又字個園,有時又稱作應泰、瀠泰,清嘉道問是一位鹽商巨頭,為揚州八大商總之一。他原籍浙江,因在兩淮經(jīng)營鹽業(yè)成巨富,遂著籍于揚州甘泉縣。黃至筠在揚州建有一所園林別業(yè)——個園,是目前揚州保存最完好的一所鹽商私家園林。對黃至筠及個園研究的人很多,著述頗豐。本文試就他的鹽業(yè)經(jīng)營之道作一評述。
要回家產(chǎn)經(jīng)營鹽業(yè)
黃至筠出生于官僚家庭,父牧趙州時生下了他,14歲那年父親去世,家產(chǎn)為他人所占沒。19歲時,他一人騎毛驢闖入京師,持父親生前好友的一封引薦信,見到了時任兩淮鹽政(巡鹽御史)的某公。鹽政很賞識他的才干,并對他寄予厚望,任命他為兩淮鹽商的代表一總商,從此以后他投身兩淮經(jīng)營鹽業(yè)。經(jīng)此次接見后,他家被人占沒的家產(chǎn)也收了回來。自乾隆末年起,黃至筠擔任兩淮鹽界總商一職長達40余年,時間之長,除另一大鹽商江春外,恐無第二人。
清代道光十二年(1832廊沿襲明代的綱鹽法。按規(guī)定,每年新綱于前綱第三季,將承辦新綱引數(shù),商人花名投報鹽運司衙門。在每年開綱前,鹽政衙門行文鹽運司,要求各鹽商(指散商)將自己的根窩以及按引別的商人年窩(指賣給別商的根窩)等情況,開報鹽運司,由鹽運司收支房核算后,如符合一綱額引數(shù),造具滾總清冊二本,呈送鹽政衙門。所謂“根窩”(也稱“引窩”)指的是鹽商向兩淮鹽運司衙門具結(jié)申請的所得的鹽引,這是一種世襲專利權(quán)。在這一滾總制度下,所有散商只有取得某一總商的認可,并得到總商的保結(jié),附于他的名下,方可取得行鹽資格。清政府任命一些辦事“干敏者”、“資重引多之人”,或者“家道殷實者”為總商。總商的職責是:承總鹽政和鹽運司衙門之事,凡是鹽業(yè)的消長贏縮,以至于公私百役,事無巨細,都要過問。總商與散商之問,是一種上下級的隸屬關系。總之,總商既是清政府與鹽商之間的中介人,鹽業(yè)界的代表,又是其內(nèi)部的管事人。每年開綱滾總由其帶頭進行,朝廷的鹽課由其承總催追,乏商由其追比,逃商由其查拿,一切公私鹽費均由其攤派。其地位重要,權(quán)力甚大。
黃至筠在擔任淮鹽總商期間,深受鹽政、鹽運司衙門官員的信任。據(jù)梅曾亮《黃個園家傳》記載:“當是時,上至鹽政,下至商戶,視君為動靜。販夫走卒,婦孺乞丐,揚人想與語,指首屈必及君。”其聲勢之煊赫,達到揚城上上下下無人不知曉的程度。
嘉慶元年(1796)爆發(fā)了川、陜、楚白蓮教大起義,縱橫川、陜、楚、豫、甘五省,規(guī)模巨大。這是清代中葉最大的一次農(nóng)民大起義。這次起義沉重地打擊了清王朝的統(tǒng)治。在歷時九年半的起義中,農(nóng)民軍共擊斃清副將以下軍官400余名,一、二品的高官20余名,各地的土豪劣紳不計其數(shù)。清王朝為鎮(zhèn)壓起義共消耗餉銀2億兩,約為其5年的財政收入。白蓮教起義是清王朝統(tǒng)治的盛衰轉(zhuǎn)扼點。為籌措鎮(zhèn)壓白蓮教農(nóng)民起義的軍費,中央戶部要富民捐錢,并許以職銜。據(jù)梅曾亮《黃個園家傳》記載:“時嘉慶初,軍興,事方亟,而兩河決口,丁夫楗石之費,戶部以正供人不足充,募富民出錢,榮以職。”黃至筠“首輸為倡,前后數(shù)十萬,由府道加鹽運使銜。人都祝嘏,賞圓明園聽戲,賜克什。長子、次子皆郎中。”黃至筠因捐輸有功,由原來的府、道職銜再加上鹽運使銜,并上京為皇帝祝壽。
