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季正張濤
受訪:米米七月
采訪手記:
“我是一粒米,別把我看不起,一粒米一粒米,來得不容易。”許是因為第一次在鉛字書上讀到這樣半童謠式的序言,決定采訪作者米米七月似乎只是一轉念的事情,遺憾的是我的訪問并沒有選對一個合適的時機。記得那天她忙著趕火車,于是在匆忙中見了一面。
這個小女子和我想象中的模樣并無太大區別,細細的眼睛,笑起來露出似乎還有酒窩。“我現在不是十七歲,已經十九了。”她這樣主動認真的告訴我,甚至在聊天中并不避諱的談起一些敏感話題,比如稿費,比如男友,著實讓我有點吃驚于她的直白和坦蕩。
我們聊得最多的,自然是那本帶給她無盡榮耀也引起過無數爭議的書。不可否認她寫得很放肆,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和大膽。讓人不由得對這個在江南山水小城度過敏感多思時光的少女心生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力量讓她敢于訴說自己的卑微、不愉快的成長經歷,并以19歲的見識近乎殘忍地道盡人生的苦楚和荒謬?
似乎并沒有找到確切答案。那天道別后,我們再無聯絡,卻不知為何,心里一直記掛著這個靈氣中透露著不馴,介于世俗與脫俗之間的小女子。時間就這樣在彼此的忙碌中不緊不慢地度過,后來才知,一場預料之中的官司找到了她。那段時間她是真的擔驚受怕,怕家人受到牽連,怕被當成罪犯關起來……于是她放棄了計劃中的“專升本”,去深圳跑了一個月人才市場,閑暇時居然拍了廣告。但值得欣慰的是,許久之后在她的博客看到了這樣的文字:“到了外面才知道,其實文學的力量很微弱,只存在于自己的心里和少數心靈相通的人心里。官司中的一切要求都被駁回了,而我對文學的態度沒有改變。”
看罷不免微笑。是的,無論你喜歡或討厭她,這個20歲的女生總歸有自己的路要走。米米七月是不馴的,但或許,不馴是天才的本性。
“大庸”是我永遠不會遺忘的一個地名
問:前幾天登陸新浪網時,我發現你的名字已經列入了作家的行列。
答:上次有個網友問我,想當專欄作家不知道怎么當,其實如果你點機那個專欄,就會發現是空的,就是把當前比較熱門的作者,一些暢銷書積累在那,作個廣告。看著那么回事情。還有網友叫我“美女作家“,開始我聽到這個詞還挺高興的,后來才知道是帶有諷刺意味的。
問:為什么會覺得帶有諷刺意味呢?是不是和這本書最近引起的一些爭議有關?
答:因為書中的內容涉及到的一些問題,引起一些爭議。比如,很多人看完書以后,他們會有這樣的想法。主要是好像很陰暗。覺得作者不是在審美,而是在審丑。他們可能覺得作品的格調太壓抑了。不適合青少年閱讀。因為他的讀者面又是青少年。比如,我當時書在這里有賣,我特別興奮的對妹妹說,快,幫我去賣書,她后來看了以后,說老師也說過了,但這書我們不樂意買。我說為什么,她說你的書太早熟了,我們不好意思,家長也會反對。
問:那你自己如何來看待這本書呢?很多人對這個書名《他們叫我小妖精》比較感興趣。
答:其實熟悉我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書名一看就不是我的風格。這個是老板取的,因為現在青春文學很流行的,而且搞怪的那種,有些誤導吧,為了欺騙那些小朋友。也可以叫誤導,誘惑。為了書的銷量。?
問:所以說其實你覺得你小說內容與書名不太符合?
答:對,應該是吧。終審稿的時候,我取了個名字叫“躲開那些血”。這個名字很好聽的,很沉重,很血腥的感覺。因為血在我的書里幾乎是一個標志。像一個暗示,一個線索在里面,我書里流血的場面太多了。
問:大家可能比較好奇的是,以你寫書時不過十七八歲的年齡,為什么會在你的文字中出現那么多流血的場面,成人化的語言,甚至還包含比如對歷史和人性的思考?
答:其實不是故意的,因為寫小說是件很自然的事情,是有感而發的,可能很個人的際遇,心態有關。所以寫成這樣子。這個有感而發中的“感”可能來源于對生活有一些感情吧,對青春,對成長,對時間,對歷史,對命運卻會包括在其中,各個方面的看法。
問:說到青春,我看到序里向用了四個字來形容青春“暗藏殺機”,為什么會用這樣的詞?
