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激情犯理論在刑事責任認定中的作用

摘 要 王斌余殺人一案引起社會廣泛關注，本文討論了激情犯理論對刑事責任認定的影響，對本案提出自己的看法。

關鍵詞 刑事責任 激情犯罪 死刑

中圖分類號: D914文獻標識碼:A

2005年農民工王斌余討薪未果，激憤殺人，依法被判處死刑。此案經媒體報道，由于涉及社會弱勢群體利益保護，引起社會各界強烈反響，很多人認為判決不公。審判過程中，王的辯護人曾提出“王斌余屬激憤殺人，應當從輕處罰”的辯護意見，法院認為“不能成立”，不予采納。那么何為激情犯罪?激情犯罪對刑事責任有何影響?本案是否適用激情犯理論?本文試對此進行討論。

一、刑事責任及其構成要素

弄清上述問題首先應闡明刑事責任及其構成要素。對刑事責任有很多學說，義務說、法律關系說、譴責說、后果說、評價說等。筆者認為，不能簡單地從積極方面或消極方面理解刑事責任。如從積極方面將其理解為一種應當為或不應當為的義務，責任就與禁止性規范或命令性規范相重復，則責任的評價就是犯罪的評價，沒有責任的獨立地位可言，只能依附于犯罪論中。如果從消極方面認為刑事責任是一種后果，則與刑罰無法區分，要么無刑事責任的獨立地位，要么無刑罰的獨立地位。而我國《刑法》第5條規定:“犯罪分子所受刑罰輕重與犯罪分子所犯罪行與所應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绷⒎ㄉ腺x予了刑事責任獨立于犯罪、刑罰的地位。

筆者贊同刑事責任是一種評價。借鑒西原村夫教授對責任的分析，責任的定義包括以下幾個層次:首先，責任是非難。對人來說，要按《刑法》上規范行動，違反規范時可以刑罰。這種情況，是立法時假定行為人為完全行為能力人。這樣假定，并不否定因素與環境對意思決定給予影響的事實。從生活經驗和司法實踐觀察其影響行為可能性存在。其次，責任是“社會倫理的非難”。僅實施違法行為還不能產生責任。首先在欠缺責任能力的場合，就不能對行為人非難。這種能力減退的人，雖然產生非難，但非難程度被減弱。再者沒有實施適法行為的期待可能性的場合，或者雖然有但微小的場合，與上述結論相同。行為人的年齡、經歷、性格及環境、犯罪的動機等，在有關非難可能性的有無、程度的認定范圍內，影響責任的有無、大小。最后，責任是“犯罪行為的非難”。犯罪行為是刑法意義的違法行為，行為違反規范的種類、個數及形態等決定犯罪行為性質輕重的差別，也產生責任大小、輕重的差別。

那么，刑事責任作為否定性評價具體包括哪些要素或內容?“責任的判斷，是就被判斷為具備構成要件符合性，且沒有阻卻違法性事由而有可罰的違法性的事實，以該事實是否足以非難行為人，其次，有非難可能性的場合值得怎樣程度的非難的判斷為內容。成為這種責任判斷的對象的事實，叫責任要素?！?通說認為，責任能力、故意過失與期待可能性是責任的要素。有學者提出“三重構造說”，主張刑事責任的實體內容由刑事義務、刑事歸責、和刑事負擔三部分組成，在結構上是順次構成的立體關系。 正如前述，對刑事責任一種否定性評價，從司法評價的角度，刑事責任由于受到犯罪評價和刑罰裁量兩個范疇的限制，其要素就不能包括刑事義務與刑事承擔。應從刑事規則的范圍中尋找刑事責任要素。

筆者認為，根據這些因素在責任評價中的作用或它們要解決的問題進行分類，可分為排除刑事責任的要素與影響刑事責任輕重的要素。排除刑事責任要素即法律規定的免責事由，帶有客觀性質。影響刑事責任輕重的因素應包括:

1、主觀的要素:(1)刑事責任能力。關于責任能力地位，有責任要素說和責任前提說的對立。前提說認為責任能力不是關于各個行為的能力，是成為其前提的一般人格的能力，重視生物學要素，否定部分責任能力。筆者認為，作為責任能力的基礎的生物學的狀態常常不是一成不變的。實際上對某種刺激表示異常的反應，由于暴行、傷害等造成的歇斯底里患者是存在的。這樣的人，對該刺激的行動雖然應當否定責任能力，但對其他犯罪，并非不能肯定責任能力。而且，刑法中的責任判斷，就符合構成要件的違法的各個行為，是應當以對實施該行為的行為人的人格的非難為內容。這樣，責任能力也應當就該行為認定問題，從而，看作責任的要素是妥當的。 (2)認識可能性。盡管人的認識的可能性具有界限故意與過失的作用，但是，它們對于評價犯罪的刑事責任，具有更為顯著的效果，所以，認識可能性作為責任要素較恰當。(3)犯罪的動機目的，我國刑法理論中，犯罪動機目的不是構成要件，只是酌定量刑情節，而實踐中往往考慮不充分，限制作用不明顯。將其抽離出來置于責任論中，并進一步強調責任論的獨立地位，有助于更合理地適用法律。

2、客觀的責任要素:(1)期待可能性，即具體情況下，是否有不實施犯罪行為的可能性。(2)部分屬于刑罰論中的內容，如罪前、罪中、罪后情節，由于是評價行為人刑事責任的必要因素，所以也應從刑罰論中提取出來放在刑事責任論中。