道光十年,清政府又一次革去總商名目,只于眾商中選擇“公正醇謹”,而又行鹽最多的幾位作為辦事商人。一旦遇有公事,由鹽政衙門責令他們“覆議經(jīng)辦”。此時黃至筠仍在為眾商辦事,眾商“皆聽命集事”。他還在發(fā)揮著“能斷大事,肩艱鉅”的重任。道光時,清政府又一次裁撤巡鹽御史(鹽政),有關巡鹽御史的職責,改為總督或巡撫兼。因此,有關各省總督或巡撫都帶有鹽政頭銜。兩淮鹽區(qū)的鹽政事務由兩江總督兼管,以加強對鹽業(yè)的監(jiān)控。由于綱鹽法壟斷豳的弊端百出,大鹽商(特別是總商)壟斷鹽利。道光十二年,兩江總督兼兩淮鹽政陶澍改革鹽法制度,首先在淮北廢綱鹽法,推行票鹽法。票鹽法的推行,避免了綱鹽法下大鹽商世襲食鹽貿(mào)易,壟斷鹽利的局面。梅曾亮《黃個園家傳》中“及道光中時,改鹽政,淮北改票鹽,而商總權(quán)絀”正是這種睛況的反映。
總商被革除,鹽商們要辦事,得見鹽運使等官員。但由于“人自言事,利各私己”,各自懷著不同的目的,從不同的利益來處理問題,內(nèi)部意見必然會產(chǎn)生分歧。在這種睛況下,鹽商們“仍委其重于君,而商總始困”。此時,雖然已無總商頭銜的黃至筠可能是作為辦事商人,由他出面與兩淮鹽運使司衙門的官員們打交道,處理鹽務中的重大問題。黃至筠自認為,他受國恩深,且于諸商為丈人行,不與較短長。對一些鹽商中懷私立者不加責難,繼續(xù)為眾鹽商辦理一些鹽務上的事情。他代眾鹽商賠償應交課銀,其中自認的部分占多,其他鹽商則根據(jù)各人殷富與貧困的程度有所區(qū)分。眾鹽商服從他的領導,“皆聽命集事”。每當一年奏銷鹽課之時,黃至筠坐轎到兩淮鹽運使司衙門,商定以后,又坐轎出鹽運使司衙門。此時,心情焦急的眾鹽商們得知事情談定,高興地拍掌說:“奏銷過矣。”
梅曾亮《黃個園家傳》中記載黃至筠一生經(jīng)營兩淮鹽業(yè)與40余年總商經(jīng)歷時說:“蓋君之為商總者四十余年,支柱救敗者十余年。”梅曾亮文中記載了一件事:黃至筠“蓄名書畫數(shù)千,而不好伎樂。嘗至蘇,征歌召客。豪費日千金,人皆陘其所為,適有西人艷之,屬轉(zhuǎn)輸銀百余萬,君持歸而奏銷,得報如期,其膽智固不可及者哉!”用家藏名人書畫換取西人的紋銀而繳納鹽課銀,其用心之苦確也耐人尋味。
道光十八年七月,黃至筠去世。此后辦事商人“新進多文巧機利,乾沒而不顧后,私小智,破大體。為之首者,縮蓄深閉,莫肯任患,而奏銷始失期。運使乃檄吏督之,吏滋不公,受賕任情,入貸者引身,惜財者倍償,于是群情渙離,營巧謀退,庫引懸而無商,綱運減而國課虧,鹽法益壞而不支,而當事者議變法矣。”《黃個園家傳》說:黃至筠“卒五年而庫始有懸引,減運綱。又七年,為道光三十年,而淮南之票鹽興,綱商廢。而昔之忌君畏君有不足于君者,皆慨然思君,以為無復有斯人也。”昔日叱咤風云、八面威風的總商黃至筠,給鹽商們留下了一絲苦澀的懷念。
一人多旗資本雄厚
在揚州鹽業(yè)發(fā)展史上,鹽商是一個耀眼的群體,如江春、馬日瑁、馬日璐、鮑志道、黃至筠等人在中國商業(yè)史、鹽業(yè)史和文化史上都留下了深深的歷史印痕。從上文介紹中可以看出,黃至筠深受眾鹽商的信賴和鹽務衙門官員的賞識,他在處理鹽商和鹽務衙門之間的關系上,充分表現(xiàn)了自己的才能。
黃至筠是一位運商。運商是鹽商中的大戶,獲取的鹽利也最大。運商們從場商那里購得食鹽,然后交由鹽幫船只運輸,運往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蘇等銷售地(引岸),再由當?shù)匕渡踢\往各銷售點(鹽店)銷售。運商投入的資本巨大。由于通過長江、湖河水路運輸,一旦遇上風濤險浪或淺灘,往往不是擱淺就是沉船淹沒。鹽幫船只都是結(jié)幫運行,相互照顧救助。