答:可能當時有一些想嘩眾取寵吧,想吸引別人的眼球嘛,因為現在做“隴郁青春”“殘酷青春”我想去提個概念,但有些過火了,很多人都不會有這樣的青春,但是在我很小的時候青春真的給我一種很刺激性的,很劇烈的感覺。有一些過頭,反而挺嚇唬別人的,這樣就會引起別人注意。
問:為什么你感覺你的童年,你的青春會感覺跟別人有些不一樣?
答:首先我覺得最大程度上跟家境有關吧,我的同學永遠給我一種很富足的感覺。大家想要的東西可以很輕易得到,但是我從小,可能我父母很忽略這些,好像童年的物質非常缺乏,給我感覺。有很大原因,后來給我的感覺很深,還有家教的原因,我為什么后來在學校寫書,也是因為我離開了家,可以很自由的寫一本書。
問:有人覺得一個外表清麗的女孩寫出這樣一本沉重的書是件不可理解的事。
答:他們都覺得不理解,但我寫我不會工作、生活都像我小說里的人物一樣,那樣會很沒意思。肯定很陰暗,很灰暗。這牽涉到一個問題,很多人覺得這是我的生活經歷,恰好我又是用第一人稱寫的,別人很容易這么想,創作來源以我現在的年紀,個人經歷應該還沒有對我造成很多東西,基本上是道聽途說。小的時候聽別人說了一些故事,我就會有選擇性的把它記在心里。像有觸角樣的,這樣也積累了是幾年,基本上也就是一本書的長度。
問:但是文學來源于生活,可能大家會好奇,你書中寫的那些故事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答:有一些是真實的,但更多的成分是非常大的夸張和放大,因為文學他有一種手法就是夸張,這里很文學很常用的的手法。虛構的有一些,有很多虛幻的情節,根本不存在的就純屬想象了,幻覺。
問:我們很多人寫東西是為了提表達一種情緒。你想在你的小說里表達什么呢?
答:在我的書里曾經有一個類似宣傳片廣告的臺詞,暗殺殺機的青春,一個家族,一個小城,一個少女的成長史。重點還是房子成長史時,我覺得一個好的小說他必須有一個青春,歷史,命運在里面,有一些零碎的情緒,卻是即興的。這些東西我已經惦記很久了,然后埋藏在心里,寫作的時候把它帶進去了,而且寫作是很情緒化的東西,心情好的時候寫出的東西會明亮,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很陰暗。
問:看你小說時,我感覺男主人公桅似乎是你文中惟一一個很明亮的人?
答:對,有點“人面桃花”的感覺,可能每個人在自己的小說中都會有一種象征,一個符號,可能是很接近理想法,很美好的一種東西,桅可能就是這樣,我書中的好人挺少的,好多人看了之后卻說我小說里寫的卻不是人。可能有一些事情或一些舉動是人們曾經做過卻回避的,或者是不愿意承認的,但是我卻一網打盡。可能人們在看這本小說的時候,他會害羞、厭惡、惡心各種情況都有。
問:可你寫出來是為了什么,是一種很真實的袒露?
答:有一個書評人就說我的小說很坦誠,我一直是這樣想的,忠于內心,忠于生活,才能寫出好的東西。所以我連地名也沒有改。就象做個紀念吧,我在在這個地方成長,他給我很深的印象和記號,就象我選地方時,很多人就說你當時為什么不選一個地方,這樣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我還是選擇了“大庸”我不知道“大庸”是什么意思,但我非常喜歡。我舍不得放棄她。這是我永遠不會遺忘的一個地名。
寫作是件一本萬利的事情,但我永遠最熱愛那些向命運順從的人們。
問:從書的寫成到出版花了多長時間?
答:三年吧,時間挺長的,大一寫完了,現在好像比較流行出書,可能途徑、門路都比較多,我覺得自己擠在這群人中出了書。糊里糊涂就出了。
問:是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出的嗎?
答:應該還是有吧,不然的話我就不會寫,我一直期待有這樣的結果,如果他不會出的話,我也不會有太大的興趣和勇氣寫,過程很漫長。寫小說的時候困難那不太多,積累夠了,就好像一瀉千里的感覺,寫出來之后,非常困難。一直在等待出版。走投無路的感覺。因為我沒有錢出版,也不認識什么人。很多人處于觀看的狀態,很多人給了我希望又讓我失望,有時候讓我絕望。就象等一個人老不來,等一扇門老不開的感覺。
問:為什么你會有這么強烈的愿望?
