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懂新標尺

首席經濟學家曹遠征。

《財經文摘》:美國金融監管改革法案經過一年才塵埃落定，《紐約時報》說這是各方利益妥協的產物。您覺得法案的發布，誰是輸家?誰是贏家?

曹遠征:最大贏家當屬奧巴馬政府。奧巴馬通過改革法案再次塑造較好的公眾形象，爭取到更多選票。

美國金融監管改革法案出臺的背景是2008年爆發的金融危機。回頭看1930年經濟大蕭條時期，也通過了幾項金融改革法案，法案針對金融業和金融機構，只字不提美聯儲應當承擔的責任，對如何避免貨幣政策的失誤，也沒有涉及。事實上，貨幣政策失誤是經濟大蕭條的一個重要原因。數據和研究證明，紐約股市1929年崩盤后，金融系統流動性緊缺，美聯儲非但沒有及時注資，反而收縮貨幣供應30%，于是銀行大面積倒閉，經濟陷入十年蕭條。

同樣，2000年后美聯儲堅持寬松貨幣政策，催生了各類金融衍生品，流動性泛濫，制造了巨大的房地產泡沫，泡沫的破滅將全世界卷進衰退。這次美國金融改革法案依然沒有對美聯儲的改革，美聯儲權利非但沒有被限制，反而擴大成一家超級管理機構，政府擺出救兵的姿態，不承認自己是金融危機重要推手。

《財經文摘》:不少人認為這次金融改革的一大成效，是聯邦儲蓄保險公司被授權對經營失敗的超大金融機構破產進行清算，杜絕了“大而不倒”，您怎么看?

曹遠征:僅靠這一條，就想杜絕“大而不倒”是不可能的。其實法案的著力點很有偏差，在破產清算上做文章，卻沒有事前防范，例如防止出現規模過大的機構。回顧金融危機，當時瀕死的超大機構，有些政府不救，也活了下來，靠的當然是機構自身的謹慎經營和嚴格的風險控制。杜絕“大而不倒”，一定要內外兼修。金融改革只是在一味強調外部監管，忽視內部治理，把股東的職責交給政府，難以有好的效果。

《財經文摘》:消費者金融保護署將可獨立制定監管條例并監督實施，這能為消費者提供金融保護嗎?會不會遏制了金融產品的創新?

曹遠征:我認為消費者金融保護是為了討好公眾，贏得選票，事實上反而增加了風險。因為有了政府的保護，消費者可能就不去認真研究市場上的金融產品，不去仔細識別和估計風險，結果是市場系統風險上升。從長遠來看，對金融市場的穩定更加不利。

政府監管極有可能抑制甚至扼殺創新，因為對監管者來說，創新成功于他個人沒有任何益處，但如果他批準的創新產品出了問題，他就要辭官謝天下。

《財經文摘》:美國金融改革對中國有什么影響?

曹遠征:中國的問題并非金融創新過度，而是創新不足。我國金融監管改革不能單純效仿美國金融監管最新法案，而是吸取其在風險控制方面的經驗。

美國在全球金融市場中的重要地位，決定了新法案的通過將為全球金融監管改革樹立新的標尺。中國應密切關注美國金融監管法案的國際推廣，盡早介入并積極參與當前的國際金融監管改革，主動反映中國金融業的意見和訴求，避免陷入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