按清鹽法規(guī)定,行鹽業(yè)主,向當?shù)佧}務衙門申報時往往不報真名,而報旗號。他們在運鹽過程中,“商鹽自河人江,達于湖廣、江西,而以旗號”。因為,運鹽船只在運鹽河、長江中“檣櫓相望,弊所叢生,樹旗用識,而各有以命,其旗絲理發(fā)整,一如軍然”。在兩淮鹽區(qū),旗號又變?yōu)檎信疲胺阐z業(yè),必以招牌負鹽鬻販”。清道光以前,一塊招牌值六七百金。后來招牌又變?yōu)榈昝皳P城運鹽之家,雖土著百年,而廝仆皆呼其旗號日某某店”。如大鹽商江春的行鹽旗號為“廣達”,名以旗稱,故人們(包括乾隆帝在內(nèi)),又稱他為江廣達。
有的鹽商不只一個旗號,而有多個旗號,黃至筠就是這樣。由此可見,黃至筠的鹽業(yè)資本是很大的。據(jù)當時人姚瑩在《上陸制府建瀛九江卡務情形稟》中說:“又如黃瀠泰原辦數(shù)旗,竭力奉公,實多客本,及其亡也,亦即倒歇,數(shù)旗惟存溥生一旗勉強支柱,雖門面尚存,時為債主追呼……”這是鹽務衙門官員姚瑩在給江蘇巡撫權(quán)兩江總督陸建瀛的稟告中所說的情況,此時的黃至筠已于道光十八年去世,姚瑩不過追述情況而己。從姚瑩的稟告中看到,黃至筠的資本金中,自有的僅占一部分,大部分來自于“客本”。所謂“客本”是向債主們借貸來的。在兩淮鹽區(qū),自明代以來就有一種叫“賀商”的,他們專門向人提供資金。黃至筠借貸來的資本很可能就是向“賀商”們借來的。道光十二年,兩江總督兼鹽政陶澍鑒于綱鹽制度弊端百出,改革鹽法,首先在淮北推行鹽法,一時之間大批商人紛紛向淮北申報食鹽運銷。由于淮北鹽少,販多不敷所需,故而又實施驗貲折扣之法,鹽商先交一筆錢,然后掣簽折扣。據(jù)賀長齡《疏通鹽引折》記載:“一經(jīng)核定折領之票”,未中簽的鹽商銀兩“仍須發(fā)還各票販收回”。“而每當淮北驗貲之時,正淮南奏銷之日,一時匯集銀兩千百萬兩,悉赴淮北騏貲而去,遂至揚州銀短價昂,雖重利無可借貸。”據(jù)估算,從揚州匯集出去的銀兩競達1000余萬兩之多。據(jù)賀長齡折中所稱:“而見在揚州各商己資實不過五六百萬,其余皆系出利會借。”從上述記載不難看出,各鹽商實有己資并不太多,而大部分均系借貸而來。這些借款很可能是從舊式金融機構(gòu)——銀樓、錢莊、典當那里來的,這批金融機構(gòu)業(yè)主也就是所謂的“賀商”。清代揚州的金融業(yè)相當發(fā)達,金融業(yè)的主要客戶就是鹽商。在揚州城內(nèi)流傳一句話叫做“銀隨鹽走”,金融業(yè)與鹽業(yè)是相生相依、休戚與共的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黃至筠是揚州的一個大鹽商、大運商,資本是雄厚的,但其實資本中的很大一部分是靠借貸而來的,一當風吹草動,其風險度也高,弄不好就破產(chǎn)敗家。
鹽法改革家庭敗落
從乾隆末年起,經(jīng)嘉慶朝,直至道光十八年止,黃至筠一直在兩淮鹽區(qū)經(jīng)營鹽業(yè),可說一直“奮斗”在鹽業(yè)上。這一歷史時期正是清王朝政治、經(jīng)濟的重大轉(zhuǎn)折時期,由康、雍、乾的極盛時期逐步走向衰落。嘉慶元年爆發(fā)的五省白蓮教農(nóng)民大起義,歷時九年半,清王朝損兵折將,耗費大量財政。白蓮教農(nóng)民大起義成為清王朝統(tǒng)治由盛轉(zhuǎn)衰的一個重要標志,自此以后,清王朝從前期繁榮轉(zhuǎn)向后期的衰落。白蓮教與清王朝的主要戰(zhàn)場正是在淮鹽的主銷地2:--的湖北,淮鹽銷售受挫,清政府不斷要求鹽商捐納銀兩來抵充軍餉的不足,美其名日“報效”,鹽商們只能硬著頭皮捐輸大批銀兩,以滿足清政府的需求。清政府又不斷加碼派運,眾鹽商已不堪忍受。