答:可能每一個小說家寫了長篇小說之后,他希望以這種方式,先發表總結,來證實這本小說的優劣,我覺得出版對一個長篇小說來說,是很獨立,很完善的一個結局。
問:我還知道你在你家的墻壁上刻了“出名”兩個字。這是你一直的愿望。寫書的時候想過會出這么大的名嗎??
答:想過的,出名了有好處啊,可以受到尊重個優待我希望處境會好一些,可以過的好一點。???我雖然出生在一個小地方,沒有出版社,只有印刷廠,但是我也想出書,而且自己做的也不會比別人差到哪去。所以我也想出書,我爸爸從小跟我說,做文人挺好的,做出頭了可以是貴族。他這樣說,反正覺得文人基本上還是很受人尊重的他還說。寫作是一本萬利,無本起利的事情。我覺得出書是為了改變命運,這個事情離我很近,我能做的。成本很便宜,只有一張紙,一個腦子就可以了,寫作很樸素,也很華麗。
問:寫了這么久,等待這么久,有沒有想過書出不來怎么辦?
答:這也是要看運氣的吧,我也不知道。
問:出書以后生活發生了哪些變化?
答:有時候我走在校園里,很多人給我打招呼,他們覺得不可思議,還認識和了解了很多本地作家,他們都很友好。還有一些很關心我的作品的人,千里迢迢的來看過我,這些都是很讓我感動的事情。
問:機會應該相對來說也多了不少吧?
答:是很多,比日說就業,很多人都愿意我去他們公司工作。出書以后,我們學校都還是持保護的態度,給我辦了研討會。而且還通過這件事情開了兩個寫作班,他們早有這個計劃,但遲遲沒有動工,可能需要以這個為契機吧。
問:和你當初所想象的那個理想狀態有沒有很接近?
答:至于理想狀態,其實當初想象的也不是很萬眾注目。書商的利益很高,我的利益很小的,也沒有什么利潤。有一點名聲吧。不過這些都很重要嗎?現在想起來,也就那么回事。
問:現在還回頭看自己的小說嗎?
答:我現在已經沒有勇氣來看自己的小說了,就像一個東西,我現在已經不太愿意看,可能首先這書做得不是很成功,對當時寫作時的心態也不是很認可。不太認可當時的自己。因為覺得書中的很多東西給大家帶來了傷害,一些不必要的影響和麻煩,還有就是這書本身,而且一個年齡段的東西就隨著年齡過去了,我不可能永遠懷念他。
問:為什么用傷害這個詞?
答:我有一個朋友,我在書中提到了一些他的東西,結果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影響,我寫書的時候就說了,我不管多么懦弱,活得多么可憐,只要我出書,我就會成為強者。大家都會變成弱者,任我擺布,任我宰割。這樣一些很偏激的想法在里面。
問:當你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你會不會以夸大的形式把他寫出來放在小說里?
答:我覺得可能當時認為沒有那么嚴重,可能當時自己很自私,沒有顧及這些,現在想起來挺遺憾。以前心態很偏激,很自私,就想拿別人開刀。
問:下一部作品可能是什么題材?
答:我正在為題材發愁,不曉得要寫什么東西,我所能知道的,我能感受到的,似乎都已經毫無保留的寫了,接下來就不知道要寫什么了。
問:有沒有擔心小妖精熱退過以后,米米七月會變成文壇一個沉寂的名字?
答:會吧,每一代都會淘汰很多人,遺忘很多人,這就是時間的規律,我希望自己能夠拿出更好的作品,被別人關注。
問:那你覺得什么樣的作品有流傳下去的潛質?
答:首先它不要太有時代烙印,不要有很明顯的界限。文學無界限。我可能以后會更關注底層人民的生活,越樸素的書應該也是越華麗的書。“那些向命運示弱的人們,那些歸順苦難的人們”我非常熱愛他們,我可能一被子會以他們為題材。
問:下一個人生理想是什么?
答:希望能過中等生活,就是那種很安逸的生活。對我來說,足夠了。
問:會以寫書作為職業么?
答:可能當成一個事業吧。寫書會一個職業,但我不知道能不能達到,如果我的速度達到了,會以這個為事業。