二、激情犯罪理論對刑事責任的影響

激情犯又稱情感犯，指因外在的言辭、行為等因素被激怒、刺激而實施了犯罪的人。激情犯是道德因素和沖動因素結合的產物，在行為人身上，被害人的不當行為與被告人的道德情感同時發揮作用。激情犯必須符合下列特征:(1)即時性。激情犯面臨刺激即刻產生犯意，并在產生犯意后立刻或非常接近的時間內實施犯罪。激情犯自我控制能力的喪失必須是突然的、即時的。(2)特定性。針對激情犯實施的犯罪而言。無論英美法系還是大陸法系刑法，都將激情犯實施的犯罪限定在殺人犯當中。在某些犯罪中，如經濟、詐騙犯罪等需要犯罪人保持清醒的意識，進行周密的思考，甚至需要多人共謀才能得逞的犯罪中，不存在激情犯罪的可能性。(3)情緒性。針對犯罪是主觀意識而言。體現在:在受到刺激實施犯罪前，激情犯都是正常且有理智的人，在受到刺激而實施犯罪時，激情犯極度沖動，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與預謀的犯罪人相反，激情犯不是秘密的實行犯罪，不設圈套，沒有共犯也不精心準備工具;在犯罪或被捕后，激情犯一般不會像預謀的犯罪人那樣百般抵賴，否認自己的犯罪行為，而是能夠向法官和陪審團承認自己的犯罪行為。

認定激情犯刑事責任時，應考慮到行為人事前無犯罪動機，只在極度激憤情況下，責任能力受影響。這并非指行為人極度憤怒以至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有這兩種情況之一，被告人就缺少犯罪故意，一個缺少犯意的行為，是不應被作為犯罪行為處理的。只是遏制不住的憤怒和羞辱必然沖擊和削弱行為人的意志力，使其行為脫離正常人的軌跡。“激情使意志減弱，因而主觀惡性相對小一些。如果在激情突發的情況下，意志力完全喪失，且這種激情是不正當行為引起的，那么就應當認為沒有主觀惡性?！?/p>

在英美法系，激情犯常被律師以精神失常為由作無罪或罪輕辯護，我國刑法理論是不存在這一可能的。根據我國刑法理論根據行為人年齡和精神狀態劃分刑事責任能力，達到法定刑事責任年齡，具備健全的心理精神狀況，即被認定為具有完全的刑事責任能力。刑事責任能力以控制能力和認識能力為內容。對刑事責任能力的判斷從醫學、法律標準，在靜態中把握意志自由的度。而行為人發揮意志自由的過程是與周圍的環境互動的結果，一方面環境可以影響行為人的認識，進而克制意志自由的正常發揮;另一方面，客觀環境對行為人的心理產生直接壓制，剝奪行為人的意志自由選擇。所以，即使有刑事責任能力，行為人不一定發揮支配能力，而支配能力的認定往往是事后進行的，很難保證客觀真實。在我國，關于精神狀況的認定很強調行為人的精神病史，而精神病史和責任能力等事項的鑒定須由省級政府指定的醫院來做。這就排除了基于極度憤怒、緊張或一時幻覺所指“責任能力減弱”的可能。筆者認為具體情況下的行為有許多被決定的成分，行為人的辨認控制能力，受不同因素影響發揮程度不一樣，所以反映出來的主觀惡性也不一樣，從而影響責任輕重。

三、本案思考

我國《刑法》48條規定:“死刑只適用于罪行極其嚴重的犯罪分子?！焙沃^罪行極其嚴重?筆者認為必須是犯罪的性質極其惡劣、犯罪情節極其嚴重、犯罪分子人身危險性極其嚴重的三位一體的統一。即犯罪社會危害性與犯罪人人身危險性相結合。最高人民法院在全國法院維護農村穩定刑事審判工作座談會紀要中指出“要正確把握故意殺人罪適用死刑的標準，對故意殺人犯罪是否要判處死刑，不僅要看是否造成了被害人死之結果，還要綜合考慮案件的全部情況。對于被害人一方有明顯過錯或對矛盾激化負有直接責任，或者被告人有法定從輕處罰情節的，一般不應判處死刑立即執行?！苯Y合會議精神，筆者認為本案王屬激情犯罪，被害人有明顯過錯，對矛盾激化負有直接責任，尚且被告人有自首法定從輕情節，不應被判處死刑。遺憾的是本案審理中，司法機關偏執于對行為后果重視。量刑從結果出發，對被告人具有的表明具較低程度人身危險性因素沒有充分考慮，體現我國司法中對結果價值的偏愛。關于犯罪人人身危險性判斷的邏輯是無精神病史即為精神健全，出現嚴重結果，對此結果一個精神健全人不可能無認識或不存在認識減弱，因此行為人主觀惡性極其嚴重。而不是根據案件發生時的具體環境判斷認識控制能力，決定刑事責任能力，再結合結果的嚴重，決定人身危險性的嚴重程度。結果無價值論和前期的古典學派關系深厚，認為刑法規范是為了保護法益而設定，犯罪行為表現的是結果無價值。結果主義導致完全憑借結果決定刑事責任，在結果范圍內寧缺勿濫，這和現代刑法理念相違背，受到質疑。

四、結語

以上，筆者從王斌余殺人案對激情犯罪影響刑事責任進行了討論，提出自己的看法。王斌余案件給我們很多啟示，通過這樣的典型案例對現有立法與理論進行反思，正是我們討論王斌余案件的意義所在?！?/p>

(作者:公安邊防部隊廣州指揮學校邊防業務教研室講師，研究方向:治安學，犯罪學)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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