據(jù)《黃個園家傳》稱:“是時,承純皇帝(按:指乾隆)六十年豐豫。之后,商人皆席富厚,樂驕逸,詼調(diào)歌舞,窮園林亭沼,倡優(yōu)巧匠之樂,流贍居積,惟主計者可否,割腴日深,名贏實虧,而私商朋興,官吏益放手湖北岸,費銀百五十萬。鹽政又務進奉,冀久任。進奉無現(xiàn)銀,傣虛數(shù)于商以取息,于是庫額增,而所納益不足,而商人始困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清政府又一次裁撤巡鹽御史一職,改由有關省的總督、巡撫兼管。
兩淮鹽商中的總商權(quán)力太大,他們勾結(jié)官吏上下其手,營私舞弊,魚肉散商,因而清政府于道光十年又一次裁撤總商,“商總權(quán)絀”。
在鹽法制度上,清承明制,承襲了明代的綱鹽法。由于綱鹽法壟斷性的弊端日益顯現(xiàn),大鹽商壟斷鹽利,不斷抬價,鹽價高昂,官鹽滯銷,私鹽充斥,國家鹽課虧絀,百姓怨聲載道。當時兩淮鹽區(qū)每年應行綱鹽160余萬引,但在道光十年,僅行50萬引,歷年虧課銀競達5700萬兩之多。淮北銷售鹽引僅2萬引,虧課銀600萬兩。綱鹽法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道光十二年,兩江總督兼兩淮鹽政陶澍改革綱鹽法,在淮北首先推行票鹽法,取消綱商對食鹽的世襲壟斷權(quán)。綱鹽法的廢除,票鹽法的實施,沉重地打擊了綱鹽商人,使得揚州鹽商“頓成貧戶”,“鹽商大困”。鹽法改革并未就此止步。道光十八年黃至筠去世。道光三十年江蘇巡撫權(quán)兩江總督陸建瀛在淮南也推行票鹽法。在兩淮鹽區(qū)中,淮南無論在產(chǎn)鹽量、銷售量、銷鹽區(qū)和鹽課收入量都遠遠大于淮北,因此,淮南區(qū)綱鹽法廢除,票鹽法的實施,對揚州鹽商打擊更為沉重,真正撼動了兩淮綱商的根基。人們常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道光二十九年在湖北武昌塘角發(fā)生了一場兩淮鹽運史上最大的火焚鹽船的災難性事故。這場大火從1850年1月1日凌晨3時燒起,一直延燒至上午9時,整整燒了7個小時。此次塘角焚燒鹽船火災,據(jù)葉調(diào)元《漢口竹枝詞》卷六《災異》記載:“計焚火舟五六十號,小者不計”,從水中撈出的尸體有數(shù)萬具,有的人被當場燒死、炸死;有的人從船上跳入水中,“亦遭沉溺”。據(jù)他稱:“各船貨物,約值三十余萬。”《漢口竹枝詞》校注者引用同治《江夏縣志》:“塘角鹽船失火后,延燒八百余艘,焚、溺者數(shù)萬。”《漢口竹枝詞》還稱:“貨財千萬作灰揚,富客豪商氣不狂。”當時在岸未售鹽船共計六百幾十號,一場大火共燒毀400余號,其余鹽船逃避于附近數(shù)十里范圍內(nèi),七零八落。事后清點,僅存200余號,約計三分之一。這場大火還燒毀其它糧、油等貨船。被焚毀的鹽船均為過岸的鹽船,合計毀掉岸鹽26萬余引。這場大火燒得相當慘烈。趙爾巽《清史稿》卷一百二十三《食貨四·鹽法》:“燒毀鹽船四百余號,損錢糧銀本五百余萬,群商請退。”當時揚州鹽商商本不及1000萬兩,他們聞聽武昌塘角火焚鹽船以后,“魂魄俱喪,同聲一哭”。這是姚瑩在《上陸制府建瀛變鹽法議》中所說的。他還說:“鹽商們相與僉呈告退,通計淮商資本不及千萬,今一炬失其大半,欲責其運行千余萬金之鹽,以輸國課,恐加以嚴法而不行。”①這一場突降的大災難,無疑使極端疲敝的淮南鹽商雪上加霜,隨之而來的則是淮南實施廢綱改票,從根基上動搖了食鹽世襲壟斷I生。
黃至筠在淮南經(jīng)營食鹽的年代,風云變幻、波波折折,時代決定了他家業(yè)的破落。在他生前已顯露出破相,原有的數(shù)個旗號,“及其亡也,亦即倒歇,數(shù)旗隹存溥生一旗勉強支柱,雖門面尚存,時為債主追呼”。淮南廢綱改票,雪上加霜,從此一蹶不振。人們常說:富不過三代。據(jù)杜召棠《揚州訪舊錄》記載:黃至筠所建園林別業(yè)——個園,“黃氏享有只八十余載”。以財堪敵國之黃氏,亦僅80余年,煙消火滅,最后出售給他人。他還聽人說,某年除夕,眼見黃氏子孫有凍斃于舊城二巷土地廟中者。
豪宅園林奢華生活
揚州鹽商生活富裕以后皆構(gòu)建園林別業(yè),黃至筠也不例外。黃至筠以其雄厚的經(jīng)濟實力構(gòu)建豪宅個園,作為他居家、休閑、筵賓之所。據(jù)王振世《揚州攬勝錄》記載,東關街疏理道安家巷的安化園,本為大鹽商安麓村的住宅,后為黃氏所購得。馬日瑁、馬日璐兄弟的小玲瓏山館,幾易其主,最后在道光年問也為黃至筠所購得。另外,又于街北收購民房民地,在原有的壽芝園故址上,構(gòu)建成豪宅個園。個園占地千余畝,內(nèi)部的景點及布局,王振世說:“園內(nèi)池館清幽,水木明瑟,并種竹萬竿,故日個園。”嘉慶二十三年劉鳳誥所撰《個園記》更有詳盡地描繪。他說:“堂皇翼翼,曲廊邃宇。周以虛欄,敞以層樓。疊石為小山,通泉為平池。綠蘿裊煙而依回,嘉樹翳晴而蓊訇。閩爽深靚,各極其致。以其目營新構(gòu)之所得,不出戶而壺天自春,塵馬皆息。于是娛情陔養(yǎng),授經(jīng)庭過,暇肅賓客,幽賞與共。雍雍藹藹,善氣積而和風迎焉。主人I生愛竹,蓋以竹本固。君子見其本,則思樹德之先沃其根。竹心虛,君子觀其心,則思應用之務宏其量。至夫體直而節(jié)貞,則立身砥行之攸系者,實大且遠。豈獨冬青夏彩,玉潤碧鮮,著斯州莜蕩之美云爾哉!主人爰稱日‘個園’。”石山、平池、綠竹、曲廊層樓,在這樣一種如詩如畫的幽雅環(huán)境中,娛情陔養(yǎng),讀書授經(jīng),或迎賓筵客,確實令人心曠神怡。獨具匠心的理念和設計,反映了園主人的文化素養(yǎng)。黃至筠有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和藝術(shù)鑒賞力。據(jù)汪望《揚州面苑錄》載:黃至筠素T繪畫,有石刻山水花卉折扇面十數(shù)個(現(xiàn)今揚州個園七楹依山樓前壁中的一幅扇面式石刻雪山松竹山水畫,即為其所作)。他的畫深得王惲旨趣。黃至筠長子黃錫慶(字小園),也是工書擅詞,擅畫花卉,取法南田,卓有見地。在父子的文學藝術(shù)鑒賞力和構(gòu)思下,個園更顯出它別具一格的藝術(shù)特色。
不少揚州大鹽商家都蓄養(yǎng)有戲曲家班,一來是為招待達官貴人和文人,二來是為自己家庭娛樂、欣賞需要。據(jù)金安清《水窗春囈》卷下記載:“道光中陶文毅改票法,揚商已窮困。然總商黃瀠泰尚有梨園全部,殆二三百人,其戲箱已值二三十萬;四季裘葛遞易,如吳主采蓮、蔡狀元賞荷,則滿場皆紗觳也。”僅從這一記載來看,黃至筠的家庭戲班規(guī)模宏大,各角俱備,行頭出眾,一年的消費支出相當?shù)目捎^。
鹽商黃至筠家的飲饌也是相當考究的,甚至可以說是豪奢。金安清在上引書中記載:“黃之子小園與予交好,予至其家,晨起則小碗十余,各色點心皆備,粥亦有十余種,聽客所嗜。予訝其暴殄,其仆則日:‘此乃常例耳,若必以客禮相視,非方丈不為敬矣。”’方丈則如何,作者沒有記載,想必一定是十分豪華的。揚州鹽商在飲食上奢華,是一種十分普遍的現(xiàn)象,黃至筠并非個例。
(責任編輯周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